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

李長臨拼命掙扎著，聖人階位的強橫力量猛烈衝擊，想要衝出束縛，空間隨之震盪，如同呼嘯的浪潮，以李長臨為中心，一圈圈擴散，颶風驟起。

“逆賊！你用了什麼鬼蜮伎倆！？”李長臨不甘的嘶吼著，花白的頭髮凌亂披散在風中狂舞，面目威嚴如金剛怒目，只是此時他頭下腳上徒增可笑。“崩——”李長臨身軀一震，聖人階位的不朽體魄爆發出絕世威壓，身周百步之內土地瞬間下沉，在強大的威壓下地陷，兩側山崖崩碎，數十丈見方的萬噸巨石翻滾飛濺如同風中微塵。

不過也只能是在百步之內天翻地覆了，“鄭玄”大縤重重一頓，揮手一指，“此人百步之內，自成世界。”於是李長臨足以毀滅一城的暴怒掙扎便只能在小小百步方圓範圍內逞兇，百步之外，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在李長臨第一次橫掃之下倖存的萬名戰士看著這一切，忘記了悲痛驚恐，眼中盡是迷茫駭然，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們的首領。

“活下來的弟兄，沒有時間發呆了！”

“鄭玄”大喝一聲，將愣神的戰士驚醒，不知所措的倖存者們看著他的眼睛，從他眼中看到的是一如既往地沉著與威嚴。

“眾將士聽令！”聽到他的號令，戰士們無一人怠慢，迅速起身找回兵器，胡亂抹去臉上淚水，目視前方站得筆直，等待命令。

“恢復陣列，以伍為單位組成小隊，立即衝出峽谷返回領土，通知各防禦陣營，準備應對諸國反攻！”

“諾！”萬人齊聲回令，領命而去，千支小隊迅速衝出山谷，衝向谷外開闊的原野，四散開來，前往各個守軍營地，卻不再慌張散亂，有條不紊。只要首領還在，軍心就還在，只要首領沒有退縮，所有人就都不會退縮。

巨大的峽谷之中只剩下兩個人。

李長臨猶自拼命掙扎著，像是想要繃斷一條捆綁在他身上的並不存在的鎖鏈，強橫的力量重重迸發，已經接近了時間所允許出現的極致，身周空間已經開始崩塌，空氣中一個個黑黝黝的空洞像是突兀出現在大幕上的裂口，翻滾飛舞的巨石如同勁風中的蓬蒿，接觸到那些空洞甚至沒有粉碎的過程，便無聲無息的消失無蹤，好似幻象，空洞接連出現，然後又一一湮滅。

“這不可能！就算是天之索也不可能困住我這麼長時間，這到底是什麼陰險的秘術！？”李長臨狂躁的怒吼著，他已經動用了接近人間禁忌的力量，若是在人世之中如此亂來，恐怕已經有數國之地灰飛煙滅，寸草不生，然而在這峽谷之中，在這魔頭面前，他卻不要說掙脫困鎖，力量甚至都擴散不出身周百步。猶如籠中困獸拼命掙扎，卻依然是頭下腳上的可笑姿態，越是向“鄭玄”的方向前進，越是離更遠。

“我說過了，這是調動天地偉力的詛咒權柄，雖然不知從何而來，但好像還挺好用的。”

“鄭玄”平靜開口，看著李長

臨像是被獵人提著尾巴拎起來的狐狸一樣掙扎，淡淡一笑。

“天地傾聽吾言，此人生不該如此，陰陽倒轉，雌雄相易。”

隨著“鄭玄”開口，宣言既出，李長臨低沉的嗓音變的尖細，狂怒的咆哮變成了無助的尖叫，隨即鬍鬚脫落，胸部微微隆起，胯下微微凹陷，一個清癯老者竟是轉瞬間變成了一個龍鍾老嫗。

“這……這哪裡還是什麼詛咒……這，這分明是言出法隨之象，怎麼可能……” 李長臨喃喃自語，驚恐莫名，對自身變化茫然無措，想要防禦卻不知從何處防起。

“看起來還真是挺好用的。”“鄭玄”點了點頭，而後面色轉寒，眼神冰冷。手中大縤一抖，冗餘盡去，只剩下光滑的槍桿，如蛟龍騰空，銀光一閃，槍尖直取李長臨胸膛。

“鐺——”精鋼鍛造的槍尖撞上李長臨心窩，如同撞上一口巨鍾一般，竟然發出金鐵交擊的轟鳴，在空氣中震開道道氣浪，迴盪不息。

“凡鐵俗物，也想傷我聖人之軀？做夢！”李長臨披頭散髮狀如瘋魔，雖然形容悽慘，卻仍是不屑的嘲笑著，“本尊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一斬傾人國的聖人之劍！”

倒立虛空之中，李長臨揮手一招，漫天如水光華在暮色中顯現，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凝聚在他掌中，一聲清越劍鳴，化作一柄華麗長劍，沒有鋒芒，卻散發著厚重如大嶽壓頂的氣勢。李長臨揮劍一斬，鄭玄只覺眼前一座太古神山當頭壓來，神魂似乎隨時會被碾成飛灰，絕對不可阻擋，他不敢去看，卻發覺自己的身軀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頭而上。

