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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華就迅速的跟女兒交換了一個眼神。
駱雲芳會意, 繼續抽抽噎噎地哭著。
沈玉華卻默默地推開她，一臉嚴肅。
段秀婷嘆了口氣, 走過來扶了駱雲芳一把，好歹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她看了一下駱雲芳身上纏著的紗布, 還有一點點露出來的血痕，想象了一下要是這些傷痕出現在司南身上，她不得疼的好幾天都睡不著？原本還有些懷疑她說謊的，但是這傷，總做不了假。
於是趕緊就叫下人把禮物拿進來，開啟遞給她。
駱雲芳立刻就抹抹鼻子，不哭了。
盒子裡是兩瓶去疤痕的療傷膏, 還有幾塊大洋。
段秀婷安慰她：“好孩子, 你先拿著當零花吧。你瑾如姐事忙，我替她來看看你。”
“嗯。”駱雲芳心裡撇嘴，嫌棄她小氣，但還是抱著段秀婷依偎了一下, “謝謝廖伯母。可是我好擔心瑾如姐, 我想去看看她。”
她都這樣了，憑什麼廖司南還歡歡喜喜開著店賺著錢？她非得讓這個店開不成！
“你去看她幹什麼？”沈玉華當即就打斷了駱雲芳的話，“瑾如今天有喜事，你一個受了傷的人去看她，也不怕不吉利。”
“那我不去了。”駱雲芳嘟著嘴，“我是擔心嘛。萬一……”
可千萬不能有萬一。
段秀婷聽到這麼說，臉色又變了。她本來就是個迷信的人, 瑾如一個女孩子，天天風裡來雨裡去，也的確難免會有危險。
段秀婷心裡千迴百轉，走的時候身影都顯得蕭瑟了很多。
沈玉華和駱雲芳對著她的背影，卻是相視一笑。不用多說，段秀婷肯定會去勸廖司南，讓她好好待在家，不要出門了。這可是她唯一的女兒，她的心肝寶貝。
要是廖司南出了什麼事兒，段秀婷肯定要活不下去的，所以，哪怕她只是隨口一提，段秀婷也會擔心得睡不著覺。
等段秀婷到了梧桐院，廖司南才剛剛到家，正在吃晚飯。
段秀婷看到她這麼辛苦，就很心疼，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瑾如，今天怎麼樣？”
“挺好的。”廖司南想了一下今天的營業額，和預計的差不多，也比較滿意，“娘，你怎麼來了？”這個時間，她應該睡覺了。
“我來看看你。”段秀婷嘆了口氣，就開始埋怨起來，“第一天就忙成這樣，這以後是不是一直都這麼晚？”
“大概吧。”廖司南心不在焉，腦子裡還在想著衣服的款式，吃完了飯又，盛了一點湯，慢慢喝著，“今天只是試營業，明天才是正式的。”
段秀婷看著她眼睛裡自信滿滿的光彩，有點不忍心，但是一想起她可能會受傷遇險，就很擔憂：“瑾如啊，咱們開幾天就算了吧？還是交給你爹來管，收益給你，行不行？”
廖司南一聽，就知道段秀婷又去看過沈玉華了。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沒什麼表情，問道：“為什麼？”
段秀婷就很怕她出事，但是這話說出來也不吉利，便只是說道：“你是個女孩子家，整天拋頭露面，這不合適嘛。聽娘的話，開幾天玩玩就算了，好嗎？”
廖司南說道：“娘，這店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說了不算。做事總得始有終不是嗎？而且，現在都是新時代了，您就不能往前看嗎？您看，心潔和麗君她們不也一直在努力嗎？”
段秀婷聽到她這麼說，有點著急了，就拿駱雲芳受傷的事情，想給她提個醒：“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終究是要嫁人的，要跟駱家搞好關系。現在雲芳受傷了，你不去看她。你不怕她心裡有意見嗎？”
聽到這些，廖司南嗤笑一聲：“就算我去看她，她也會有意見的。”
段秀婷嘆了口氣，她也知道駱雲芳愛嫉妒，看到瑾如的東西比她好一些就又吵又鬧的，便又說：“那就不去吧，反正我已經替你去過了。只是這開店的事，你必須再好好考慮。”
廖司南都快氣笑了，她好不容易從沈玉華手裡拿到這個鋪子，算是給她一點教訓，轉頭親孃就上趕著去給人家送錢，她能怎麼辦？
廖司南恨不能將“解除婚約”這話說出來，但是她說了，轉頭她親孃就會以為她被鬼上身，吵嚷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寧，反而更容易讓沈玉華和駱家有空子可鑽。想想就心累。
