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使勁眨了眨眼。

眼前的景物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就像戴了度數不合適的眼鏡，令他頭暈目眩。

“怎麼了？”

王鵬程的聲音，就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飄忽不定，聽不真切。

鄭浩張了張嘴，好像說了什麼，但連他自己都沒聽見。

眼前景物分裂為數個重影，像烈焰上方蒸騰的空氣一樣模糊不清。

這種如夢似幻的狀態持續了一分鐘左右。

恢復常態後，鄭浩站穩腳步，見鬼似的不斷眨眼。

剛才發生的一切彷彿只是幻覺。

“所長，你沒事吧？”王鵬程擔憂道。

“啊？沒，沒事。”鄭浩搪塞過去，來到餐桌前坐下。

他用掌心支撐下巴，指尖揉搓眼眶，透過指縫看著一桌豐盛的菜餚發呆。

自己這是怎麼了？

鄭浩搖搖頭，將憂慮壓抑在心底。

沒必要胡思亂想。就像被喪屍抓傷一樣，除了聽天由命還能做什麼呢？

與其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不如安心享用美食！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筷泛著油光的肉絲，伴著米飯吃下，心裡湧起一股滿足感。

菜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魚香肉絲，卻讓他吃出了仙餚聖餐的感覺。

與這些天為了填飽肚子而吃的那些乾糧、零食不同，這才是正兒八經的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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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口，鄭浩就再也停不下來。

嫌用筷子夾不過癮，他索性直接將碗裡的米飯扣在裝菜的盤子裡，做成蓋飯，然後端起盤子扒拉。

這種與往日一樣的飯菜，大概也只有在研究所能吃到。

即便是偌大的聯合商場，也不具備復刻這頓飯的條件。災變爆發伴隨著停電，等成瑞奕他們找到發電機，清理完喪屍，再去存放肉食的樓層搬運冷櫃，肉都已經不新鮮了。

見鄭浩幾口扒完一盤飯菜，仍意猶未盡，王鵬程擦了擦汗。

還好多做了一些飯菜，不然以所長這幅三天沒吃飯的樣子，一兩道菜怕是不夠他塞牙縫的。

不知不覺間，鄭浩將一桌飯菜掃蕩的盤幹碗淨。

填飽了肚子，人就容易犯困。

倦意襲來，鄭浩只是在餐桌前坐了一會，就差點睡過去。

他撐著桌子起身，準備回屋小憩。

走過王鵬程和劉慧蘭身邊時，他隨口說：“一直待在宿舍和食堂確實憋悶。你倆可以在研究所裡隨意逛一逛，只要別去實驗室等上鎖的房間就行。”

“哎！”王鵬程應聲。

劉慧蘭則臉色煞白。

等鄭浩的腳步聲遠去，她才焦躁道：“所長知道咱們憋悶，豈不是說明，之前咱們在食堂裡的那些對話，全都被他聽到了？”

王鵬程無奈道：“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牢騷，聽到就聽到吧。我覺得，只要不觸及原則性問題，所長其實蠻好說話的。”

