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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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看著手中的塘報不由得嘆息一聲,他一雙拿著塘報的手此刻正在微微顫慄。在塘報上面清晰明了的寫著幾個大字——孫傳庭兵敗陝縣。

“招群臣入宮,準備晚朝吧。”朱由檢有些頹唐的說道。

“是。”

由著朱由檢的下令和時間的推移,諸位重臣很快便重新聚集在了大殿之內。不過比早朝時的場景,晚朝時的情況顯得落寞不少。

知道孫傳庭兵敗陝縣的不止是朱由檢,在底下的大臣們也各有各的門路。甚至有不少還打聽到了孫傳庭折損兵力的具體數量。

“啟稟陛下,在下要參陝西督師孫傳庭和兵部侍郎侯恂。”朱由檢剛一上位便有一位御史急不可耐的站了出來,這位文思敏捷的御史只用了一下午便“瞭解”了數月來河南的變化。隨後他都用區區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寫下了手上的這一封《奏陛下書》。

“嗯...說吧。”朱由檢沒有阻止對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孫傳庭在秦危害鄉紳,與屬下傾吞軍糧,致使在河南作戰時,兵至而糧未到也。此次兵敗陝縣一面是此,另一面是孫傳庭輕敵冒進。犯下兵家之大忌……”

“孫傳庭的事情暫時按下,你講一講兵部侍郎侯恂的事情吧。”朱由檢打斷對方道,畢竟是他強令孫傳庭出潼關的。現在孫傳庭兵敗陝縣,他也有一部分的責任。

更何況朱由檢知道眼前御史對孫傳庭的發言大多都是胡謅。

“是。”御史柳聞遵命回道。

“侯恂領晉師數萬,巡黃河而不前。自李自成六月兵圍開封始,至前日孫傳庭兵敗陝縣,此人一直都畏敵不前。臣請陛下,斬侯恂以正軍綱。”柳聞氣勢洶洶的說道,在其後還有他不少的御史同行也站出來發言道。

至於這群大義凜然的御史們為什麼沒有彈劾一同畏敵不前的左良玉,唯一的解釋便是左良玉這個“老實人”時不時會給這些御史們送些當地的特產。

“嗯。”朱由檢點點頭,侯恂這個傢伙確實要處理了。他當時任命對方代替丁啟睿時便是希望總督保定等七鎮軍務以次來解開封之圍,但是對方一再避戰。

“逮他入獄,絕不複用!”朱由檢的下令頗有些咬牙切齒。這位侯侍郎在開封城破時他便領軍在黃河北岸,孫傳庭與闖王李自成交戰時此人仍在黃河對岸,現在孫傳庭兵敗陝縣他倒是動了。

侯恂向著北方撤離,遠遠的逃開李自成的隊伍。

“陛下,如果斬侯恂於陣前。陛下打算讓誰來上任侯恂的位置呢?”黃道周在此時不合時宜的站出來說道。

“這…”朱由檢一時有些犯難,一個相當直白的問題由黃道周展現在他面前,此刻他身前已經無人可用了。

“唉,眾愛卿有何見解?”朱由檢詢問道。但朝中的眾位大臣都是面面相覷,尤其以剛才的那幾位御史為重。以柳聞為首的御史們默默的退回了人群中。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可以將一部分官職分散交由孫傳庭來代領。”周延儒起身說道,關於孫傳庭的復起他也上過奏摺,自然而然的也樂於給孫傳庭一些人情讓對方來自己這一派系。

而且這位官場的老油條一眼便看出朝廷此刻可以仰仗的唯有敗退回陝西的孫傳庭了,至於像左良玉這樣的則是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嗯……”朱由檢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至於其他的他也一時無能為力。

“陛下。”新任的兵部尚書默默站了出來:“陛下,韃寇叩關,於前日已達薊州......”

