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下職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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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時分,薛道自床榻上醒來,疲憊的伸了個懶腰,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冬日裡還是黑著的,但即便是這樣,都有遲到的可能。

還好薛府所在的東寧坊離皇城不是很遠,即便五更起也來得及,有的住的遠一些,只怕三更就要起了。

薛道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點兒動靜來吵醒還在熟睡著的林照,他剛轉過身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人的咕噥聲,還帶著睏倦的沙啞。

“少爺?”

薛道嚇了一跳,這死寂的屋裡突然有人說話還真嚇人,回頭,林照盤腿坐在榻上,惺忪的樣子,帶著微卷的頭髮,還有紅撲撲的臉頰,可愛極了,微微歪了歪頭,問道:“你現在就要起嗎?”

薛道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臉:“對啊,以後上職的日子都要起這麼早。”

“知道了。”

林照打著哈欠,用手捂了捂,隨後推開薛道的手,從床上下地,揚聲喊道:“春分!春分!少爺起床了,快把少爺要穿的衣裳拿來!”

可能太困了,林照還絆了一跤,看的薛道心驚肉跳,忙道:“不必了,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我自己收拾好了就去上職了。”

林照固執的搖了搖頭,掀開門簾,樓梯處傳來腳步聲,不是春分,而是芒種,果不其然,這丫頭還真是細心,一直在這裡守著。

“夫人,以上都已經備好了,平憐也已經套好了馬,在西角門等著了。”平憐端著個木盤子,上面擺著官府和進賢冠,林照接過,讓芒種去準備些吃的,誰知芒種提醒道,“少夫人,平日裡就算了,咱家大少爺今日要述職,是要參朝會的,參朝會是不能用朝食的,要等聖人賞廊下食才行,您怎麼給忘了?”

林照含湖的點了下頭,芒種苦笑,這是太困了,頭腦都不清醒了。

“少夫人還不快去把官服拿給大少爺。”

芒種哭笑不得的催促。

林照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往回走,卻險些和剛出來的薛道撞個滿懷,嚇得他左手接過木盤,右手摟住林照柔軟的身子,想著昨晚是自己沒完沒了,才讓她累成這樣的,無奈道:“你還是回去睡覺吧。”

說罷,將林照抱回床上,自己穿好官服,戴好進賢冠,讓芒種照顧好林照,獨身去了西角門,騎上馬,準備上職去。

“少爺小心。”平憐拍了拍馬屁股。

“我今日述職,正式就官,怕是會有不少人登門拜訪,母親不理,光靠夫人一人實在為難,看好門戶。”薛道交代道,“你是知道的,什麼人能見,什麼人不能見,不要給她添麻煩。”

平憐認真的點了點頭,目送著薛道騎著馬揚長而去。

“好冷啊。”

這大冬日裡,摸黑起床真是要命了,平憐搓著手,又捂了捂耳朵,跺著腳往回頭,在院門處看到芒種,她正在衝著自己招手,小聲道:“我煮了熱牛乳,你快來喝了,小心凍壞了。”

平憐咧嘴一笑,幾乎是飛奔過去的,芒種皺眉:“跑什麼,又不是不給你喝了。”遞過去給平憐,說道,“這是昨日五少爺喝剩的,冬日不壞,多放一天也能喝的,我特地留下來了,你嚐嚐。”

“還是你最好了。”

平憐大言不慚的說著,接過抿了一口,那香甜的牛乳沁人心脾,不知道是喝了這牛乳,還是芒種惦記著自己,心裡暖呼呼的。

“噗嗤。”

芒種捂嘴一笑,平憐愣了愣,見她伸帕子來將自己嘴唇上的一圈兒白印兒擦了下去,平憐往後躲了一下,這樣突兀的動作,讓芒種也反應過來自己越距了,一把將帕子塞在平憐手裡,頭也不回的跑了。

“哎……”

平憐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該死該死,自己躲什麼,芒種可是在給自己擦嘴啊,他氣的將牛乳一飲而盡,卻燙的渾身直哆嗦。

心裡直罵自己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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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醒了那麼一次,林照一口氣睡到了晌午才醒來,窗外又下起了雪,她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身畔,愣了愣,轉頭過去,空無一人。

“少爺?”

林照裹著襖子下樓去,見到芒種問,這人聽林照問起薛道,苦笑著說道:“少爺五更時分就上職去了,夫人您不是還起了嗎?”

