吳遠中露出半邊臉偷偷看過去，只見那人躡手躡腳走進了生產隊大院。

這時，吳遠中想起：這是張亮爸。

對，錯不了，那身形，那動作，肯定是他。

“這個時候，他偷偷摸摸的到這裡幹什麼？”吳遠中心裡疑慮四起。

見張亮爸走進了院子，吳遠中悄悄的跟了上來，趴在生產隊院門的陰影處朝裡張望。

只見張亮爸來到大院東邊的倉庫門口，好像又在用鑰匙開門。

吳遠中知道：這是個小倉庫，還是後改的，主要放一些精糧精面，還有一些肉類。

最早，生產隊的招待點在張亮家裡，後來，招待點放到了生產隊。

開始，是在大院東面的工具棚裡騰出了一點地方，支了鍋。

用來招待上級的檢查人員或其它生產隊前來交流學習的人員。

那時還是張亮爸當生產隊長。

再後來，就感覺吃飯跟工具在一起不太方便，也不好看。

於是，張亮爸就組織社員，把騰出的這一地方，壘了牆，單獨裝了門。

把它從工具棚隔開了，算是一間招待室，平時不招待的時候，當成一間小倉庫。

這間倉庫時，平時也就是放一些精糧，米麵之類的，都是招待用的。

因為年底的時候檢查多，招待多，所以小倉庫裡，吃的東西不斷。

吳遠中剛才就奇怪：張亮爸怎麼會有生產隊院門的鑰匙，沒想到他連小倉庫的鑰匙也有。

只見張亮爸閃身進了小倉庫，倉庫亮起了手電筒的光。

應該是手電筒上被蒙了布，或著被張亮爸故意用手捂住了，所以光很弱。

不一會，只見張亮爸又從小倉庫走了出來。

吳遠中靜靜的等在生產隊大院門口，一聲不吭。

張亮爸鎖好了小倉庫的門，轉身就朝大門走。

直到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才看到吳遠中站在那裡。

他嚇了一跳，略顯緊張又驚恐的大喝：“誰？”

吳遠中早就看到他身上揹著一個布袋，迅即明白了：張亮爸這是來生產隊偷吃的來了。

他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說：“是我。”

“噢！遠中呀！”

“你這麼晚到這裡幹什麼？”吳遠中問。

張亮爸沒回答，只是放下了手裡的布袋。

吳遠中一聲不吭，走進了大院，來到會議室門口，開啟了會議室的門。

他走進去，摸著黑點著了煤油燈。

張亮爸拎著手裡的布袋，頹廢的走了進來，他沒有坐，低著頭，看起來羞愧難當。

吳遠中冷冷的看著他，半晌，吳遠中說：“張叔，我沒想到你會幹這樣的事。”

張亮爸的頭低的更很了，他猶豫了會，張嘴說道：“遠中，是我不對，我幹了丟人的事！”

“張叔！你為啥還要來佔這點便宜呢？你不怕人笑話嗎？”

張亮爸嘬了嘬嘴，沒有說話。

吳遠中又說：“我們剛剛分完紅，我記得你的也不算少。

“雖然可能沒有以前你做生產隊長的時候多，但吃飽飯總不是問題吧？

“你現在幹這種事，讓我這個晚輩怎麼說你呢？我都為你感到臉紅。”

“遠中”，張亮爸終於忍不住說：“家裡斷了一天糧了，要不是你嬸說餓的心慌，我也不會做這丟人的事。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想怎麼處罰，我都接受。

“但是，能不能讓我先送點吃的回家，這些糧食就算我借生產隊的。

“算我個人借給我的也行。”

張亮爸說完，吳遠中倒奇怪了：“張叔，你不是誆我吧，不是剛剛分完紅嗎？你家連吃的都沒有了？

“再說，就算沒有分紅，你這麼多年攢下的家底也餓不住呀！”

“唉！”張亮爸嘆了口氣，坐到了椅子上，他考慮了半天，把實情跟吳遠中說了。

原來，張亮被判勞改之後，張亮爸和張亮媽去看過他一次。

張亮從小就沒吃過苦，在爸媽面前哭訴自己在勞改的時候吃的不好、睡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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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自己還受人欺負，還要幹活，天天累死累活。

他求他爸找人讓他早點出來。

張亮媽心疼的不行，回來後就跟張亮爸鬧，讓他想辦法給張亮減刑，能提前放出來更好。

張亮爸思來想去，他並不是勸張亮好好勞改，爭取立功減刑。

而是想著四處活動，想要動用關係幫張亮減刑。

他在市裡有個遠房親戚，好像在政府部門工作。

當時他當生產隊長，就是這個遠房親戚幫的忙。

於是張亮爸找到這個遠房親戚，把張亮的情況跟他說了。

他認為這個遠房親戚能量很大，能讓張亮擔前釋放。

那遠房親戚也是滿口答應，說問題不大，只不過需要打點。

張亮爸看到希望，滿心歡喜，但他又捨不得錢。

然後他經不住張亮媽又哭又鬧，只得狠狠心，拿出自己的積蓄交給這個遠房親戚，讓他去上下打點。

這遠房親戚藉口給張亮打點，一次次要錢。

一開始，張亮爸也沒有懷疑。

但後來，自己花光了這多年的積蓄，甚至連剛剛發下來的分紅錢都給他了，張亮減刑或提前釋放的事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張亮爸有點懷疑，就不聲不響的跑去市政府去找這個遠房親戚。

沒想到市政府大門都沒進，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在市政府大門問門崗自己這個遠房親戚的名字，門崗直接告訴他：“早就開除了。”

簡直如晴天霹靂，張亮爸腦子一陣眩暈。

但他還是強撐著打聽清楚了。

原來，他的這個遠房親戚以前只是市政府的一個普通科員。

只不過他畢竟是在市政府工作，狐假虎威的在下面說話，不明真相的人都他面子。

所以當時張亮爸找他幫自己弄個生產隊長，他能幫上忙。

但他本人不正混，喜歡賭博。

輸了很多的錢，在市政府裡倒處借錢，也有債主找到市政府裡要錢的，事情鬧的很大。

組織上也找他談過幾次話，但他屢教不改，後來就被勸退了。

失去工作後，他整天無所事事，混跡在街頭巷尾。

眼著著年底了，他正愁沒錢吃飯，張亮爸找上了他。

這可是送上嘴的餡餅，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