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寂點點頭道:“嗯,你說。”
坦白講,眼下這個氣氛,蘇寂一時半會其實還是有點不太習慣。
柳依依畢竟是班裡公認的御姐,大姐頭的形象已經死死地立住了。
但現在的她聲音溫和輕柔,細聲細語,聽起來倒像是小時候鄰居家穿白裙子的那位姐姐一樣。
而且坦白講,蘇寂和柳依依也談不上熟悉。
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柳依依兩個人面對面的交流,所以相處以來難免也會有點生疏的感覺。
“嗯……”
“就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你。”
柳依依輕聲道,眼神很清澈,飽含著真誠:
“說實話,我沒想到第一個來救我的人會是你。”
“如果不是你的話,今天就是我和媽媽的最後一天了。”
蘇寂笑笑:“你們沒事就好咯。”
“以前居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
柳依依輕聲道,“媽媽是為了籌錢給我治病,才去和黑潮組織合作的。”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她也沒想到會被這群人重新盯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隱藏著那麼多不為人所知的事物。”
“玩家的圈子……”
“似乎是一個比我原本所觸及的世界更加複雜的存在。”
“事實上你並不是一個人。”蘇寂叼著一根薯條,搖搖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其他很多的人也是。”
“所以已經無法退出了是嗎?”柳依依隨口問道。
“雖然說出來可能會令你感到有點沮喪,但——”蘇寂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蘇寂在培訓時候上的第一節課,就是有關殺場遊戲的歷史和背景。
漫長如亙古星河般的遊戲歷史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玩家中途退出遊戲的例子。
一旦加入遊戲,玩家們就必須永不停息地在靈域與現界的戰場上決鬥和競技,直到決出新一屆的冠軍種族。
而且現在頂部玩家的圈子裡似乎還流傳下來了一些訊息,說是這一屆的沙場遊戲將會是空前的激烈和殘酷。
因為不僅有新的種族降臨,甚至還有可能開闢新的戰區。
按照誓論壇裡討論情況來看,目前最有可能出現的全新戰區,很有可能會是冥界。
其中誕生於冥界的,最有代表性的種族,自然就是[不死族]了。
但就今天的情況來看,這個傳言多半也不是什麼風言風語。
畢竟,他可是親眼見到了被從冥界召回的死靈巨狼芬裡厄。
由此看來,[不死族]這個種族,未來將會成為人類非常棘手的敵人。
不過就目前的資料來看,活躍在現界範圍內的不死族玩家還是比較少數的,一時半會對人類多半還造不成什麼大的威脅。
但以後的事情……
又有誰知道呢?
“啊?沒關係啊,我沒什麼好沮喪的啊。”
柳依依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終於恢復了一絲大姐頭的風範:
“不瞞你說,我早就接受這種事情了。”
“既然無法阻止和改變,倒不如想想怎麼適應這個新的世界。”
“在我看來,把他當成一個即將來臨的新時代就好了。”
“反正無論生活在好的時代還是壞的時代,我們都是要認真努力地生活的,不是麼?”
蘇寂咀嚼薯片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神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是啊。”他輕聲道。
不知不覺間,話匣子似乎開啟了。
兩人坐在防洪堤前敘起了舊,說起了以前高中年代的事情。
老同學相見,頗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高中那會咱們也不是特別熟悉,也一直沒機會跟你交流。”
“唔~”
“雖然不知道這幾年你經歷了什麼,但好像自從玩家的事情出現之後,你的變化真的很大誒。”
柳依依點點頭,帶著點調戲的語氣說道,“比以前帥了很多,真的,騙你是小狗。”
“你這可過獎了。”蘇寂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我先走咯,時候不早了。”
依依站起身來,雙手向頭頂架起,舒展了一下柔軟的腰肢,“改天有空約個飯?”
“沒問題啊。”蘇寂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好啊,等姐姐有空了叫你。”柳依依擺了擺手,瀟灑地轉身走掉了。
【看似漫不經心的成功邀約,卻讓少女內心的小鹿有點躁動了起來。】
【哎!】
【說起來真是遺憾呢,從今天晚上開始,這個世界或許又要多出一位被禍害的妹子……】
“滾蛋。”
蘇寂低聲罵了一句。
柳依依走遠之後,手機裡也收到了花見笑的訊息,說是戰場打掃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可以回來了。
又看了一眼時間,確實也已經不早了。
找了個垃圾桶把吃完了的外賣袋子丟進去,蘇寂便原路返回了。
途中,蘇寂剛好和負責押送罪犯的勐男哥哥隊伍們擦肩而過。
肖勇和盧禾凱都已經落網了。
兩人已經被天玄會專用的反靈能手銬給牢牢地拷住,在周圍一圈扛著槍的特警和十來名玩家的包圍上,如同行屍走肉般被推著走動著。
此時此刻,這兩人早已失去了往日裡不可一世的趾高氣揚模樣。
對比最明顯的自然是新寧分局的正局長肖勇了。
原本年紀就已經不小了,這會看上去好像一下子又老了十歲的樣子。
頭髮肉眼可見地又白了一大片,臉上鬍子拉碴,眼白佈滿血絲,厚重的眼袋裡彷佛可以塞進一顆乒乓球。
一副好像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面的感覺。
經過的時候,肖勇面無表情地道:
“恭喜啊。”
“這一次是你贏了,小子。”
蘇寂澹澹道:“下次也一樣——可惜沒有下一次了。”
“不。”
肖勇搖了搖頭,緩緩地露出了一個頗具意味的笑容:
“不僅有下一次,你還會有下下次,下下下次……”
“在決出最終的贏家之前,這場遊戲永遠沒有盡頭而言。”
“你現在還年輕,還能贏很多很多次……”
肖勇用泛著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寂: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畢竟想要活下去,只有兩個辦法。”
“要麼你就一直贏下去,踩著堆成小山一樣的屍骸,一路爬到那個王座之上。”
“要麼——就選對你現在屁股坐的地方。”
“噢!”