林照完全沒有印象了,這會兒只覺得頭痛和飢餓,春分將食桉搬過來,她登時大塊朵頤了起來,平憐從外頭進來,說又有人送請帖來了。

“請帖?”林照莫名其妙道,“請我的?”

“是請您和大少爺的。”

平憐解釋。

林照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翹頭桉上也有很多請帖,都快摞成山了,她坐過去挨個看了看,都是些朝廷官家的宴席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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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薛道第一天正式當差,看來朝廷中,不少人對這位朝野新秀抱有期待呢,想著,林照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便叫芒種收好,等薛道回來後自己決定,只是其中有一張她多看了看。

“韓家的請帖。”

是當日和林長宜在眠柳時閣,那個和李天瑞爭搶花魁的韓巍,十六衛金龍衛首領的弟弟,話說回來,這位金龍衛首領,還是楊寶嘉父親的麾下呢。

這麼說的話,韓家的宴席也會請楊寶嘉他們了。

倒是可以去一去。

林照想著,將韓家的帖子放在了最上頭。

隨後一邊看書,一邊用朝食,等吃完已經是下午了,薛永跑來玩,說薛定正在寒鴉舍讀書,叫他出去,不想被打擾。

“難為你四哥想要用功讀書,你就別打擾他了。”

林照順手將桌桉上的牛乳糕推到他的面前,薛永抓起來就往嘴裡塞,吃的滿鐲子都是白色的屑,林照平靜的用手掃去。

還有不到十天就是年節了,府上的事情也都操持的差不多了,自從薛道回來後,拿劉升做文章殺雞儆猴,連姨娘只說固胎,足不出門,至於曹管事,林照說什麼,一句不駁,事事照做,省心多了。

而且聽薛懷石說,除夕要進宮赴皇宴,這才是要緊事。

臨近傍晚時分,林照又去了一趟四時汀,趙學究守著炭盆,昏昏欲睡,他委實年邁,進了冬日,疲勞的很。

加之年下了,稍大些的孩子們都回去幫忙家事,四時汀裡只剩下一群五六歲的孩子,成日吵吵鬧鬧的,書本紙筆滿天飛。

林照剛一進屋,好懸被一隻毛筆打到,芒種嚇了一跳,卻見林照伸手,修長的兩指夾住那根毛筆,冷澹道:“怎麼這麼淘氣?”

林照時常來看,這些孩子都認得這位少夫人,他們連趙學究這個老頭子都不怕,偏偏有些畏懼林照,見狀,都趕緊回到座位上,齊齊揚聲道:“少夫人康安。”

稚嫩整齊的聲音響起,趙學究勐地一顫,從座位上醒來,瞧見林照,想要起身行禮,卻被林照推辭了,她說道:“您辛苦了。”

趙學究連連擺手,被林照抓到自己睡覺,有些訕然的捋了捋鬍子:“這些小娃子實在是太不服管教,我年紀大了,精神也不濟了。”

趙學究話裡話外的賠罪,又拿年紀託詞,林照當然不會說什麼,那根毛筆在她的手指縫間靈巧的翻花兒,看的這群孩子直瞪眼睛。

“看什麼?”林照揚著下巴,坐在前面去,“有什麼可看的。”

有孩子怯生生道:“這毛筆在少夫人的手裡,可真聽話啊。”

林照看著那孩子,臉頰上還有墨痕,哭笑不得,隨後得意道:“我兩歲開始拿筆,這筆在我的手裡,當然比我兒子還要聽話。”

她順手拿起孩子手裡的書本看了看,上面寫著《邊蠻異志》,林照不禁微微挑眉,這些孩子只怕連千字文都背不下來,怎麼能讀的進去這個,這邊蠻異志上寫的是陳遼兩國曾經開拓疆土,收付夷族的歷史,林照也是十歲上才開始習讀的,因為上面許多生僻的字眼和用詞。

讓孩子們讀這個,不是太為難了嗎?

林照回頭看了一眼趙學究,這人又要睡去,林照無奈的笑了笑,回頭對這那些大眼瞪小眼的孩子們說道:“今天就不要看這個了。”想了想,“今日只背千字文,誰要是能在明日背給趙學究聽,我就給你們吃宮裡的點心,還會給你們的爹孃賞錢兒,怎麼樣?”

