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愣著，澹臺仙已經震驚至極，失聲道：“這不可能——”
身後的百姓切切索索議論起來。
“這靈田不是挺好的嗎，話說這靈草是鳳璇璣種出來的？真厲害啊！長公主種了八年都沒結果呢。”
“也不一定是鳳璇璣種出來的吧……”
“你是沒去剛才城外看鳳璇璣和小侯爺比武嗎？這靈田裡的靈氣，分明是鳳璇璣身上的。”
“靈田沒被毀啊，長公主為什麼說靈田被毀了？”
“……”
澹臺仙震驚到連退數步，抬手指向鳳璇璣和帝時淵，怒吼道：“一定是你們搞的鬼！鳳璇璣你休要得意，肯定是神使幫你遮掩了過去！你以為你這把戲連國師都能矇騙過去嗎！”
“還有你，神使，你別忘了你可是國師的使者！你偏幫一個廢物，國師出關後必定會問罪於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澹臺仙一口咬定是帝時淵幫鳳璇璣，修復好了靈田。
事實上……的確如此。
澹臺仙那把火卻是點燃了神農田，但神農田是天地珍寶，豈會被一把火燒燬。
至於為什麼元鶴沒有告訴帝時淵……
都怪他要看熱鬧，聽說今天鳳璇璣要與人比武，他軟磨硬泡帝時淵松了口，去城外看比武去了。
看的過於入迷，也沒覺察到被偷家了。
帝時淵知道的時候它還不知道，還是帝時淵把四處浪的神農鶴揪回神農田裡，元鶴才發現家都沒了。
元鶴因此被帝時淵關了禁閉，神農田本就是帝時淵的契約物，他只需一動心神，神農田就會恢復原樣。
而這些草藥，都是元鶴累死累活才在這麼短時間內種滿的。
現在鶴已經累癱在神農田裡呼呼大睡了。
皇帝自然是偏幫女兒，他想了想，既然靈田並沒有被毀，澹臺仙實在不必執著於此，反正仙草是她種出來的就行了。
皇帝道：“仙兒，事實勝於雄辯。你將靈種撒下去，當場試一試，便可真相大白了！”
皇帝背著手，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他這大女兒一向有能耐，皇帝一直沒懷疑過那幾株仙草的來歷。
澹臺仙呼吸一頓，袖子裡的手蜷了蜷。
她的好父皇可真會出主意。
澹臺仙淡定的說：“父皇從未種過靈草，自然也不會知道，靈草成熟根本不是一夕之間的事。如何當場評斷。”
澹臺仙眯著眸看向鳳璇璣，“這田內的靈草，正好佐證了這些靈草，都是神使幫你造假的證明！”
澹臺仙將放在芥子空間的仙草取了出來。
“這是我剛才從這靈田裡取得的仙草，其根焦黑，可以佐證我說靈田被火燒燬的事實。仙草既然是剛才從靈田裡取下的，你又剛剛比武回來，怎麼可能有時間再種出這些。”
澹臺仙將根莖略微燒焦捲曲的仙草，給邊上的百姓看了兩眼。
百姓紛紛點頭，附和說：“的確如此！”
“若是仙草，除了國師大人府上的靈田，恐怕沒有靈田能種出來吧！”
“燒燬這招好熟悉啊！剛才擂臺上，鳳璇璣不就是用異火，把小侯爺的聖靈獸都給燒成灰燼了嗎！”
“鳳璇璣的異火如此厲害，燒燬靈田也是有可能的！”
“沒想到她如此輸不起，竟讓神使用這種把戲掙面子。”
百姓不敢議論神使，所以聲音越來越低，但貶低鳳璇璣的聲音卻持續不斷。
帝時淵心中的怒火節節攀升，他手剛抬起來一點，準備給澹臺仙一個教訓，就驀地……被鳳璇璣抓住了胳膊。
他板著的臉忽然一僵，眼珠僵硬的向下，落在鳳璇璣抓著他手臂的指尖上。
在他墨色錦袍的襯托下，更顯得鳳璇璣手指的瑩白，指骨又細又長，指甲粉嫩如同貝殼一般。
帝時淵失神片刻，腦袋裡轟的一聲。
他趕緊收回視線，滾燙的熱意湧上麵皮和耳尖。
帝時淵暗暗在心中唾棄自己的輕浮！
怎麼能盯著鳳璇璣的手指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真是無恥！
可是……
她的手指真的好漂亮，鳳璇璣渾身上下都漂亮，雖然有的地方他看不見，但一定也很好看……
帝時淵陷入自我唾棄和不可避免的聯想，兩種情緒反覆橫跳中。
已經獨自出神了。
鳳璇璣制止了帝時淵後，略往前踏了一步，看著澹臺仙，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你辦不到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辦不到。你辦不到，可能只是因為你廢物而已。”
“你！”
“你什麼你，看好了。”
鳳璇璣手掌翻覆，取出幾粒靈種。
她轉身來到田壟間，抬手拔掉了幾株靈草騰出位置。