而且，這些日子來，廖司南也看出來了，段秀婷很固執，她老老實實地做著賢妻良母也就罷了，卻總是打著“為你好”的幌子由，給人添麻煩。
而且她跟父親之間，因為一些事鬧了矛盾之後，更加執拗。再加上古板保守，夫妻相處上，也被嚴詠梅佔了上風，偏她還覺得，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只要她還是廖夫人，嚴詠梅根本無所畏懼。
廖司南就是想要幫忙都無從開口。
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事不只是說說，就也跟著認真了起來：“娘，那您說怎麼辦呢？要不，我立個‘軍令狀’？”
軍令狀？段秀婷讀過私塾，知道軍令狀是什麼。立了軍令狀，就得言出必行。
看廖司南認真成這樣，段秀婷也有點賭氣：“好，就立‘軍令狀’。瑾如，你明天正式營業，那就從明早開了門開始算起，三天之內，你要是賺不到……一千大洋，你就別再開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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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一千”這個數字，段秀婷有點緊張，她不懂生意，卻也知道一千大洋足夠買一個鋪子了，絕對不是小數目。
廖司南應了下來：“成，三天就三天，從明天早上八點開始計時，三天之內賺不到一千塊，我就按您說的做。”
段秀婷看著女兒的臉色，感覺自己又搞砸了，悶悶不樂的走了。明明是為了她好，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賭約的事情，自然也很快傳了出去。
第二天廖司南一到店裡，就看到蘇心潔和杭麗君相伴而來。
她們都有點為好姐妹抱屈，但礙於立賭約的是廖司南的母親，也不好說什麼，便來給她打氣，異口同聲地說：“瑾如，你不要急，我們都約了好幾個客人，他們一會兒就來。”
廖司南感受到小姐妹的真心真意，頓時就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膛來：“不怕，這才剛開始，肯定能行的。”
“就是的。”杭麗君笑咪咪的走到陳列架旁，指著最上面的一件小洋裝說道，“我好喜歡那件，幫我挑下來吧，還有那件。”
廖司南頓時明白杭麗君想要自己買，幫她”衝業績”。可是，這樣就是作弊了。她剛想拒絕，另一邊的蘇心潔也走了過去，指著另一邊的衣服：“這件我也很喜歡。”她笑眯眯地看向店員，“幫我挑下來吧。還有那邊的兩件。”
她們一人買了兩件，扣掉成本，利潤有四百多。這樣子的話，瞬間就給廖司南減輕了一半的壓力。
但是廖司南卻還是拒絕了，她笑著眨眨眼睛，吐吐舌頭，賣了個萌，然後上前抱住了兩個人，說道：“有你們真的太幸福了。可是，這件事我還是不同意，被我娘知道了，以後我要做什麼，她就更不會同意了。”
聽她這麼說，兩人頓時意識到了嚴重性，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只好同意把衣服還掛回去，等真正的客人上門。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剛把衣服掛上去，天就陰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噼裡啪啦下起了暴雨。
這暴雨一直持續了大半天，客人自然也沒來成。
倆姐妹陪在廖司南身邊，心情都不好。
杭麗君最是個急性子，時不時地就到門邊去看，抱怨這雨怎麼還不停。蘇心潔雖然沒像她那樣急切，可是也打不起精神來了。
只有廖司南鎮定地站在櫃檯裡，看著外邊噼裡啪啦濺起的水花，若有所思。
杭麗君一看就急了起來，有點嗔怨地過去捏了捏她的臉：“你還樂呢，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個客人都沒來。”
廖司南看了店裡的時鐘，慢悠悠地說：“下午四點了。你啊，也得體諒下那些客人。雨都下成這樣，人家怎麼來？”她倒是真的不急，反正有位面商店呢，1000大洋小意思。
“你還替他們說話！”杭麗君最恨人不講信用，“今天先算了，明天天氣好了，我親自請他們上門。”