對於崇禎而言,李自成的威脅恐怕要放一放了。

“唉~”左晉看著倒斃在路上的百姓屍體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地上面的百姓屍體是被亂刀砍死的,在其臉上和胸腔的刀痕便是鐵證。

“在咱們前面經過的隊伍是誰的?”左晉向一旁的薛仁義問道。倒斃的屍體的口袋出有著明顯的拉扯痕跡,如不出意外這恐怕是明軍潰兵為了劫財而為。

“在咱們前面?”薛仁義皺了皺眉,好一會才思考出前方的友軍是誰。

是高傑。

“哲布!黑熊!咱們幾個走一趟!”左晉策馬向著隊伍中側的二人大喊道。此時也只有這二位可以陪他起行了,李洪和薛仁義要帶部隊,而孫守道則是撤退時被闖軍砍傷了腿。

“是。”二人很快便答應道。

“嗯。”左晉點點頭,旋即便領著二人一路往前方追趕。如果是別人領軍的話左晉一定不敢如此大膽,但是高傑的話左晉卻另有一種預兆。

他覺得高傑應該不會幹出這種事情來,的確,在有孫傳庭約束時高傑的確不會幹出這事。但此刻孫傳庭早早的便先行前往潼關,以穩定陝中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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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老弟,你,你怎麼來了。”左晉三人最終在一處村落找到了高傑及其部下,他們正駐紮在此歇息。

面對著左晉的突然到來,高傑頗有些慌張,他在左晉一行人要進入房子時擋在了對方一行人的面前。在湊近時,左晉甚至在高傑身上還聞到了一股罕見的胭脂味。

“哦,高將軍是這樣……”左晉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高傑身後的房間。他似乎看見了一條女性穿著的內衣。

“高將軍,進去說話嗎?”左晉皺了皺眉試探性的問道。

“噢,屋子裡面滿是臭味。有不少的死老鼠死在了裡面,我喊人進去清理清理咱們在進去吧。”高傑一面說著一面趕緊招呼親兵入屋“打掃衛生”。

“行。”左晉點點頭,他將話題岔開問道:“高將軍來這裡休整多久了,怎麼村子裡面連個村民都看不見呢?”

“嗨,還不是這些年饑荒搞的。”高傑假惺惺的說道。至於村民們到底去哪裡了,左晉料想應該已經被割下頭顱當成戰功了。

“高將軍,這幾天有無遇上闖寇啊?退知我這可是遇見了不少,跟牛皮癬一樣甩都甩不掉。”左晉拿捏著自己的語氣在高傑這旁敲側擊道。

“有,怎麼沒有啊。”高傑大加肯定,他情緒激動道:“這些闖寇啊,要我說真是該死。危害百姓,這好幾個村子都給他們屠了!”

呵,怕不是成了你高將軍的戰功了吧?左晉在心裡面暗諷道,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的。畢竟他現在還在高傑軍中,得罪了人家,自己這條命搞不好就是墜馬而亡了。

“嗯。”左晉點點頭,也不點破對方。他在和高傑繼續扯了一會談後匆匆離開了高傑所駐紮的村子,向自己的隊伍靠去了。

“操!”左晉在離開村子一陣後才在嘴中罵出了一個字。而哲布和黑熊二人都默默的看著他們這位千戶,但左晉再沒有發聲了。

他只是鐵青著一張臉,在沉默中返回了自己的隊伍。

“左千戶怎麼了?”這是回去後薛仁義問二人的,在哲布將實情告知後,薛仁義也不免的大罵了一句。

但罵又有什麼用呢?高傑依舊在享用劫掠而來的女子,他手下的士兵們依舊在樂此不疲的殺良冒功。

他們可以做的唯有在路過村莊時為那些屍體們收斂而已。

“呵。”在半夜時左晉突然苦笑一聲,他望著天上的星空。一股無可表明的苦澀正在他內心湧出。

寒風緩緩在其的耳畔吹過,但左晉無動於衷。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默默的看著眼前搖曳的火焰。在火光在閃爍著,左晉的內心也在隨著這火光閃爍。

孫傳庭敗了,自己也要跟著重回陝西了。可是回去後又可以幹什麼呢?繼續去清查所為的田側和練兵嗎?

然後繼續看著其他友軍為害一方?

