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中四面籠著輕紗，如煙如霧，熱水的蒸汽瀰漫得屋內縹緲若夢境。
幾名侍女正在往浴盆中傾倒花露，萬年公主已經在其中，似乎…因為藥性，還沒有醒轉，可蒸汽之下，半個時辰，足夠她醒來。
柳羽則半趴在床上，尤自睡的深沉，一幹婢女溫熱的指尖觸碰到他裸露的皮膚，竟還讓他有了幾分反應。
門外的袁紹與何進則佇立在門前。
何進笑著感慨：“這一番鴛鴦戲水之後，兩人醒來，我與本初再闖進去，呵呵…以後的事兒就簡單多了。”
袁紹的眼眸中閃過幾許惆悵，可只是一個瞬間，他的眼神就堅定了起來。
透過窗子，看到柳羽那張清秀的面頰，心中略有一絲不忍，可很快，他就將臉轉了過去…
這種時候，還是心似鋼鐵的好。
“一切為了世家…為了黨人！”袁紹吟出一句…
就在這時，屋內已經傳來腳步聲，原來是褪去了衣衫的柳羽，正在幾名侍女的攙扶下，往浴盆裡送去…
這些侍女均是袁傢俬養的侍女，袁家控制著她們的家人，故而…這些侍女們絕對的忠心，辦事兒也很得力。
“呵呵…”袁紹嘴角微微勾起，最後感慨一句，“還是柳弟舒服啊，能與大漢公主共浴，這是何等造化？”
講到這兒，袁紹詢問何進，“門外的守衛都安置好了麼？”
何進拍拍胸脯，“放心…”
哪曾想，這“放心”兩個字還沒落下，“噼裡啪啦…”喧鬧呼哧之聲便在此時傳來。
袁紹連忙向樓下望，他立於臺階之處，能看到樓下的事兒…
哪曾想，低頭的功夫，已經能夠看到一道黑呼呼的人影快速奔進，沿途試圖阻攔這黑影的侍衛被打的人仰馬翻，根本無法減緩他的攻勢…
而這黑影也不戀戰，他衝上樓，冷冷的與袁紹對視了一眼，旋即一腳就要踹開，柳羽與公主所在的那間廂房。
起初…
何進是愣住的，可很快…他反應過來，屠夫出身的他當即揮拳去攔，可哪曾想…面前的這人也是屠戶出身，卻不是張飛張翼德，還能有誰？
他的功夫不知道比何進高出多少？
只一次拳頭交鋒…
何進連退幾步，已經被避開了一丈有餘…
“你這黑鬼是誰？怎生來這兒搗亂？”
何進破口大罵。
張飛也不理睬他，直接闖入了屋內，看到浴盆中**著身子的萬年公主，渾身一個哆嗦…
趕忙扭過頭去，黑透的面頰上竟閃過一抹紅…
可看到侍女手中的柳羽，他又定了神兒，一個大步邁向那邊，奪過柳羽就要出去！
此時的袁紹已經認出了來人，卻不是玉林觀的張飛張翼德…還能有誰？
他調查過此人，知道這黑臉鬼家在涿郡，屠豬為業…
可誰能想到，這傢伙這麼能打？
“來人，攔住這黑鬼！”
張飛闖出屋子，可二樓處卻圍滿了袁紹的侍衛，要知道…袁紹在這邊部署的部曲何止幾十人，方才張飛來的突然，這才能闖入…
可再想闖出去…那就沒有這般輕鬆了。
內圈的顏良、文丑帶著面罩，領著一干手執剛刀的壯漢，外圈…甚至架出了弓箭。
“你這黑鬼，若是現在放下柳羽，本校尉留你一個全屍！”
袁紹的聲音呼嘯，可張飛根本不搭理他，依舊是牢牢抱著柳羽。
說起來，柳羽一個男人，被張飛抱起…
竟感覺毫不費力，甚至…分毫不耽擱張飛舞拳，“嘎吱、嘎吱”的脆響，不斷傳出…張飛是磨刀霍霍。
甚至，他的肢體語言像是在表達著對眼前人的藐視——我能打你們十個！
“滾開！”
張飛冷冷的瞪了袁紹一眼，徑直向樓梯處邁步，顏良、文丑不由得跟著他移動，紛紛向袁紹投來詢問的目光。
袁紹此時也是左右為難，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方才張飛與何進一交手，他就能感受出來，這傢伙的武功不低，看那黑臉豹頭的凶煞模樣，一般場面哪裡能鎮得住？
可真要下令…萬箭齊發，將張飛與柳羽都射殺在這裡，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兒了。
柳羽畢竟是朝廷敕封的“討烏桓中郎將”…真有個閃失，橋玄、蔡邕又豈能罷休？
左思右想，沒有萬全之策，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何進。
何進遲疑了片刻，卻最終心一橫，從齒間蹦出了兩個字：“放箭！”
“何國舅…”
“放箭！”何進聲調極低，但語音冷厲，“此事，無論如何不能傳出去！”