“那就不是真心來的客人了。要是記得，他們自己就會來的。”說不失落是假的，廖司南合上賬本，對她倆說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帶了些點心，咱們一起吃吧。”
聽她這麼說，另外的兩個姐妹也只好把希望寄到了明天。
到了第二天，仍然有雨，倒是比昨天強，雨一陣，晴一陣的。倒是有不少人進店來躲雨，一個個地裝著看東看西的，就是不買。她們一擠，真正有心要買衣服的客人就少了很多。可這種情況，也不能趕人，就只好忍著。
到了晚上一算賬，也才賣出去兩件，只有三百多大洋。
八點整，廖司南合上賬本，關店回家。杭麗君和蘇心潔陪著她坐黃包車，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蹊蹺。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像約好了一樣的來她們的店躲雨呢？躲就躲好了，等陣雨停了，人還不走，在店裡吵吵嚷嚷的，那些講究的客人，又怎麼會進來？
“你說今天那些人，會不會是故意的？”杭麗君和蘇心潔坐在後面那輛黃包車上，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齊聲道，“瑾如，我們明天可得留點神。”說著又雙手合掌，祈禱，“明天可不要下雨了呀，一定要大晴天。”
明天可是最後一天了。
廖司南特意找懂行的人看過氣象了，說是明天將會晴空萬里。她便說道：“放心吧。”
廖司南走上前幾步，挽上了二哥的胳膊，假裝關心地問道：“駱夫人，你的胳膊斷了？不就是摔了一下而已嗎？。”
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駱雲芳。
駱雲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的確是她壓了沈玉華兩次才搞成這樣的，但她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沈玉華的胳膊有沒有斷，只有看過醫生才能知道。但在船上的人裡，稍微懂點醫術的也只有廖家的大少爺，廖司文。
想到這裡，駱雲芳心裡就更加不滿了，這時候卻也只能先忍下來，低著頭一臉愧疚不已的樣子。
“瑾如姐姐，我娘那麼疼，咱們趕緊找大哥來給看看吧。”駱雲芳這時候倒是裝的像個孝順女兒了。
廖司南看沈玉華臉上汗如豆大一般，這才說道：“要真是斷了，那也得去醫院才行了。可不敢隨便找人治療，殘廢了怎麼辦？您說是不是？我大哥哪裡能行？伯母，我娘那裡有止疼藥，委屈您撐到明海城吧。”
廖司文學中醫也只是個人愛好，懂點門道罷了，平常有點小毛病，找他看看沒啥。這可是胳膊斷了，一旦過問，沈玉華以後有個好歹，賴上廖家可怎麼辦？
駱雲芳沒想到廖司南竟然拒絕了，頓時氣得就要罵起來。
廖司言看到她能樣子，想起剛跟小九承諾過，不在貴客艙門前吵鬧，急忙去攔住了，讓管事把她們帶出去。
駱雲芳本來是不肯的，瞄到一邊虎視眈眈的小哥，想到周婆子的結果，也只好忍住這些屈辱，扶著沈玉華往外走。可是不小心扶到的還是她受傷的胳膊。
沈玉華動一下就感到那疼痛從胳膊的骨頭縫裡鑽出來，簡直生不如死，生怕以後就變成了殘廢，再一想到這種折磨是親生女兒造成的，心裡的恨與怒就格外高漲，忍不住朝駱雲芳罵道：“死丫頭，沒長眼睛？”
駱雲芳從小嬌慣，一點兒也不會照顧人，聞言也委屈了起來，小聲嘰咕道：“兇什麼兇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說完，繞到另一邊去，輕輕的扶著她。
沈玉華也只好先忍著疼向外挪。那一顫一顫的模樣，就像一條老狗。
看到他們走了，小九也立刻回了房間，眉飛色舞地向他報告：“爺，剛剛好大一齣戲，您沒看可惜了。今天這事，我也是開了眼界了。”
“嗯”靳明喬冷淡地應了一聲，他聽力好，外面人嗓門又大，就算隔著房門，也聽了不少。
小九手舞足蹈地演示了一番，把駱雲芳母女的狼狽表達得十分形象，靳明喬沒忍住，差點就笑了出來。不過對這結果，他倒是毫不意外。
廖家大小姐，還真的是個挺有想法的女孩子。
靳明喬低下頭又輕輕撥了一下茶蓋，看那茶葉絲兒在淡淡的湯水中動盪，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