動作粗魯的讓眾人直皺眉頭，視線心疼的隨著那幾株靈草看去。
鳳璇璣將拔下的靈草隨意丟在田壟間，抬手將掌心的靈種灑進靈田裡。
看著她這一連串的動作，澹臺仙嗤之以鼻。
風涼道：“你還是別演了，到時候什麼也種不出來，小心臉、臉……”被……打……腫……
澹臺仙看著眼前發生的事，眼珠漸漸瞪大。
後面的話哽在嗓子裡，喉中發出嗬嗬聲，頓時有些暈頭轉向。
鳳璇璣手底下，一株靈草竟慢慢冒了頭！！
一股靈草特有的香氣竄進所有人的鼻尖，感覺渾身靈力忽然充裕，整個人都提神許多！
“這怎麼可能！”
澹臺仙抓著頭髮，整個人像是一隻腳懸在懸崖邊，只要輕輕一推，她就會摔下去。
鳳璇璣怎麼可能這麼輕鬆、就種出靈草！
前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背對著眾人，鳳璇璣口中唸唸有詞，這段口訣是在上界時，她認識的丹道大師傳授給她的。
煉丹師有不少都會種植靈草，有時急於煉丹，催生靈草的口訣就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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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生出來的草藥雖然不比自然長成的好，但也不差，聞氣味便知。
鳳璇璣收斂靈氣以後，方才空下來的田間，幾株新長成的靈草正伴著風徐徐擺動。
這幾株靈草上頭，還都結成了黃橙橙的小花，與田間其他的草藥長的都不太相同。
其中一株，花心竟然還結了一顆果實。
人群中有眼尖的人，看了半晌驚呼：“是菩提草——不對！菩提草開花！是菩提花啊！是煉製九轉大還丹最難找的藥材！”
他扒拉開人群走上前，仔細一看，更激動了。
“菩提花居然還結果了！菩提果可是百年才結一枚，可遇不可求的寶貝啊！吃一顆最少也能漲一個境界的修為！鳳姑娘！鳳姑娘你這菩提果賣嗎！賣我吧！我傾家蕩產也買啊！”
眾人仔細一看，這不是司家的小少爺嗎，這小少爺可是個武痴啊。
他說的肯定沒錯了！
人群中頓時譁聲四起。
“鳳姑娘太厲害了！真真是前途無量啊！”
“我服了，我真的服氣了。我為以前罵過鳳姑娘廢物道歉，鳳姑娘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這長公主心眼兒可真小啊，自己花了百年才種出一株仙草，就說鳳姑娘聯合神使造假，心眼小的和芝麻一樣。”
“就是，鳳姑娘只花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催生出菩提果，哪裡是尋常人能比擬的。”
澹臺仙快要瘋了。
司小少爺還在追著鳳璇璣問她菩提果賣不賣。
催生出菩提果的事也超出了鳳璇璣的預料。
她本來只是想催生一株普通草藥，打了澹臺仙的臉就夠了。
沒想到無形之中，居然裝了這麼大一個……咳咳。
鳳璇璣連連搖頭，“菩提果我有用處。而且這些靈草，按理說是國師的東西，我無權處置。”
司小少爺垂頭喪氣，遺憾不已。
澹臺仙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幾乎要喊劈了嗓子，說道：“即便你能種出靈草又如何！鳳璇璣，你敢說以你現在的實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整個靈田的靈草全部催生嗎！你再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你讓神使幫你作假的事實！”
“我的仙草底下燒焦的痕跡，更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皇帝都扯不住澹臺仙了。
帝時淵回過神，先是瞥見黏在鳳璇璣身邊的司小少爺。
他木著臉將鳳璇璣拉到了身後，黑眸緩緩看向澹臺仙，凝在她身上。
薄唇輕啟，吐出一句：“靈田，的確是本座修復的……”
本座？
皇帝心裡一咯噔。
澹臺仙完全沒有在意這點，她像是抓到什麼把柄，狂笑起來，指著他道：“你承認了！哈哈哈哈！你不過是國師大人手下一個奴才，竟然敢如此行事！本公主必定會把此事好好記著！等國師大人出關就稟給他！你就等著被懲治吧！”
鳳璇璣乖巧的站在帝時淵身後，還在想帝時淵的真容是什麼樣的，他裝成侍衛面對自己，那他真正的樣子又是如何？
微風將帝時淵的長髮撩到了鳳璇璣臉上，弄得她癢癢的。
