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醫生全程沒怎麼說話，此刻只是跟著周燦一起從婁主任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我看你最近治療各種神經領域的疾病挺積極啊！”

許醫生意有所指的問道。

“嘿嘿……我治療哪個領域的疾病都積極，醫學窮極一生也學不完。就想要在有生之年多學一點各方面的醫學知識。”

周燦乾笑著打哈哈。

“神經領域的診療一直屬於刀尖上跳舞，內科還好一點，外科簡直就是空中走鋼絲。我很感謝你有這份心，但是一定要量力而行，保護好你自己，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許醫生只是不愛多言，其實他的智慧非常高。

很多事情他只是不輕易發表意見罷了，心裡卻是什麼都清楚。

周燦最近拼命的接各種神經領域的大活，許醫生已然猜出他想幹什麼。

身為老師，看著徒弟如此懂得感恩，努力想要幫他這個老師脫去身上的罪枷，他的心中很欣慰。同時也充滿擔憂。

神經外科領域的風險太大了。

“好的，我會加倍小心的。對了，武主任叫我去跟著他做手術，學習一些神外領域的手術技巧與經驗。”

這件事情自然要跟許醫生打聲招呼。

也是一種尊重。

如果放在古代，徒弟想要拜別人當師父，需要第一位師父點頭答應才行。

不然相當於背叛門牆，屬於嚴重罪行。

現代社會沒那麼封建思想，但是尊師重道一直都在，是一種美德。

特別是在醫學、科研等領域，尤為明顯。

“武主任是一個很好的人，看著嚴肅、孤僻、不近人情，實際上是個極富正義感的人。當年我與他、胡侃三人一起在外科領域衝鋒陷陣，本來還約好了要把圖雅的外科做到世界王牌級別，沒想到現在已經物是人非，老胡已經病逝，我則身陷囫圇。唉……”

許醫生說起當年的雄心壯志，不由長長嘆息。

憶往昔，英雄遲暮。

當年的外科有著他們三把名刀，所向披靡，相信那時候的盛況一定極為喜人。

可惜輝煌有如曇花一現，很快便凋謝了。

時也，命也。

如果當年許醫生這把快刀沒有出事，圖雅醫院或許在外科領域取得巨大成就也不一定。

“江山代有人才出！小周，你的外科天賦遠在我們三人之上，相信不出十年，只要你能穩定前行，一定可以引領一個新的時代，創造出圖雅醫院前所未有的外科盛世。”

許醫生對他的期望極高。

更是對他充滿信心。

“老師，您太高看我啦！我充其量就是有些小勤奮罷了。”

周燦聽著許醫生給他描繪的未來藍圖，不由苦笑。引領一個新的時代，他還真不敢這麼想。

現在每天做的就是努力提升每一門醫術，儘量讓自己變得更博學，在專精領域行以致遠。

“謙虛這是刻進了你的骨子裡嗎？不過也好，低調可以讓你更沉穩，不容易重蹈我當年的覆轍。去忙你的吧！”

許醫生看著愛徒，眼中既有欣慰，更有著期待，還有著那麼一絲無奈。

他這個師父在徒弟面前變得越來越沒有底氣了。

周燦的身家早就遠超許醫生，現在各方面的醫術也是突飛勐進，已具有相當高的造詣，在醫院、科室的地位、職務，同樣節節高升。

這是全方位超越他這個師父的節奏。

看著徒弟一步步快速成長，他不由感慨萬千。

周燦來到分診臺附近，程曉露依然守在她的媽媽旁邊，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如果周燦不能幫她的媽媽入院，那基本上就可以回家等著辦喪事了。

“周主任……”

她無比期盼的看著周燦，他就是她母親的生命之光。

“我們科主任算是勉強答應了，不過有一些條件。”

周燦對她說道。

“謝謝，謝謝您！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她聽到醫院方面已經答應收治她的媽媽入院，不由激動得熱淚盈眶。

