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浣花莊中的氣氛有些微妙。
從一大早皇帝驚悉沈貴妃就快要不行了的震怒,到緊接著皇后主動透露身懷雙胎,再到沈畫以皇后身懷皇子為由高頌祝詞,整個浣花莊裡的人到了現在,幾乎都已經把沈蘊凌給遺忘了。
若非東方煜主動提及七月半祭祀祖宗一事,恐怕大家都不會再想起此時此刻還有一個沈貴妃正在“等死”。
包括皇帝也是這樣,聽見東方煜提出再次向祖宗燒香祈福的提議,倒覺得有些必要,只看向了南婉容:“皇后,你身子不方便,而沈貴妃又......朕,還是不去吧。”
本不欲讓皇帝和東方煜去山頂,畢竟東方煜心懷鬼胎,南婉容就怕有個萬一!
但此刻皇帝竟又提及了沈蘊凌,南婉容趕緊扶著肚子站起來,略微欠身福禮:“皇上,煜王所言的確有道理,本宮雖然尚未生產,但八九不離十,定然是一對皇子的。這個訊息,也是這麼久以來咱們唯一可以告慰祖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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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樣想?”
皇帝上前扶了南婉容又坐下,反覆又問了一句。
“只是您小心些,山路溼滑,另外多帶些侍衛,就快去快回吧。”南婉容點點頭,含著笑意,表示自己沒關係。
沈畫倒是有些明白南婉容的意圖。
能拖一刻是一刻,畢竟東方煜和皇帝去山頂上香,一來一回,又能給李良爭取些時間,同樣,還能把東方煜也支開,這樣他也不會第一時間就知道沈蘊凌其實已經死了。
想到此,沈畫也對著皇帝行禮道:“皇上放心去宗廟上香,微臣這就去後院守著沈貴妃,一有情況,會立刻讓侍衛向皇上通稟的!”
“如此,那朕就快去快回。”皇帝想了想,終歸還是覺得走一趟山頂上柱香,心裡才能踏實,便點了點頭:“六弟,你陪朕一起吧。另外,侍衛長!”
隨著皇帝大喊一聲,侍衛長也立刻進入了寢殿,半跪行禮:“皇上有何吩咐!”
“你留著,好好守住浣花莊,保護好皇后,也注意後院沈貴妃那邊的情況。另外,只分出一對人馬隨朕去山頂即可。”皇帝並不覺得有什麼危險,而是擔心自己不在,身懷有孕的南婉容有什麼閃失,所以將侍衛長和大多數的侍衛都留下了。
“屬下遵命。”
侍衛長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想著有煜王這位會武功的在皇帝身邊,也能保護一二,只得領命,然後下去迅速安排了,這才又回到寢殿稟報皇帝可以出發了。
......
看到皇帝和煜王一前一後走出浣花莊,南婉容明顯松了口氣,卻同時又忍不住有一絲擔憂。
東方煜此人陳府極深,他染指沈蘊凌,其目的就是挑起沈家和南家之間的紛爭,然後讓皇上陷入兩難的境地,最終,好伺機而動,奪位篡權!
讓這樣一個人陪在皇帝的身邊,身為皇后,南婉容的的確確很難放心,但卻又不得不眼睜睜目送兩人並肩離開,只能暗暗祈求,那東方煜不會大膽到對皇帝動手才是。
皇帝和東方煜一離開,沈畫也不敢繼續再呆在這裡了,對陳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來,有話說。
陳娟見皇后十分疲憊,朗聲讓周圍伺候著的內侍和婢女都退下,然後才走到沈畫面前,低聲福禮道:“沈太醫,您說。”
沈畫搖搖頭:“沈貴妃,她已經去了......我這就去後院善後。勞煩姑姑給皇后說一聲,待皇上和煜王回來,恐怕只能據實相告,不能再瞞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見沈蘊凌已經死了的訊息,陳娟的臉色有些發青,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沈太醫,您去吧,這邊有奴婢呢,奴婢會轉告皇后的,也會陪著她。”
來不及和皇后再商量什麼,沈畫只拱手欠身算是告辭,便轉而匆匆提步離開了寢殿,直奔後院而去。
南婉容抬眼,見陳娟神色有異,也猜到了幾分,眉頭一沉:“上來說。”
陳娟提了裙角就上到首座的高臺,湊到南婉容耳邊,將沈畫所說一字不落地轉告給了南婉容。
臉色陰沉如水,南婉容雖然厭惡沈蘊凌,可聽到她真的死了,心下不免也感到有些發哽。
而且,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自己所有努力都做完之後才死,真是死也要給自己下個絆子......這又怎能不叫南婉容覺得堵心呢!
......