蘇寂一臉平靜地點點頭,作出恍然大悟狀:
“懂了懂了。”
“所以肖局長,您這是把屁股掛在樹上了啊。”
肖勇的臉色突然鐵青。
他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用怨恨的目光狠狠地剜了蘇寂一眼,然後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跟著盧禾凱一起,兩個人一起被推搡著走進了配備了防彈裝甲的警車之內。
車門拉上。
肖勇看向這個世界的視野,被裁剪成了小小的一個方塊。
警笛聲響起,防彈車逐漸遠去了。
“他們會怎麼樣?”
蘇寂看向一旁的夏螢道。
“走完相關的法律程式和流程之後就定罪判刑了。”
夏螢說道:“這兩個人的罪名可不輕,流程結束之後,肖勇被判死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至於盧禾凱,最好的結果也就只是終身監禁而已了。”
“大概會被扔到意呆利的波維利亞島上關個一輩子吧。”
“不過被丟到那種鬼地方去,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確實。”蘇寂點點頭道。
畢竟那可是被稱之為死亡之島的地方。
因為這座島上,過去有過太多的瘟疫死難者。
十四世紀的時候黑死病席捲了整個歐羅巴大陸,而波維利亞島就是意呆利用來隔離感染者的地方。
從那之後,就有無數的旅行家和探險者聲稱在那裡聽到過陣陣亡者的哀鳴聲。
要在那個地方待上一輩子的話……
那確實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今晚辛苦你了。”
夏螢說道,“也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今晚隊長和上級領導肯定要忙開鍋了,宵夜什麼的只能改天再補給你了。”
“啊,其實我就隨口說說而已……”
蘇寂撓了撓頭道,“還有就是……今晚謝謝你了。”
儘管沒挑明,夏螢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蘇寂其實也是清楚的,隱瞞戰場上的真實情況,是天玄會《玩家憲章》裡面絕對明令禁止的行為。
這事原本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但牽扯到了夏螢之後,一切就變得沒有那麼簡單的。
如果上頭查到夏螢知情不報的行為的話,不僅他要吃處分,夏螢也要連帶著承擔不小的責任。
換言之,今晚這件事情,冷靜下來稍微一想的話,確實是他做得不對。
他就像一個在商店裡砸壞了玩具的熊孩子,而夏螢則是跟在他後面給他擦屁股的那個心累老媽。
說起來還真是蠻對不住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
拋去別的不談,把那個混蛋一刀一刀地捅死,確實相當令人舒適……
上頭的戰士是沒有理智的,就像四殺的人沒有智商是同樣的一個道理。
“不客氣,我理解的。”夏螢點點頭道,“第一次都是這樣的。”
喂喂喂,不要像那個死騷男一樣開這種沒營養的車啊……蘇寂嘴角抽搐。
“況且這種事情,我以前也幹過。”夏螢又道。
“誒?”
蘇寂愣了愣神,還沒來得及細細地咀嚼,夏螢便走遠了。
“明天見。”她說。
“好,明天見。”蘇寂也回道。
*
*
夜色漸濃。
忙碌了一整個的晚上的碼頭倉庫區,終於是消停了下來。
粉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了小洋樓的車庫下。
藍文濤買的兩個車位終於派上了用場,粉色的瑪莎拉蒂和橙色的雷克薩斯各佔一個位,硬生生地把車庫裡的騷氣程度拉高了一個檔次。
蘇寂和花見笑兩人戰鬥了一晚上,此時也是精疲力盡了,扯了幾句爛話之後就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回家,洗澡,在柔軟的大床上躺下。
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蘇寂感覺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但緊隨而至的,卻又是不自覺湧上心頭來的複雜心情。
——他需要獨自面臨一些抉擇了。
轉正這事兒就不用說了,這肯定是要轉正的了。
以他這個普通三流本科的學歷還有羞於啟齒的專業技能和工作經歷,想在正常人的世界裡找到一份同等級別待遇的工作,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除非說跟花見笑那個死騷男一樣去當鴨子,然後蹲到一個有緣人當場少奮鬥二十年,否則還是直接洗洗睡吧。
只要成為天玄會的正式編成員,他就可以拿到一份幾乎可以令身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羨慕不來的薪水。
在這個多數時候都是靠工資和收入來論英雄的社會裡。
這份工作,能讓他這個從小到大都是反面教材的失敗男青年,不說一躍成為別人家的孩子,至少也能收穫到在這之前沒有體會過的敬重和肯定了。
於是問題就來了——那以後呢?
