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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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傳來陣陣涼意,加上夜風愈發猛烈,夾雜著雨水,即便立在亭中央,莫瑾言卻還是躲不過風雨的“襲擊”,臉上身上都被沾溼了。

不想自己因為在此逗留而染上風寒,瑾言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湖對岸的西苑書房,卻除了昏黃的燈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再不見其他,略一沉眉,只得提了玉簪留下的傘,撐著便獨自回到了屋中。

自顧換下被雨水浸溼的裙衫,又取了乾淨的巾布拭去額上的雨水,瑾言提了紅泥小爐上溫著的銅壺,又為自己泡了一杯熱茶託在手心。

滾燙的熱水透過茶盅的阻隔,變得沒那麼無法掌握了,反而因為水的溫度,將莫瑾言滿身的涼意都驅散了,變得暖暖的。

隨著身體的溫度回到正常,瑾言的腦子也飛快地轉了起來,將端午這一日所獲知的所有訊息一一拼湊,似乎得到了一個隱約的答案。

顯然,雨夜之際匆匆而回,南華傾定然是從鳳儀宮得到了什麼不好的訊息。

而這不好的訊息,肯定是與南婉容的肚子相關的。

南婉容不顧危險,已經懷有身孕,沈畫這一趟入宮,肯定是幫南華傾確認了什麼。

如今,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南婉容在沈畫的幫助下,可以母子平安,如願以償。

而另一種可能,則是致命的。

因為南婉容賭上她自己的性命也要生一個皇子,那萬一她沒能捱過這個坎兒,在生產的時候血崩而死,同時卻沒能生下皇子,又是一個公主的話......那南家,也就正式失去了這幾十年來好不容易累積的功業。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到時候,身為家主的南華傾,將一人承擔所有的重任和後果,僅靠一支密佈在大邑朝各地的暗衛隊伍,真的能在這深淵漩渦之中自保嗎?

皇后的位置一旦空出來,南家沒辦法再變出一個女兒去保住後位,顯然,毫無顧忌的沈家,肯定會盡全力扶沈蘊凌登上皇后的寶座。

而東方家,會不會也趁著這個機會,將兩百多年來掣肘它的南家暗衛勢力直接連根拔除呢?

到時候南華傾腹背受敵,唯一的姐姐南婉容也已經沒了,他又該如何面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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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一步想,莫家如今全靠南家來支撐,若南家覆滅了,那只有孤兒寡母的莫家,又該何去何從呢?

父親沒有了,莫家只剩下母親和年幼的德言,而自己......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一手扶額,越是細想,莫瑾言就越覺得毫無出路,似乎所有的關鍵,都還是系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南婉容。

她要麼放棄這一胎,一如既往膽戰心驚地坐在她的後位之上,隨時接受除開自己任何一個後宮妃嬪會誕下皇子的事實。

要麼,她放手一搏,求得麟兒,可以從此踏踏實實地穩坐一國之後的位置。不然,因為生產而死,她至少還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南家好幾代的富貴,畢竟,東方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沈家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結髮亡妻的孃家。

所以在莫瑾言看來,若是自己的話,恐怕也會選擇後者。畢竟有時候,掙扎而忐忑的活著,還不如一死了之算了。而這個死,還能給家人帶來好處,實在是划算的很。

但南婉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偌大一個南家的家業,需要南華傾來支撐,或多或少,在莫瑾言看來,實在有些不公平。

不過以自己對南華傾僅有的瞭解,他應該會尊重南婉容的決定吧。

就像三年前那一次的上元夜宴,他對南婉容說出的那一番話,確確實實只是站在一個弟弟的位置去替姐姐著想,卻沒有以南家的利益為考量。

但這次的形勢似乎有所不同,莫家的產業如今也要南家來幫忙維持,莫瑾言也無法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了。這一趟渾水,恐怕自己註定躲不過的!

緩緩地鬆開了杯盞,瑾言將其放倒桌上,只覺得疲累不堪。

站起身,走到床榻邊坐下,想著或許從明天開始,她就會與誦經唸佛、侍弄藥草的清閒日子說再見了,心下不免有些苦澀。

前一世,她過了十七年這樣的清閒日子,到後來一死,卻只希望下輩子身邊可以有一位良人相伴,不再孤寂而終。

卻沒想,重生而來,她卻寧願守著牆內的清淨,也不想沾染牆外的塵世,這實在有些諷刺。

仰躺在架子床上,看著繡了纏枝花樣的頂賬,那盤根錯節的樣子,正如現在外面的局勢,讓人理也理不清,剪亦剪不斷。

緩緩地嘆了口氣,瑾言閉上眼,儘量讓自己不要去多想,卻還是輾轉難以入眠。直到後半夜,腦子實在想得太多裝不下了,這才勉強睡去。

......