“吾言此人神智顛倒，斥至寶為凡鐵，以泥沙為珍稀，手中之劍止是朽爛木片，掌中寶物盡是瓦礫沙塵！”

隨著“鄭玄”開口，手中大縤解下的幽黑槍桿寒光一閃，而後內斂，隱隱變得不凡。

而李長臨斬出的太古神山壓頂一般的劍意瞬間分崩離析，如同鏡花水月，手中威力非凡的華麗長劍變成烏黑朽爛的一截木棍，猶如剛剛從伙房裡順手拿來的燒火棍一般，輕飄飄不說，還不住往下掉渣。

“這，這……”李長臨如遭雷擊，難以置信，晃了晃手中“聖劍”，咔噠一聲，那截黑木頭斷成兩半，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渣子。

“我的聖人之劍，本尊的立身成聖之寶啊！”李長臨眼睛瞪得老大，面目扭曲，驚恐的哀嚎，突然想起了魔頭的詛咒還有另一半，連忙抬手，想要開啟戒指上的隨身空間去察看自己其他寶物。還沒等他激發秘法，戒指一聲脆響，斷成幾片，譁啦啦掉出一堆東西，只是不是李長臨記憶中的積攢萬年的無數財富，也沒有堆積如山的魂境寶器，只有一座瓦礫亂石堆成的土丘，在他小心收藏幾件聖人階位至寶的角落，幾塊形狀各異的爛木頭散落在地。

“呃……呃，我……啊——”李長臨雙唇開合，卻只能發出一聲聲沒有意義的沙啞音節，努力抵抗著詛咒對

生機的侵蝕，克服上下前後皆為顛倒的行動困難，靠近了那一堆廢土。抓起一把瓦礫，捧在手中，寶玉精金的形狀依稀可辨，如今卻只是一文不值的沙土，李長臨涕泗橫流，“老夫萬年的積累啊——”變成幾塊朽木的聖人之器在一陣微風中粉碎，他沒有去再去看。

“呵，言出法隨……呵呵哈哈，呃啊——”李長臨癲狂的嘶吼著，雙眼赤紅，青筋暴起，如發瘋的野獸，欲擇人而噬。

“鄭玄”提槍，平刺，用盡全力將槍尖扎在李長臨咽喉，一點幽光曇花一現，這一次沒有了金鐵交擊的巨響，堪堪刺破李長臨鬆弛乾癟的皮肉，滲出一絲腥臭的黑血。

“啊哈！就算你這魔頭不知從何處竊取來言出法隨的權能，你又能耐我何！”李長臨白髮亂舞，癲狂的怪叫，“以一國生民之骨血成就的聖人體魄，豈是你旁門左道加持的一杆凡鐵能破，就算我無力誅殺你這魔頭，沒有聖人手段你也休想殺我！”

李長臨頭下腳上，以手為足，歪歪斜斜的往山谷之外逃去，“只要你一日殺不了我，我一日與你不死不休！我這就去你國中，殺你全家，誅你九族，將你部眾盡數殲滅！”

“鄭玄”眼中殺機寒冷，長槍如龍直刺李長臨脊樑。他卻避也不避，毫不在意槍尖刺出的細小傷口，雖然上下顛倒，前後易位，以手行走的艱難，歪歪扭扭，卻仍是速度如風，快過魂境修士的御空飛行。眼看便要衝進山谷，出了峽谷通道便是魔頭同黨家人棲身之地，李長臨狂笑，加快速度，已經做好了屠戮萬里的準備，“魔頭！我要你生不如死！”

聖人手段？“鄭玄”盯著李長臨癲狂的背影，卻沒有追擊——殺不了這聖人，追上也沒有用處。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手拄長槍默默沉吟，而後，就在李長臨殺意滔天的咆哮著，即將踏入山谷之後的平原之時，他突然冷笑，開口了。

“此人骨肉生長不合天理，當易位而生。”

李長臨倒立奔行的身軀突然一滯，白森森的骨骼出現在血肉之外，枷鎖一樣包裹著他的肉身。手骨、腿骨的骨髓變成了他的皮肉，像肉糜一樣從狹小的骨腔裡擠壓出來，一身乾癟的皮囊和內臟一起束縛在肋骨之間，扭曲變形，眉眼鼻口通通塞進了頭骨之中，與腦髓重疊。李長臨回過頭，露出一對驚恐的眼球，沒有眼瞼，突兀的在眼眶裡被多餘的肉擠壓著往外突出，驚悚絕倫。

“此人之肋不合天理，當四散而生。”

李長臨肋骨張開，如同一根根尖銳的樹枝，內臟血肉失去依憑，往下墜去。

此人之心不合天理，當生於體外，被肋骨刺穿。”

李長臨胸腹處的那團肉球癟下一處，而後尚在跳動的心臟出現於體外，穿在一根根肋骨上，像是紅彤彤的糖葫蘆。

心血迸濺，李長臨栽倒在地，困在頭骨之中的唇舌囁嚅著發出含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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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出……法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