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在一團亮堂的火焰中，焦黑色的竹節一面向內萎縮，一面發出響亮的爆裂聲來。

“楊望，把竹子拿開。這東西的聲音跟放爆竹一樣，響的很，到時候被人聽到了可就不好了。”依靠在樹幹邊坐著的男人對著火堆旁的楊望喊道。

“好、好、好。”聽到男人的聲音，楊望從身邊的柴堆中扯出一支棍子來。

“劉哥你說李建泰他們到了涿州後真的能挺下來嗎？要是他們被韃子衝散了，咱們可怎麼辦？”另一個聲音從大樹的上方傳來。

“誰知道呢？”倚靠在樹幹處的劉哥回答到。

他的一雙眼睛往火堆處看去，亮黃色的火光正不間斷的射在他的身軀上。

在其休息的大樹旁，幾顆扎著辮子的人頭被擺放在樹根處。

“行了！可以吃了。”楊望將火堆旁側的熟肉從石板上拎起，隨後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呃啊。”他的舌頭被燙到了。

“呵。”見到楊望的一張皺臉，其餘二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他們各自起身，走到火堆處坐下開始用餐。

“可惜啊，要是有些調料就好了。”年紀稍小的林華將一根細長的木棍給掰成了三雙，隨後依次遞到劉哥和楊望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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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楊望選擇繼續用手拎著吃。

“楊旗總可不是一般人，小林啊，你可是沒有見過這傢伙吃生肉時的樣子。”劉哥一面把肉夾起往嘴中送，一面揶揄的說道。

“這傢伙當初在松山逃命的時候，可是生生把一隻馬腿給吃的乾乾淨淨的嘞。”

“那是有韃子在追。”楊望撇了一眼鬍子拉碴的劉哥，但比起申辯他顯然更在乎手上的肉塊。

“是啊。”劉哥點點頭。

“劉哥啊，這當年在松山咱們是咋輸的呀？我當時聽說，朝廷可是派了十來萬人去打韃子，怎麼被韃子給打垮了呢？”林華聽到二人聊起松錦大戰，於是好奇問道。

“那還能怎麼辦？糧道給人家斷了唄。”楊望面無表情的說道。

“對呀，咱們的糧道到底是咋被人家給斷了的呀。這遼西這塊地，咱們不是都有城嗎？韃子一開始也沒有攻城啊？”

“哼…人家斷你糧道哪需要攻城啊。”劉哥苦笑一聲隨後解釋到。

“大軍日日催逼，上頭的人是不想和韃子展開打嗎？他們又不是傻子。是皇上啊，是皇上想要咱們快些打，咱們才落得一個被斷糧道的下場……”

“和他扯這麼多幹什麼？我先睡去了，明早還要趕路呢。”楊望站起身來決意脫離這一場話題，但他剛走了兩步便馬上停住了步伐。

“怎麼了？”

“有人！”