左晉不樂意這樣。

左晉從軍時為的是驅逐韃子,為的是保家衛國。但是他現在只能和農民軍繼續著戰鬥,他只能看著友軍欺凌百姓。

要是有酒就好了,左晉心想道。他心裡面自知,孫傳庭是不會收拾高傑的。高傑作為賀人龍的後繼,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

更何況現在高傑手裡殘存的兵將是最多的,有近五千人馬。

“左千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左晉身後傳來,是薛仁義。

“你怎麼還不睡覺?”左晉挪了挪身子,在火堆旁給薛仁義騰出一個位置來。

“我…”薛仁義苦笑一聲說道:“我剛才領著那些人才回來,村子裡面的屍體我都掩埋好了。”

“噢。”左晉點點頭,過了許久才從口中冒出一句話來。“我替那些村民們謝謝你了。”

“左千戶參軍後沒有和長官殺良冒功過吧?”薛仁義一邊說著一邊從身旁拿出一支樹枝往火堆中添柴。

“沒有。”左晉澹澹的回道。

“我殺了不少。”薛仁義苦笑道:“我那時是和大同的長官們一起出去的,我依稀還記得我殺的第一個人。”

“那個傢伙是個啥也沒有幹的普通牧民,他的身上別說刀刃了,連趕羊的鞭子都是破破爛爛的。當時我的百戶和我說,‘去!宰了他!宰了這個蒙古人的探子’”薛仁義的眉毛不由自主的低垂下來。

“聽到這話我自然是不肯,但是又無辦法。你要是不幹,百戶們會以為你要告密。在挨了一頓拳腳後我被迫將自己的刀刃握住,一步一步往那個牧民那裡靠。”

“牧民的腿早就被百戶們的手下打斷了,他一邊在求饒一邊在哭訴。他說他家裡面有兩個女兒,大的還不過十三歲,小的更是剛剛長牙。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薛仁義一邊說著一邊一邊深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舔了舔嘴唇,語氣裡帶著悔恨和哀傷。

“那時我也害怕,百戶們說不殺他就殺我。我哭哭啼啼的走到那位牧民面前,往他的肚子上來了一刀。我本來是想給他一個痛快的,但我也害怕,害怕的連刀都拿不穩。”

“牧民在受了一刀後當即便倒在了我的身上,他沒有,嗯…他沒有咒罵我,他依舊在求饒。我記不清他說什麼了,但一直到百戶來扯我,我才終於將他從我的懷裡推出。那個傢伙血流了一地,在死的時候口裡依舊在喃喃些什麼。”薛仁義揉了揉眼睛,他的一雙眼眸此刻稍稍有些泛紅。

“是求求我不要殺他的,但他那時又怎麼可能活呢?百戶們看上了他的人頭,打算靠這東西去換酒喝。”

“在百戶們扯開我時,那一位牧民依然死死抓著我的手,他在我手上扯出了兩道血痕。但我當時害怕極了,我連疼都感覺不到。我只知道我也是一個殺良冒功的敗類了。”

“左千戶,我其實很感激你。我感激你是一個正常人,你不會為了錢財要屬下去幹那些骯髒事情。你也沒有必要太過愧疚,這些殺良冒功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薛仁義像是為了肯定自己的結論一樣,又重複了後半句話:“他們會遭報應的,一定!”

“嗯。”左晉苦笑著點了點頭,他像是嘲弄一樣說著:“如果我的官職在高一點就好了,之前在興村也是,我的官職如果在高一點就好。”

但官職高了左晉就有辦法杜絕這一現象嗎?答桉是否定的,左晉所想對抗的不是一兩個參將和將軍,他所想對抗的是一整個腐朽的制度。這一個制度如同是食人妖怪一樣,將無數的生命都無情吞入腹中。

留下來的唯有倀鬼和一地的屍骸。

“大不了,咱們去投…”薛仁義沒有說下去了,有一隊巡邏的人馬正從左晉一行人的後方經過。

“你後面有查到那個牧民的家嗎?”左晉問道。

“呵。”薛仁義在苦笑一聲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查到又能怎麼樣呢?牧民的大女兒被人強賣到了青樓,小女兒則被她崩潰的孃親一同帶著跳了河。”

“啊…….”左晉沒有再說話了,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寒風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兩人不約而同的向著天空望去,六角形的雪花正隨著寒風落在這一群潰兵們的身上。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等待在左晉及其餘下潰兵們面前的真的是豐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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