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外科主任醫師的速度也比不過我們老大呢！”

楊治在旁邊笑著道。

因為帶組組長起碼也要求副主任醫師級別，同時還得有著教授頭銜。周燦有組長實權，卻沒有組長稱呼。

大家現在都習慣性稱呼他為老大。

這一稱呼，最早還是羅士紳喊出來的。

那時候，實習生羅士紳跟著周燦混，一心想要當周燦的徒弟。可惜周燦嫌他天賦太過普通，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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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羅士紳便開始稱呼周燦為老大。

那小子目前正在規培中，等到規培結束，十有八九還會來求著加入周燦的團隊。

聽說還混得不錯，已經得了兩位主任醫師的賞識，算是混進了重點栽培序列。

即便現在因為要規培，被迫離開了周燦的團隊，仍然經常透過微信向周燦請教醫學上的問題。周燦待他不薄，這小子也挺懂得感恩。

逢年過節會打電話向周燦祝福，在外人面前更是經常說周燦的好話。

“看來我辭去工作，投奔周醫生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咯！現在就盼著周醫生能讓我留下來，你們都幫忙說說好話，下班後我請客。”

她說到請客時，底氣非常足。

年薪最少三十萬，請一兩頓飯確實不算什麼。

“你這麼優秀，周醫生怕是早就在心裡面透過了呢！”喬雨笑著幫她說話。

“喬雨姐說得沒錯，我從老大的眼神中看到了滿意二字！”

馬曉蘭也是同樣對蔣薇充滿好感。

也不知道蔣薇昨天給她倆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她們如此心甘情願的幫著蔣薇說話。

特別是馬曉蘭，她就像舊時代的惡婆婆一樣，對於新加入團隊的人，甭管醫生還是護士，都喜歡先立一個下馬威。這次，就像改了性。

“抓緊時間手術吧！蔣微呢，確實非常優秀，不過還得看她接下來的表現。”周燦並沒有輕易鬆口，君子無戲言。他是老大，說話自然要慎重。

“蔣薇，今天有三臺三級手術。剛才看你的表現還不錯，想必三級手術你應該也能勝任，到時候好好表現。手術室的事務，我說了不算，得讓許醫生滿意才算透過。”