能理解這種濃濃的親情牽絆。

為了救兒女，很多父母願意獻出自己的器官。比如腎臟，只要能夠配型成功，很多父母可以毫不猶豫的答應。

是個人都知道失去一個腎臟，將會給生活，身體帶來巨大影響，甚至威脅到生命。

但是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就是那份割不掉的親情。

但是兒女願意損器官救父母的卻是極少。

程曉露為了救母親，絕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這份孝心，這份對父母的愛，對親情的無私，讓人為之動容。

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這是有道理的。

“你母親的病情相信你也清楚，非常嚴重。我們醫院把人收治住院，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風險了。她這個情況，肯定需要做手術才有恢復的希望，那個風險更高。做手術前，需要你們同意醫院免責，這樣我們醫生和護士才敢放手施救。否則，我們醫護人員為了救人，拼命付出，到頭來你們還把我們給告了，這就讓人心寒了。”

周燦很坦誠的對兩位家屬說道。

人心複雜，別看程曉露現在淚眼婆娑的求著醫院救人，她的父親也是老實巴交的樣子。

但是一旦她的母親死在手術臺上，或者術後死亡，家屬會是什麼樣的態度，誰也無法預料。

幾乎所有的臨床醫生與護士都體驗過農夫與蛇的真實版本。

“您放心，我們不是那樣的人。”

程曉露當場表態。

她的父親沒吭聲，不過在旁邊附和著點頭。

“那行，我這邊先給你母親開住院單，馬上把人接收入院，也好讓這兩位跟車的醫護人員早點回去。”周燦點點頭，開始著手安排。

兩名跟車的醫護人員，全程在旁邊聽著。

他們看向周燦的眼神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

無論是入院前周燦與家屬的談話，還是能夠體諒到他們不易的溫暖話語，都讓兩人深深感受到了大院醫生的擔當與風采。

相信這兩人回去後，受到的影響肯定會十分深遠。

他們在開展醫療工作中，會情不自禁的拿周燦當榜樣。

向強者學習，向先進學習，這是每一個人的本能。

……

患者被收治入院後，補充做了多項了檢查。

這都是為手術做準備。

患者現在的情況，肯定沒辦法耐受傳統的開顱手術。如果是微創顱腔內鏡手術，經過麻醉師與周燦的評估，如果沒問題，倒是可以開展。

周燦的麻醉術現在是主任醫師級別，距離下一境界還有不小的差距。

不過這已經夠用了。

它不僅僅可以用於臨床上為患者實施麻醉，包括全麻與腰麻等等。同時還能大幅提升周燦對各類患者的手術安全評估能力。

以及搶救危重症患者時的救治水平。

隨著他的多項醫術陸續達到主任醫師水平，他發現每一門醫術本身是獨立的，但是與其它醫術之間又是相輔相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有的醫術最終都指向一個終極目標，那就是生命。

無論是哪門醫術，最終都是為了保障生命的穩定健康執行而服務。

這就是他的多門醫術晉升到主任醫師水平後的全新領悟。

辦公室內，周燦拿著程曉露母親的各項補充檢查報告仔細研究，充分評估每一個細節，然後在腦子裡慢慢擬定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手術方案。

全部弄妥後，他這才向神經外科的武白鶴發出聯合會診申請。

出於尊重，一般都是先請對方科室的專家會診，然後共同商量好了手術方案，再當面提出聯合手術的申請。

直接叫人家過來幫忙做手術，相信沒哪個專家會答應。

除非一種情況，術中出了問題，需要搶救。

這種情況下向兄弟科室發出援助申請，對方一般都會趕過來救人。不過也不是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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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本身就是事故，人家跑過來支援也是有風險的。

說到這裡，論人脈的重要性。

平時與別的科室醫生、護士搞好關系還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到得主任，副主任醫師這一層級，需要適當拓展一下人脈。

晚上八點二十左右，武白鶴剛做完一臺難度極高的神外大手術。

看到周燦以簡訊形式發來的會診請求，他就回了幾個字。

“剛下手術，吃完飯就過來。”