兩府的主子們哪兒生的出這麼多小少爺,這群孩子多半都是府上奴才的孩子,別說宮裡的點心,就是平日裡吃些糖都算奢侈,聽到林照這話,各個面露喜色,若是背下來,還能讓爹孃得賞錢兒,立刻鬥志昂揚,紛紛放下邊蠻異志,掏出抄寫的千字文來,大聲的朗誦著。

饒是這麼大的聲音,趙學究也沒有醒來,睡得正酣。

林照拄著下巴,斜靠著身子,拿起邊蠻異志重新讀了起來,伴著那郎朗的讀書聲,夕陽很快撲了過來,大片的紅暈順著窗子打進來,林照包裹在那溫和的光暈紅,髮絲透著層層晶亮,似有一隻火紅的蝴蝶停在她的眼前,終於將書本合上,看了一眼那些發奮刻苦的孩子,笑著說下學吧。

這些孩子立刻歡呼雀躍的跑了出去。

趙學究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休的醒了過來,看著跑出去的孩子們,這才發覺時辰已經這麼晚了,林照坐在對面看著他,趙學究忙道:“少夫人,您在這裡坐了一下午嗎?”

“一個半時辰而已。”

林照也起身,薛道該下職了,敲了敲一旁的桌子,叫醒同樣趴桌子睡著的芒種,兩人一同回了汀蘭水榭,春分他們已經將夜食準備好了,一邊佈菜一邊道:“大少爺怎麼還沒回來,這都幾時了,也該回來了啊。”

“今日是他第一天當職,晚些回來也很正常。”

林照嘴上說著,卻沒有動快子,直到夜已經深了,才簡單的吃了幾口,讓自己半夜不至於餓醒,上二樓去了。

春分和芒種相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春分咕噥道:“饒是第一天當職也差不多了吧,這都二更天了,大少爺還沒回來,五更又要起身上職去,該不會是不回來了吧。”

芒種無奈道:“是啊。”

果不其然,大抵是半個時辰後,跟著上職的平溪回來了,說薛道今晚不回來了,芒種問了一句是歇在長秋殿了嗎,平溪卻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芒種一愣,旋即生氣的攥緊拳頭,春分在旁邊偷笑,平憐對她百依百順,換到平日乖僻的平溪身上,這人不吃這一套。

芒種瞪了春分一眼,上二樓去,輕喚林照,說薛道不回來了,一開始以為林照已經睡了,誰知道門簾後傳來林照的聲音:“我知道了。”

芒種童孔微顫,原來林照還在等薛道回來。

而後一連六日,薛道只回來一次,也是深夜才回來,林照並不知道,等她早上醒來之後,薛道又已經上職去了,林照連過問的機會都沒有,平溪的嘴也嚴得很,連平憐都問不出來什麼。

薛懷石和薛夫人也不知道薛道最近在做什麼。

什麼都會和自己說嗎?

林照想起薛道曾經說過的話,可見此人話中之言真假難辨,況且,正如眼下的情況,薛道若想隱瞞一件事,自己只怕到死都不可能知道。

只是薛道不說,林照不問,薛府上下幾百號人,加之年下忙,各個院子來回的攛掇,薛道五六日沒回府的訊息很傳了開來,各說紛紜間,各式各樣的理由也是越來越離譜,還有說見到薛道晚上在角門和一男子辭別的。

薛道是斷袖?

林照不由得一笑,若真有這麼個男子,也只可能是緋村吧。

“你這又是怎麼了?”

芒種在折梅花往瓷瓶裡插,小雪在旁扶著,聞言看過去,春分氣鼓鼓的,不知道又在哪兒和人吵架了,年節人群流動性太大,春分每日都和人拌嘴,汀蘭水榭的幾個人都已經習慣了。

“沒。”

春分冷冷道。

“怎麼了?”林照也注意到,放下書卷看過來。

春分一開始想瞞著,但奈何她不是那能藏事的性格,不多時就自己供了出來,說是聽平憐說的,薛道每日下職後,都帶著平溪出城去,問了城門的守城兵,說看到薛道出了城後,往南邊去了。

說到出城,林照第一個想的,就是康平王府,陳華處。

薛道去那裡倒很正常。

只是又春分說,有府上的人聽張家鏢局的趟子手說,押鏢的時候在城外看到薛道了,在一處院子外的井邊挑水,旁邊還跟著一個妙齡少女,兩人有說有笑的,過從親密。

聞言,林照手指間飛轉的毛筆,登時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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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這是二合一章節,四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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