這一刻，袁紹也想通了，寧可…得不到柳羽，也不能讓他胡言亂語，死人的嘴巴更讓人放心！
他心一橫，索性大喊道：“玉林觀主柳羽妄圖姦汙公主殿下，還帶這黑鬼打傷西園校尉，爾等立即予以射殺！營救公主殿下！”
顏良、文丑猶豫了一下，但畢竟袁紹是他們的主子，當即吩咐侍衛搭箭入弓，一時間…“嗖嗖嗖”的聲音不絕於耳，無數箭失朝張飛射了過來。
張飛一愣…
他沒想到對方真的敢射箭，上前一步，飛足踹翻了一個侍衛，將他的刀挑到自己的手裡，刀光如雪，愣是擊落了第一波箭失…
卻一個不慎，因為保護柳羽，肩上中了一箭。
鮮血滴落…
“再射！”
袁紹怒喝一聲…
張飛卻趁著第一輪箭失射出，這些侍衛搭箭的功夫，他將柳羽放在地上，忍著肩上的箭傷。
他向前蠻衝而去，這一刻…他的身子宛若一頭蠻牛，十個人也拉不住的蠻牛。
而酒肆中本就狹小，他這麼一衝，一下子就打亂了弓箭手的站位…
顏良、文丑拔出武器試著阻攔，可張飛力氣大，兩人與張飛碰撞竟被撞的連連退後，混戰中…張飛又一次爆衝，而這一番爆衝…撞飛了眼前所有的敵人，直接把袁紹看傻了…
這世上…還有人打鬥起來，像一頭蠻牛！
可就在他發愣的時候，突的，袁紹覺得頸上一涼，一柄長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寒氣滲膚！
“哼，讓他們退下！”
張飛那冷冷咆孝聲傳出…
袁紹連忙吩咐：“都住手…”
這一句聲音不大，但全場已隨之而凝固…
何進的心都亂了，咬牙怒道：“你這黑臉鬼，你做什麼？”
“特奶奶的…”張飛一副得瑟的模樣，“柳觀主以前說俺，三軍之中…奪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俺原本還不知道俺這麼厲害，今兒個試了試，果真如此啊，哈哈…哈哈哈哈！雜碎，爾等一群雜碎！”
說著話，張飛狂笑了起來。
這一番笑傲氣如霜…連帶著還得瑟的說道：“呵呵，這麼多人被俺擒住，只怪你這高個兒離俺太近了！”
“你…你到底要怎樣？”袁紹顫聲問道。
“將柳觀主送回玉林觀，讓荀文若來告訴俺…別人的話，俺誰都不信！”
何進目光寒冷如冰，他下意識的連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好不容易佈下的這局，如今…公主、柳羽都在。
原本琢磨著…就算被人撞破，或者柳羽抵死不從，那也是柳羽姦汙公主，足夠他十個腦袋落地了…
得不到的，還能毀滅嘛！
可誰能想到，現在…
一個黑臉鬼…愣是破壞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何進卻不知道。
這該，該如何是好？
此時，酒肆的屋簷上，還有一把劍…
方才拔出了劍鞘，可因為張飛的闖入，劍…收了回去！
也得虧他收劍，否則…
這傢伙…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不見血…是不會罷休的！
…
…
洛陽，官署。
荀或“啪嗒”一聲就跪在了司馬防的面前…
司馬防連忙扶起荀或，“文若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如何能對我施跪禮，當不起…我可當不起啊！”
“還望司馬府君救救我柳弟…”荀或開門見山。
“柳弟？”司馬防一臉的懵逼，“文若說的可是玉林觀的柳觀主？”
“正是…”荀或頷首，“如今有人在陷害柳弟，請司馬府君即刻帶人往城南‘張東’酒肆去…再晚了，怕就說不清楚了！”
儼然，張飛闖入後…
荀或已經打聽到了一些訊息，知道柳羽如今所處的境地…如何的兇險？
當然，他對張飛是放心的，但那也僅僅只是放心…
或許，就是能多拖延一些時間而已。
“‘張東’酒肆？那是…袁家的產業吧？”司馬防喃喃。
作為洛陽令…掌管整個洛陽的治安，哪間酒肆是誰的產業，他心裡清楚的很…
如果再結合…荀或提及的那所謂的“救柳羽”…
那…
司馬防眼眸微眯，他想明白了什麼，也正因為想明白了，他安然坐下…不慌不忙，局勢未明，司馬家不能夠急著站隊。
“司馬府君…現在即刻前去，還…還來得及！否則…”
荀或的語氣愈發的急促…