幾乎是一瞬間，楊望下意識的便側身向左側翻滾而去。而等到他重新站起身來時，兩支箭正插在他剛才站著的位置。

“劉聰！林華！”楊望抓起擺放在樹側的兵器，他向著先前同伴的位置擲去兩把刀刃。但傳回來的卻僅僅只有刀刃落地時的磕碰聲。

另外兩人都已經倒地不起了。

“肏！娘的。”楊望背靠著大樹一手握著長槍，一手拿住大刀。戰場的經驗告訴他，此刻最好的選擇無疑是逃跑。

但他不敢動身，對方已經向其證明了箭術的高超。如果在此刻逃跑，那他楊望的背部將是伏擊者最好的箭靶。

“休休休。”又是幾箭射來。

楊望側身躲過兩箭，隨後馬上便驅動著右手的刀刃去將飛射而來的一箭打斷。

他站住了身子，一雙眼睛死死盯住火堆的另外一個方向。

“樹…樹下面……”已經倒地的劉哥一手捂著胸口滲血的地方，一手顫顫巍巍的為楊望指明了方向。

“畏畏縮縮的幹什麼！出來啊！”楊望對著同伴指明的方向喊到。

“休休休。”又是幾發箭失，但已經明確襲擊位置的楊望用刀刃輕而易舉的將那些箭失通通打下。

“吱嘎……”似乎是意識到箭失難有效果，三個一襲女真探子服飾的男人從不遠處走了出來。

楊望聽見對方在喊些什麼，但是他對於那些鳥語毫無瞭解。他只是看見對方用手比劃了一下他，隨後一個人從三人佇列裡走了出來。

“漢人…來。”來者操著不熟練的漢語說道。

單挑嗎？楊望掃視了一眼眼前的這個韃子，以及在其身後雙手環胸的其餘二人。

“別……”喚作劉哥的男人語氣愈發虛弱，楊望根本聽不見對方後面在說些什麼。

“來。”楊望同樣指了指對方，同時一手持槍一手握刀的走了過去。

“喝啊！”韃子士兵爆發出一聲震天的大喊，隨後像是一頭蠻牛一樣衝了過來。

他的雙手將刀刃高高的舉過頭頂，要是被那玩意砍中了，一分為二似乎也並不是不可能。

“唰！”韃子的刀刃擦著楊望的臉頰而過，要是再向右靠上一些，楊望的半張臉肯定是要在地上擺著的。

“來。”楊望沒有乘機去取對方性命，他後退了兩步。

一雙眼睛環視著左右兩面的林子，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

“喝啊！”韃子士兵無疑的被楊望的動作給惹怒了，他大跨一步上前。

雙手持著的刀刃劃過空氣向著楊望橫掃過去。

“再來。”楊望躲開後嘲諷的笑了笑。

“喝啊！喝啊！喝啊！”韃子士兵拼了命的將刀刃往楊望的身上砍去，但每一次都被這個傢伙卡著距離躲了過去。

“鏗！”刀刃深深的卡入了巨樹之上。

“喝……啊！”韃子士兵顯然是想要再用力將刀給拔出來的，但他尚未使勁完畢，怒吼便轉為了吃痛的叫喊。

楊望抓住時機將手中的刀刃死死刺入了對方的右胸，這雖然不會即刻叫對方死去，但喪失站起來的力量確是無可置疑的。

而與此同時一齊動的，還有他的左手。

一杆長槍擦過樹枝，徑直的背其拋射往左側的密林中。

緊接著的，便是又一聲哀嚎。

“來。”火光打在楊望的臉上，在那染血臉頰之上的是一張沉如湖面一樣的面孔。他將刀刃從韃子士兵的胸膛中抽出，緩緩走向了剩餘的那兩位韃子。

兩位韃子不約而同的蹙了蹙眉，他們手持著武器左右分開的往楊望走來。

十五步，楊望忽地意識到自己的右手在不由自主的的發抖。他向下看去，原來在剛才躲閃時，自己早已中了一刀。

十步，楊望將刀把換到了左手。

在這個距離，他已然可以看見那兩位韃子的面孔。對方的外貌與漢人的差別不大，如果不是那醜陋的辮子，恐怕沒有人會以為他們就是韃子。

“喝啊！”這次發出吼聲的是楊望。他大跨步上前，朝著左側的韃子衝了過去。

他自知沒有一打多的實力，既然如此，那麼能換掉一個便是一個。

“鏗鏘！”韃子迎著楊望的出刀方向揮刀，兩把兵刃快速的打在一起，閃射出火光來。

這位韃子的反應相當迅速，他的右腿馬上向著楊望踹去，試圖將這位漢人一舉踹到在地。

但他剛剛抬腳，右腿便被楊望空下來的那一隻手給抱住了。

“喝啊！”楊望勐的一用力，那韃子即刻便重心不穩的向下倒去。楊望趕緊上前補刀，只是一劃，對方的胸口頃刻間便撕拉出一道裂縫來。

這道裂縫自韃子的鎖骨開始，一直延續到胃部。透過劃開的衣物，楊望甚至可以看見對方皮膚下混合著血液的肋骨。

“啊！”一聲慘叫聲在楊望的背後響起。

而發出慘叫的聲音楊望相當熟悉，他馬上轉身往後側看去。只見得另外一個韃子正奮力地把腿從那位劉哥的手中掙出。

“你媽的！”楊望手中的刀刃好似一柄長槍，在被其拋擲出去後以一條筆直的線路徑直貫穿了身著輕甲的韃子兵。

那韃子一臉不可思議的的看著自己胸口的刀把，這刀的刀身貫穿了他的胸膛。

在其的背後，刀尖已然出頭。

“額聶…額聶……”在絕望且愈發虛弱的聲音中，韃子向後栽倒在了一塊石頭上。

“呼……”楊望走近了那一具韃子的屍體。

而在屍體的旁側，那位劉哥的胸膛上也插著一柄刀刃。

楊望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忍住痛苦去抱住那個韃子的腿為自己拖延時間的，也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將胸口的箭失拔出去的。

他只知道現在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方。

“唉……”

將劉哥胸口的衣物解開，楊望在內袋掏出了一份浸染著鮮血的信件。那是唐平寇交給他們的，而他們這一行，眼下只剩下了他這一個人。

“噼啪…噼啪……”火焰依然燒著，在遠處一段馬蹄聲正愈發遙遠。

“呼……”幾片樹葉被風吹至火焰中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