周燦再妖孽，現在終究還是個小輩。

做二、三級手術都需要掛靠在許醫生的名下，他自己並沒有獨立主持二三級手術的許可權。

根據手術等級制度，至少需要主治級別才有資格主持二級手術，開始參與三級手術。高年資主治醫生，可以在主任或副主任醫師指導下完成三級手術。

……

上午接近十一點的樣子，一位四十多歲的男性患者被推入手術室。

這名患者者的右下肢在六年前就已經查出靜脈曲張，並且存在一定程度的腫脹。但是因為工作繁忙，再加上收入不高，家庭經濟重擔幾乎全靠他一個人打工賺錢維持著。

害怕花錢，一直沒有做手術。

直到前不久實在痛得受不了，行走困難，這才到醫院接受治療。

當地的市中心醫院給患者做了大隱靜脈高位結紮剝脫術。

這種手術也是處理下肢淺表靜脈曲張，深靜脈通暢最常用的方法。絕大多數下肢靜脈曲張都發生於淺表靜脈，很少有患者的深靜脈也跟著曲張。

經過檢查後，只要符合手術要求，就可以做大隱靜脈高位結紮剝脫術。

治療效果往往還不錯，能夠大幅改善下肢的腫脹與疼痛情況。

這個患者在當地市中心醫院做了手術後，醫生用彈力繃帶從他的足背向上加壓包紮，一直到腹股溝。

這也是術後常用的手段。

畢竟已經做了淺表靜脈剝脫術，加壓是很有必要的。

結果，患者很快便發現患肢的腳趾腫脹十分明顯，而且疼痛十分劇烈。

家屬趕緊按鈴叫來了護士檢視。

護士看過後，不敢擅自處理，於是把主治醫生請了過來。

經過檢查，主治醫生認為患者出現這種情況很可能是彈力繃帶包紮過緊導致的。

做這個加壓包紮時，周燦還記得柳主任說過，越往上，壓力要越大。

主治醫生於是立刻給患者鬆開了彈力繃帶，並且把患肢抬高。

因為下肢的血液循環距離心臟最遠，所以它的血運難度也最大。像這種出現下肢腫脹嚴重的情況，考慮到血運阻斷所致，抬高下肢有利於血液回液心臟。

從而減輕腫脹，也能快速緩解足部的疼痛。

鬆開繃帶後，患者仍然喊著患肢劇痛難忍，主治醫生又給患者開了鎮痛藥，用於止痛。

並且告知患者，先觀察四十八小時再制定下一步治療方案。

這都是常規處理流程。

至少在診療方式上合規。

誰知觀察了三十多個小時後，患者的右腿皮膚竟然呈暗紫色，足背動脈波動也消失了，皮溫極低。說白了，就跟人死了後，屍體會迅速變冷一樣。

而且患者的右腿已經腫脹得更加嚴重。

到得這一步，家屬既悲痛，又憤怒，喊著要打死負責治療的醫生。

嚇得那個主治醫生壓根不敢露面。

醫院領導費盡口舌，這才勸動家屬，讓家屬先把患者拉到省會城市裡的大醫院搶救。現在肯定是保命為主。

家屬也擔心時間再拖下去，連命都保不住。

這時候也只能強忍著悲痛，由市中心醫院的救護車把人拉到了省會城市的三甲大院。

其實，市中心醫院也是三級甲等醫院。

不過論實力，肯定與圖雅、省人民醫院這樣的省級三甲大院有很大差距。

家屬的兒子打聽到圖雅醫院的水平很高，強烈要求把患者拉到圖雅醫院救治。跟車的醫生與護士害怕捱打，自然是照辦。

人拉過來以後，聽說跟車的醫生與護士當場就熘了。

大家都是給醫院打工的，看著十幾個家屬，一個個義憤填膺，凶神惡煞，誰不害怕？

寧願回去被領導罵，也犯不著被家屬打骨折。

於是扔下患者後，他們趕緊熘。

圖雅這邊接診以後，給患者做了檢查，發現患者已經出現休克，以及下肢溼性壞疽。

當場就告訴家屬，必須趕緊做截肢手術保命。

家屬聽到要截肢，不禁悲痛無比。才四十多歲的人，正是家中的頂樑柱，把一條右腿截掉了，以後這可怎麼生活啊？

他們想要找市中心醫院的醫生和護士算賬，尋找後這才發現跟車過來的醫生和護士早就不見了蹤影。

也幸虧跟車的醫生和護士熘得快，不然肯定要成為這些憤怒家屬的出氣筒。

發生醫患糾紛時，特別是患者死亡或者遭受重大損傷，這時候的家屬極度危險。他們很容易做出一些過激的瘋狂舉動。

一些醫生被打成殘廢，幾乎都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

還有一種情況也很可怕，那就是事後報復。

如果當面發生醫患糾紛，醫生和護士至少還能有所防備。有些家屬和患者，當面隱忍不發，事後攜帶兇器，多為尖刀，進醫院找到當事醫生瘋狂捅刺。

這種情況下，醫生和護士因為毫無防備，很容易重傷甚至死亡。

為什麼醫生和護士看到拿長條形包裹的家屬就緊張？

因為誰也不知道家屬開啟包裹後，會不會抽出一把尖刀。

這位患者的家屬們尋找市中心醫院的醫護人員無果後，只能含淚先簽字同意截肢。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最終，這臺截肢手術落到了周燦頭上。

像這種存在糾紛的患者，第二家醫院接診後往往都會特別謹慎。

現在讓周燦給這個患者做截肢手術，也是對周燦的信任。看好他的手術能力。

許醫生親自在現場掠陣。

能看出來，有著許醫生在場，蔣薇多少顯得有一絲緊張。

說明許醫生的氣場非常強大。

至少她在周燦面前，周燦的氣場壓不住她。

整個截肢過程簡單而粗暴，十分血腥。

蔣薇的表現一如既往的優秀。

“小周，知道患者是什麼原因引起截肢嗎？”

許醫生澹澹的問道。

“蔣薇，先說說你的看法。”周燦沒有回答許醫生，反而詢問蔣薇。

他想要看看這個女護士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目前給他的感覺，這個護士深不可測，展露出來的實力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從他的術後情況來看，很可能是靜脈血栓導致的。”

她回答得很乾脆。

甚至壓根都沒有思考，說明早就在腦子裡面有了這個診斷結論。

“喬雨，你的意見呢？”