劉慧蘭自責不已。這一來二去，與她跟所長拉近關係的目標背道而馳。

另一邊，鄭浩一路回到宿舍，撲在柔軟的床鋪上，倒頭就睡。

……

不知過了多久，鄭浩才從睡夢中醒來，感覺眼皮重若千鈞。

他艱難的睜開眼。

似乎已是深夜，房間裡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傢俱的輪廓。

他翻身坐起，伸腿下床。

赤腳踩到冰涼的地面，他吸了口涼氣，腳尖蜷縮。

他想摸過手機照明，卻沒在枕邊找到手機。

奇怪。

手機不在枕邊。是自己記錯了嗎？

鄭浩小心翼翼的划動腳尖，在距地板一拳的高度劃來劃去，終於試探到鞋的位置。

用腳尖將鞋勾過來，俯身穿上，他晃晃悠悠來到窗前，探頭張望。

皎潔的月光灑滿庭院，給庭院中的一草一木鍍上銀粉。

啪嚓！

身後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嚇得他一激靈。

回頭一看，只見桌旁的地板上，好像有一些碎片。

大概是自己平時用來喝水的杯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奇怪，明明沒有碰過它。

鄭浩想要開燈清掃碎片，於是往記憶中電燈開關的方向走去。

他一點點挪動到門口，摸索到電燈開關，按下後，卻沒有燈光亮起。

停電了？

“哦，忘記給發電機添柴油了。”鄭浩嘀咕。

他推門走出房間，來到寂靜無聲的走廊，漫步走向配電室。

路過通往二樓的樓梯時，鄭浩在此駐足不前。

從樓上吹來一股穿堂風，輕輕掃在他的後頸。

他緩緩轉頭，看向樓梯。

風一陣接一陣從樓上吹來，風中裹挾著隱約的慘叫。

怎麼回事？

鄭浩心頭警覺，想去找撬棍，卻感覺手中一沉。

低頭一看，才發現撬棍不知何時已被自己握在手中。

鄭浩握緊撬棍，登上臺階。

來到二樓，面前是熟悉的B組辦公室，他日常辦公學習的地方。

B組辦公室的門大敞著，在嗚嗚寒風中晃盪，有節奏的在牆上拍打。

鄭浩舉起撬棍，蓄勢待發，謹慎的緩步走向辦公室門口。

走到門口，他往辦公室裡掃視。

辦公室裡，有一扇窗戶沒有關好。

冷風從視窗灌進屋內，純白的窗簾在風中起舞，桌上的書本被吹開，書頁譁啦啦翻動。

原來是窗戶沒關好啊。

鄭浩松了口氣，準備上前關窗。

可沒走幾步，他就僵住了。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穿透潔白的窗簾。

映入他眼簾的，是窗簾後面的人影！

那人影動了。

伴隨著布帛撕裂聲，白裙舞娘般的窗簾被從中間一分為二，寬腰闊背的人影破簾而出！

月光灑在人影背後，人影的臉龐籠罩在黑暗中，面貌模糊。

“鄭浩！

我從地獄歸來了！”人影癲狂而扭曲的高呼，雙拳齊出，向鄭浩襲來！

鄭浩舉起撬棍，倉促招架！

然而，與拳頭接觸的瞬間，撬棍竟呈“V”字形凹陷，被一拳打得彎折！

彎折的撬棍戳在鄭浩胸口，令他胸悶氣短。

沒等鄭浩有下一步動作，雙拳再至，擊中鄭浩胸口，穿胸而出！

肋骨、心肺、脊椎，皆在這一拳之下粉碎！

鄭浩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還夾雜著肺葉碎片。

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去。

下一秒，他頭一歪，眼中失去神采。

人影狂笑不止，笑聲在辦公室裡迴盪，久久不散。

自己……死了？

鄭浩以旁觀者視角看著自己的屍體，茫然不解。

沒來得及多想，眼前的世界就開始瓦解，炫目的光輝填滿了整個空間。

鄭浩一骨碌坐起，雙手亂摸。

摸到身下柔軟的床鋪，他才稍微安心。

又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也太真實了。被穿胸而死之前，自己都沒察覺到這是夢。

鄭浩睜開眼，環顧周圍。

房間裡漆黑如墨。

“開燈，開燈。”鄭浩嘟噥，準備下床。

忽然，他停止伸腿下床的動作，縮回即將與冰涼地板親密接觸的腳尖，回身摸索手機。

這次，手機就在枕邊。

他輕按電源鍵，可螢幕卻沒有亮起。

他皺起眉頭。

沒電了嗎？不應該啊，剛充過電的。

鄭浩再次抬頭，張望屋內。

不對勁。

這也太黑了！

不管看哪個方向，都是一片黑暗。

簡直像瞎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