“謝謝，萬分感謝！”

周燦本來想著武白鶴第二天能抽出時間過來會診就不錯了，沒想到武白鶴這麼晚剛下手術，看到資訊後，同意當晚就過來會診。

著實讓周燦有些感動，也有些意外。

因為患者的病情雖說危重，但是並不是剛發病，而是已經發病快四天了。

病人是昨天收治入院，當晚做了血常規、尿、便二常規檢查。

實驗室的生化檢查，圖雅醫院的技術實力擺在那兒，肯定要自己驗一遍才放心。

縣城醫院的嚴謹性和精準性都是大打折扣。

很多高階一點的生化檢測專案根本沒辦法開展。

病人現在處於深度昏迷狀態，有很多方面的檢驗資料都很重要。

比如是否發生酸中毒、血象中的幾項關鍵資料的變化怎麼樣？

這些都對手術安全評估有著重要的參考意義。

接近八點五十的樣子，武白鶴匆匆趕了過來。儘管他看上去仍是精力充沛的樣子，但是能夠從眼神中看出深深的疲憊。

“武主任，大晚上的還把您請過來會診，實在抱歉！”

周燦急忙起身相迎。

“虛頭巴腦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把病人的資料給我看看。還有，你們急診科應該已經制定了初步的手術方案吧？一併拿給我看看。”

武白鶴最不喜歡客套。

他喜歡單刀直入，有事說事。

因為得知他要過來，婁主任和許醫生等人都是從家中趕到會診室等候。

武白鶴只是簡單的對他們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然後開始認真的檢視患者的片子、檢查報告。

許醫生似乎知道他的性格，並沒有在意，只是耐心的等待。

婁主任則是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論級別，婁主任不比武白鶴高，但是在職務方面，婁主任好歹是一個大科室的科主任，肯定是超過武白鶴的。

不過武白鶴是神外科室的科主任，同時也是技術王牌，這可是一個權重科室。

所以，婁主任在地位上並不佔任何優勢。

看看大外科的謝主任，以前可以隨意打擊急診科，就能明白婁主任的地位有多低了。

心胸外科、神經外科、骨內科、骨外科……這些權重科室的科主任，估計就沒有誰把婁主任放在眼裡。

“手術方案是誰制定的？”

“我！”

周燦並沒有找許醫生商量，因為那時候許醫生早就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內鏡手術方面，許醫生並不擅長。

周燦就算把他請過來，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方案沒問題，手術思路也很高明，但是手術的順序要改變一下。你先從患者的頭中部入路，想要先檢視腦幹是否存在出血，這個絕對不可取。這種大膽冒進的想法，在診斷中可以隨便用，但是在手術中一定要循序漸進。”

武白鶴嚴肅的對周燦提出了批評意見。

周燦經過仔細診斷，認為患者存在腦幹出血的可能性極大。

他做手術，一般喜歡先把難啃的骨頭啃了，然後再扔給其他醫生做簡單部分。

這次制定顱腔內鏡手術方案，同樣受到了這個習慣的影響。

“老許，平時你沒教他手術的基本程式嗎？”

武白鶴的目光看向許醫生。

頓時，周燦高度緊張起來，沒想到這次連累老師捱罵了。

出乎意料的，許醫生竟然沒有生氣，而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基本程式肯定教過，只是這小子像匹野馬，有時候個性太強了，根本勸不住。我想著他在手術中並沒有出過事，也就由著他了。你提的這個批評意見很正確，是我以前疏忽了。”

許醫生可是很少在醫術方面向誰低頭。

即便是胡侃主任，許醫生也是與其爭鋒相對。

沒想到此刻卻在武白鶴面前低眉順眼，著實讓周燦感到有些驚詫。

“沒出過事並不等於永遠都不出事，手術程式有著嚴格規範，如果肆意打破這其中的規則，不出問題便罷了，一旦出問題就是大問題。”

武白鶴盯著周燦嚴厲的教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