“我……不太清楚。”喬雨鬧了個大紅臉。

在病理診斷方面，她的經驗和水平都有待提高。遠沒辦法與蔣薇這種超級人才相比。

“蔣薇，那你覺得患者的血栓是術前導致還是術後造成的？”

周燦又問道。

“這個還真不清楚。感覺應該是術後造成的吧！”

蔣薇能夠知道大致的病因，卻沒辦法診斷得更詳細。因為這是護士學習的方向不同導致的。

要是護士也能像醫生一樣診斷具體的病因，那就太逆天了。

就好比周燦在病理診斷、手術兩個領域都已經擁有了很高的水平，但是在護理方面卻只是一知半解。遠沒辦法跟喬雨、蔣薇她們相比。

“老師，我認為患者是術前檢查不細緻，沒發現血栓，這才造成現在需要截肢的局面。”

周燦看向許醫生。

剛才，他總算是摸出了蔣薇的一些底。

“確實有這種可能。而且就算術前檢查不細緻，術後出了問題，仍然有搶救機會。主診醫生卻麻痺大意，認為是彈力繃帶捆紮過緊導致，這才造成悲劇的發生。你們行醫時，一定要仔細再仔細，把患者的生命放在心上。”

許醫生一臉嚴肅的告戒著所有人。

給患者截肢以後，結果在手術中發現患者的髂靜脈與股靜脈內均存在血栓。

至此，真相大白。

這就是一起典型的醫療事故，值得讓人深思和警惕。

患者經過截肢後，又進行了一系列的抗休克、抗感染等治療。等到周燦中午下了手術後，前去檢視患者時，患者已經甦醒。

只是精神狀態不太好。

臉色更是蒼白無比。

這位大哥恐怕還不知道，他已經在鬼門關打過一迴轉了。

現在右腿雖然沒有了，但是性命算是保住了。

中午幾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楊治忍不住問道“老大，今後如果我遇到那個截右肢類似的患者，該怎麼避免事故的發生呢？”

手下兩個醫生，楊治的性格開朗一些，蒲定東算是老實、木納的那種。

他一般很少主動提問，而是默默的記筆記。

只有遇到實在查資料都搞不懂的，才會向周燦請教。

還有一個現象特別有意思。

他每次向周燦請教時都會低著頭，像是一個害羞的小學生。

“遇到這類患者，術前做彩超、深靜脈通暢試驗、深靜脈造影都能發現問題。市中心醫院的那位主刀醫生，正是術前檢查不到位，沒能發現深靜脈血栓，卻把大隱靜脈剝脫，這才造成下肢靜脈迴流障礙。術後都已經出問題了，主診醫生卻錯誤的認為患者的足趾腫脹、劇烈疼痛是因為繃帶包紮過緊導致，從而再次錯過了一次補救機會，最終引發下肢壞疽，只能截肢保命。”

周燦給兩個手下醫生分析著其中的病理機制。

自從他的病理診斷水平提升到六級以後，各種病理分析已經完全達到了主任水平。楊治、蒲定東，都只有點頭欽佩的份。

當然，喬雨、馬曉蘭在旁邊有時候也能學到不少知識。

今天還多了一個人，那就是蔣薇。

雖然許醫生還沒有最終點頭答應讓她留下來，但是周燦這一關已經過了。婁主任那一關更是早就過了。她留下來的機率幾乎百分百。

她一邊快速的消滅著食物，一邊仔細聽著周燦的病理分析。

能看出來，她的臉上同樣流露出敬佩的表情。

周燦這麼年輕，還只是個住院醫師，卻能有這麼高的水平，確實非常牛B。

“老大，如果術後發現是深靜脈血栓導致的，該怎麼補救？”

蒲定東有些靦腆的提問。

也只有遇到這種非常感興趣，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桉的問題，他才會當場提問。

“其實挺簡單的，與處理其它下肢深靜脈血栓一樣，先做一個下行血管的旁路手術，確保下肢的血運恢復。然後再想辦法做靜脈取栓手術。取栓首選介入造影。介入取栓一方面屬於微創，對患者的傷害小。另一方面也能確保血栓取乾淨。對於這種靜脈血栓，介入取栓是非常好的首選方案。”

周燦讚賞的看了蒲定東一眼，然後耐心的給出了解決方案。

最古老的取栓是切開血管，工程大，難度高，創傷更是極大。現在隨著技術不斷進步，介入取栓術漸漸成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