誰知,自端午過後,不但沈畫哪裡沒有隻字片語,西苑似乎也歸於了平靜。

三日後,宮裡傳出訊息,皇后再次有孕,皇帝大赦天下,舉國上下又是一片歡騰,期待著這一次,後宮可以出一位即嫡又長的小皇子。

緊接著,又有小道消息傳出來,說曾經負責照料景寧侯病情的太醫沈畫,本已在外遊歷數年,如今又被皇后請回宮親自坐鎮,負責其孕期的安胎。

這下,不用沈畫來告知,莫瑾言也已經知道了,南婉容最終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而沈畫肯定也只能留在宮中的太醫院,每日去親自照料皇后鳳體,以確保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可即便是醫術了得的沈畫,憑藉他的一己之力,又真的能力挽狂瀾嗎?

卻沒想,屋漏偏逢連夜雨,南婉容這廂一事未休,另一廂更為要緊的事又起了,也讓莫瑾言時隔三年,不得不再一次踏上了朝露湖面蜿蜒而去的木棧。

......

進入梅雨季節之後,北方的雨水也多了起來,昨夜一場大雨,將天際洗的猶如一塊碧玉,湛藍而明媚。

但朝露湖的水卻漲了不少,偶爾有些地方甚至漫過了木棧,顯得溼滑而危險。

“主子,您確定要去見侯爺?”

玉簪說著,揉了揉眼睛,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今日一早,莫瑾言就認真地梳妝打扮了,說是要去一趟西苑。

三年來,玉簪親眼看著莫瑾言對南華傾似乎毫不上心,寧願誦經唸佛,或者伺花弄草,更有甚,哪怕與南懷谷和沈畫也能相談甚歡,卻就是不願與隔湖相望的侯爺有半分牽連。

“昨天懷古過來見我,所說的話你也聽得一清二楚,若是我不去求侯爺出面,那尉遲家的人肯定不會放過德言。”

說著話,瑾言已經提步踏上了木棧,語氣沉沉的,猶如遲緩的腳步聲,似有萬般無奈:“德言還不到十歲,若真的惹上官非,即便最後刑部審了案子,判了他無罪,卻也敗壞了名聲。”

玉簪聽得也直皺眉,抿緊了嘴唇,嘆口氣道:“德言少爺也真是,那尉遲家的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混混,與這樣的一個人,又有什麼道理好講的呢?而且口角衝突不說,兩人還推搡了起來。德言少爺生得壯實,那個尉遲二公子,聽南小爺說,身子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被德言少爺一推,竟自個兒折了腿不說,臉上也撞了個豁口,鮮血直流,當即就驚動了他老子。”

“尉遲將軍護短,見愛子血流滿面,當即便縮了德言押往刑部,要刑部尚書親自審了此案,判德言一個傷人之罪。”

這是南懷谷當時匆匆找到莫瑾言,口裡的原話。

聽南懷谷說,當時還好有直隸書院的夫子替德言作保,這才讓德言沒被欺負,免受了暫時的牢獄之苦。但如今都有刑部兩個衙差守在書院的寢屋前,將德言給軟禁了起來,哪兒也不能去,課也沒法聽。書院裡也有人議論,開始指責書院不該收留行兇的惡人。

雖然面臨兇險的困境,但德言卻也不願讓南懷谷告訴莫家,更不想讓莫瑾言這個姐姐知道了罵他不爭氣,寧願自己生受,也不啃聲。因為徳言始終認為他自己沒有錯!

但南懷谷思來想去,覺得此事一來瞞不住,二來,尉遲將軍並非一個講理之人,刑部萬一懾於他個的壓力,草草將德言降了罪,到時候恐怕會毀了德言的一生。

於是昨天下午,南懷谷特意給夫子請了假,專程回到侯府,直接來了清一齋見莫瑾言,將此事一一告知。

驚悉關於德言的訊息,莫瑾言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去求南華傾了。

南懷谷亦知道莫瑾言沒有選擇,看著她糾結,巴不得自己能夠有能力替她解決這個問題。

可他一介書生,雖然也是南家的人,卻是二房,人家刑部根本就不會買他的賬。只有南華傾,這三年來他痊癒之後,早已迴歸了京中的權貴圈,他一句話,抵自己千句萬句都不止,也只有他出面,才能化干戈為玉帛,讓德言有一條出路。

南懷古能想清楚這些,莫瑾言自然也能想得十分明白。

而且南懷谷還不知道,南華傾與煜王之間關係匪淺,刑部是東方煜的“地盤”,有他一句話,德言便能脫身。莫瑾言是知道這層隱秘的,所以她更不能袖手旁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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