巧的是,皇帝和煜王剛剛才離開浣花莊,被人唸叨了許久的李良竟趕回來了。
一臉的風塵僕僕,李良顯然因為連夜趕路,眼底發青,眼白更是有著根根分明的紅血絲,看起來很是疲憊。
但再疲憊,力量也得緊趕慢趕地趕回浣花莊報信,因為她不但搜到了可以治沈貴妃通姦的罪證,更查到了與其通姦的姦夫是誰!
這個姦夫......簡直令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意外,更感覺到了恐怖和危險,李良哪裡敢怠慢和耽誤,幾乎是不閤眼地搜完宮就往避暑行宮趕了回來。
侍衛長看到李良帶著幾個宗人府的內侍一起回來,每個人手裡都捧了一個黑漆的匣子,就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對其點點頭,便主動進入了寢殿向皇后稟報:“稟皇后,李良回來了!求見!”
正心情抑鬱,卻聽得是李良回來了,南婉容精神一震:“快讓他進來回話!”
“是!”
領了命令,侍衛長側開身子,便示意李良可以入內了。
“小人參見皇后!”
李良進來就沒看到皇帝,只看到皇后一人端座高臺,行了禮,便主動問:“皇后,皇上呢?小人不負皇命,搜宮徹查,終於找到了坐實沈貴妃通姦的罪證,甚至查到了誰是她的姦夫!必須及時稟報皇上!”
“果真全查到了?”
南婉容神色一喜,即便已有預料,但聽得此事總算是水落石出,心下也安定了許多,立刻站起了身來:“把證據那好,隨本宮去山頂見皇上吧!”
“皇后娘娘,您不問問誰是那個姦夫麼?”
即便著急見到皇上,但看見皇后一句話都沒問,李良覺得奇怪,主動上前兩步:“需要小人先回稟皇后麼?”
“不用了,見了皇上,再一一細說吧。”南婉容可不想耽誤,皇帝和東方煜多呆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險,可不能馬虎。
“請!”
側開身子,李良也不敢再多言廢話,便趕緊跟上了南婉容的步子。
......
李良剛一靠近浣花山腳下的官道,暗衛就已經向南華傾通報了訊息。
知道李良帶著幾個宗人府的內侍,手裡更是捧了裝有證據的黑漆木匣,南華傾和莫瑾言相望著,都覺得松了口氣。
但兩人都不知道,此刻,東方煜竟帶了皇帝去玩山頂拜祭東方家的先祖,而南婉容也親自帶著李良和證據一起趕往了山頂。
南華傾雖然不方便在浣花莊露面,但卻擔心等會兒事發之後,東方煜會有所動作,便吩咐暗衛注意浣花山的動靜,一有情況就回來稟報。
特別是東方煜,萬一此人事敗之後暴起襲君,更有可能驚動到懷孕的南婉容,所以南華傾到現在都還不敢完全放心,捏緊了莫瑾言的手,只能繼續等下去,等最後的訊息。
......
山頂,風涼,一汪碧色的池水迎風而起,波瀾嶙嶙,濛濛細雨落在池面,立刻就被融化了般,完全滲入了池水之中。
一人頭上被內侍撐了一把傘,皇帝和東方煜一前一後,沿著長階登上了唯一山巔之處的宗廟祖祠。
晚上看還不覺得,到了白日裡,宗廟顯得很是陰森,哪怕是皇家所有,因為常年被風雨侵蝕,也顯出了幾分頹敗和腐朽來。
侍衛拉開了宗祠的大門,露出其內供奉的復刻牌位,兩百多年來,東方家的皇帝都一一位列其上,紅底金漆,倒也顯得熠熠有光。
“皇兄,您進去報告給祖先們這個好消息吧,臣弟在這裡等著您。”
東方煜站定之後,屈身彎腰,顯得很是謙卑。因為雖然他也姓東方,但並非皇帝,按禮數,他是不得進入宗祠祭拜先祖的,除非是皇帝不在,委託他來燒香,方可踏步進入其內。
點頭,皇帝接過了侍衛點燃的三柱紅香,然後神色肅穆地邁步側身進入了宗廟之中。
雖然只是復刻的牌位,此處也並非真正的宗祠,僅為一個祭祀用的山廟,但身為皇帝,東方尋也不敢有一絲的怠慢,恭敬地向先祖牌位行了大禮,然後跪在蒲團上,一拜.....二拜......三拜,完成之後,才起身,開口道:“蒙祖宗保佑,東方家第三十二代孫,東方尋,向列位祖宗報喜啦......”
裡面的皇帝在和先祖們“彙報訊息”,而立在門外的東方煜則掃過一眼退在山下的侍衛,遠遠,竟也發現了自浣花莊小徑而來的皇后,還有她身後的李良和一眾宗人府內侍。
臉色一變,變得有些發青,甚至有些猙獰,眼睛往裡一看,東方煜便沉下了眉,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顯得有些緊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