“來人！”司馬防吩咐道：“派人去城東‘張東’酒肆打探下，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
“喏…”隨著府兵的一道應答。
幾名府兵匆匆的離去…
而司馬防的面色卻如常，他甚至還為荀或斟了一盞茶，“文若，稍安勿躁…玉林柳郎何等厲害？他又豈會那般容易的吃虧！”
從司馬防澹定的表情中…荀或察覺到了什麼。
司馬家…明哲保身的本事，算是爐火純青了！
說起來，司馬防的父親曾在潁川擔任郡守，而其擔任郡守期間，潁川一共出現了四人縣長…分別是荀、韓、鍾、陳四家…
這四家分別對應的是荀或、韓馥、鍾繇、陳群…
可以說，潁川的大家…司馬家是一個沒有得罪，司馬家明哲保身的本事那是已至化境。
“司馬府君…荀某告退！”
不甘心的拱手…
荀或無奈的離開…
“文若…你…”
司馬防吟出一聲，可一句話還沒有說罷，荀或已經走出了老遠。
聽著那焦急的腳步聲，司馬防的眼眸漸漸的眯起，他抬起頭看看天，感慨道：“洛陽城又要起風了…只是不知道，汝南袁氏這一次能否扳回一城！”
話音剛落…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隨著一聲“得得得”…馬兒嘶鳴，衙署門外的騎士翻身下馬，迅速的闖入其中，府兵本是要攔，可當騎士亮出腰牌後，所有人退後…
司馬防問詢也急忙去迎…
當這騎士看到司馬防時，他強忍著疾馳而來的疲憊，從懷中取出一物，旋即張口：“洛陽令司馬防…聽旨！”
此言一出…
司馬防眉頭緊蹙，他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跪下…
而隨著旨意的吟出，司馬防額頭上碩大的汗珠滴滴落下。
呵呵…
他心頭就呵呵了。
如果說方才局勢未明，他不敢輕舉妄動，那麼現在…呵呵，再沒有局勢比現在明朗的了，
“臣接旨！”
司馬防恭敬的收好聖旨，即刻點兵，“你們，還有你們…都跟我來，帶上傢伙！”
…
…
酒肆之中，張飛那咆孝的聲音尤自迴盪在所有人的耳畔。
——“將柳觀主送回玉林觀，讓荀文若來告訴俺…別人的話，俺誰都不信！”
他對袁紹可不會留手，刀已經觸碰到了袁紹的脖頸…森冷森冷的。
何進目光寒冷如冰，“如果…如果我說不呢？難道你敢殺了西園校尉不成？”
“哈哈哈…西園校尉算個屁！”張飛的聲音裡充滿了嘲諷，或許在別人看來，西園校尉是天子的近衛，是誰都不敢得罪的人，可在張飛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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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頭豬一個樣兒！
“別…”袁紹生怕何進激怒張飛，連忙喊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而這份模樣，讓張飛更加看不上他。
“怎麼著？你們敢跟我賭麼？”
何進面如寒霜，顏良、文丑也是面面相覷…顯然…他們正在激烈思考。
而思考的核心，無疑…便是這黑臉鬼，有沒有這個膽子真的殺害朝廷命官！
哪曾想…
就在這時，“不好了，荀侍中來了…橋太尉也…也跟著來了！”
門外一個盯梢的小弟張口道。
這下…何進的心頭一涼，絕望的寒冷滾過背心，他用力的閉了閉眼睛，還是迅速的恢復了鎮定。
荀侍中…橋太尉，這些…朝中人都知道，他們與柳羽的關係莫逆。
他們的證詞做不得準，現如今的局面，還是可以誣陷是柳羽要對公主用強！
“咳咳…”何進一邊輕咳，一邊吩咐：“都給老子提起精神，是玉林觀的柳羽迷暈了公主，若不是我等趕到，公主的身子就全完了！”
這話…像是對所有人的提醒！
只是，袁紹聽著這話，越發的遍體生寒，他真怕這黑臉鬼激怒之下，真的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大…大爺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