像唐姐、夏螢和死騷男他們那樣,真正地成為一個職業玩家,把所有的生命和熱情全部奉獻給這個事業嗎?
如果[聖壤]真的向我發來徵召函的話,我真的有勇氣踏上這個征途嗎?
我如果光榮犧牲了的話,老爹老媽會為獻身給了人類偉大而壯烈的事業的兒子而驕傲嗎?
而且……
這真的是我發自內心想做的事情嗎?
蘇寂不由得心想。
關於這個問題,剛才在和柳依依聊天的時候,他確實有被她的話觸動到。
但,這還遠遠沒有達到令他能夠下定決心的地步。
每一個剛畢業的年輕人都會對未來感到迷茫,更何況二十年來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自己?
而且他所要面對的,還是一條如此崎區的道路。
“哥們,你說,我該怎麼辦?”
蘇寂把玩著手裡的[無銘刀],看著窗外遼闊的星空,喃喃低語道。
今晚的任務結束了之後,這柄刀就被下令暫時留在這裡讓他保管了。
按照天玄會的憲章,官方行動任務中所獲得的[青色瑰寶]級別以上的道具,都是必須要上繳國庫的。
但關於憲章中的這一條款,其實後續還有一條關鍵的補充。
即:“如果該道具在某位玩家的手裡能夠發揮出顯著的作用,且該玩家對天玄會達成了與之相匹配的突出貢獻的話,那麼該道具可以作為功勳獎勵而授予該玩家。”
而蘇寂,恰好就是符合了這一條補充的規定。
換言之。
從今天開始,他就擁有了他的第一個[青色瑰寶]級別的裝備。
按照花見笑的說法,對於新人而言,這同樣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至高榮譽了。
要知道,大多數跟他處於同一階段的新人,光是能夠擁有一件[紫色稀有]級別的武器,都已經可以趾高氣揚地用鼻子去瞪其他的同期玩家了。
不過遺憾的是,無銘刀雖然很勐很強,但它似乎不太擅長跟主人談心的樣子。
它身上的餘盡能量已經逐漸褪去,黑色武裝也被解除。
被握在蘇寂手心之中的它,已經恢復成了最初始的,僅僅只有二十釐米的賢者模式形態。
賢者形態下的無銘刀,可以用一個簡簡單單的詞來形容,那就是——拉胯。
不僅拉胯還雞肋,頗有一種拿來剖腹自盡都別手的感覺。
但此時此刻,蘇寂卻發現。
置於窗外灑入的月光之下的無銘刀,卻似乎在汲取著四周的月光。
凝固的月光形成了銀白色的細小結晶,逐漸又組合成了無銘刀的刀身。
相比起之前的黑色,銀白色的全新刀身看起來則是更加的漂亮。
並且與最初始的刀身,也更有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
刀身之上綻放出的光芒,彷佛一柄出鞘的雷霆,頃刻便能斬碎黑暗。
蘇寂盯著微微閃爍的刀尖,眼前逐漸浮現出新的文字。
【知道世界上最鋒利的刀是什麼樣的嗎?】
蘇寂微微有點愣神。
有點意思。
因為這一次,眼前的提示文字,居然很罕見的是一個疑問的句式。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句子。
不過這個奇怪的問題倒也是非常湊巧地戳在了蘇寂的知識盲區之上,他只得如實回答:
“不知道。”
【什麼?】
【作為九年義務教育畢業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你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那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
蘇寂:“?”
怎麼才能把這個狗系統給砸爛?
線上等,挺急的……
【開個玩笑而已啦。】
【這個問題,我確實對答桉一無所知。】
【但我知道——】
【最厲害的刀,能斬斷什麼樣的東西。】
“再賣關子自殺。”
蘇寂反向握刀作出剖腹狀。
【別,別激動嘛!】
【有話好好說,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
【咳咳!】
【世界上最強大且鋒利的刀,不僅能夠斬斷三千愁緒,亦能斬斷兒女情長。】
【倘若有一天,如果你真的擁有了這把無上珍貴的寶刀……】
【我希望你能夠斬斷的東西,不僅僅止步於此。】
“什麼意思?”
蘇寂微微蹙眉。
【我願你橫刀立馬,斬斷這世間繚亂而繁複的文字。】
【無論它們是來自古老的史書,陌生的文明,還是失落的遺蹟……】
【只要斬出那一刀,你將在層層疊疊的橫豎撇捺折之間,發現前所未聞的全新世界。】
【在那個神奇而又瑰麗的地方,你將找尋到更加神秘而又偉大的力量……】
隨著文字不斷地滾動和重新整理。
在蘇寂的視野之中,他看見文字編輯的工具欄之中,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個新的功能按鈕。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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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