鳳璇璣抬手將碎髮拂去，看向指尖時又忽然一愣。
銀白色的……髮絲？
她瞳孔微縮，迅速抬眸看去。
眼前的時淵……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
墨色的長髮褪成了銀白色，一半用一支玉簪挽成髮髻，一半閒散的垂在身後。
鳳璇璣從未發覺過，一個人改變髮色，氣場竟然也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說的誇張點，變成國師大人的時淵，讓她頗有種，時淵下一秒就會飛昇成仙的錯覺。
但他擋在自己面前為她出氣的樣子，卻又分毫沒有變。
在場的人，只有鳳璇璣的心情是輕鬆愉悅的。
澹臺仙腿是軟的，精神也在崩潰邊緣。
眼前的‘神使’最先改變的是瞳色，墨色像深潭一樣的瞳孔，漸漸變成澹臺仙記憶裡難以忘懷的銀眸。
那時候看，澹臺仙覺得他如同神祇，仰慕不已。
現在對上這雙眸子，她卻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恐懼感。
帝時淵抬手取下了面具。
皇帝看見他的面孔後，立即跪了下去，“國師！國師大人！”
皇帝無數次被這張面孔驚豔，雖然永遠都記不住，但他只看一眼便知道，這是國師大人！
其他百姓也紛紛跪在了地上，高呼國師大人，百姓心中對國師的仰慕更高於敬畏。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然能見到青龍國的守護神，這輩子值了！
帝時淵並不在意其他人，他看著唯一呆呆直視他的澹臺仙，淡漠道：“無需你稟告本座，本座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
帝時淵不過抬手一抹，一汪水鏡出現在眾人面前。
回溯鏡中，澹臺仙在看見靈田種出靈草時，嫉妒猙獰的面孔。
以及她一邊咒罵鳳璇璣，一邊拔下仙草，用異火燒燬靈田的場景，全部呈現到了眾人面前。
皇帝臉都僵了，看著澹臺仙的眼神不斷冒火，他狀著膽子將跌坐在邊上的澹臺仙拉過來，連扇了好幾個巴掌。
“逆女！你怎麼敢做出這種混賬事！還敢冤枉鳳璇璣，還不快認錯！”
皇帝從地上爬起來，不斷說道：“國師大人請勿跟朕這不孝女計較，請國師饒她一條命，朕回去以後一定會好好教訓她！”
帝時淵眯了眯眸，道：“本座若不隱瞞身份出關，都不知你們澹臺家，連本座夫人的人選都定下了，你這個皇帝是怎麼做的？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處處插手。不及你父親半分。”
皇帝汗如雨下，“朕知錯了，都是這逆女一心傾慕……咳咳一直做白日夢，朕才……請國師恕罪！”
澹臺仙雙肩發抖，眼下才知道害怕。
帝時淵看著她冷冷道：“因為一己之私，放火燒燬靈田，你這一身的修靈天賦若都是為了做這些，那這身天賦留著也無用。”
澹臺仙心下一驚，“國師大人！我知道錯了，您饒——”
澹臺仙話還沒說完便哽住了。
她像是受了極大的痛苦，面容瞬間扭曲，捂著腹部倒在了地上。
“啊！！”
澹臺仙感覺自己的靈田像是在一瞬間，忽然被一隻大手攥住，繼而不斷收緊——
澹臺仙一聲痛鳴後，就倒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離得最近的司小少爺，小心翼翼的放出靈識探取了片刻，額上滲出一滴汗。
澹臺仙的靈田……沒了。
不是損壞，是徹底——消失了。
修靈者靠靈田匯聚靈力，提升修為，沒了靈田，澹臺仙這輩子都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了。
皇帝心疼的滴血。
他花了那麼多心血培養的女兒啊。
國師一句話就給廢了。
皇帝一點不敢有怨恨之心，國師廢一個澹臺仙就一句話的事，廢他的皇位扶他的位子上位，也就一句話的事。
他當初登基的時候就學會了，他這個皇帝，聽話就完事兒了。
國師不在他想怎麼幹怎麼幹，國師在，讓他怎麼幹怎麼幹。
當當初他是皇子的時候，就是靠著這句話，坐上皇帝的。
皇帝抹了把汗，瞥見身後遲遲趕到的大太監，催促道：“還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把長公主帶回去！”
大太監不敢遲疑，連忙找來幾個人把澹臺仙抬走了。
皇帝緩和了一下情緒，正打算跟國師大人攀談幾句，就聽帝時淵道：
“本座累了，你帶著他們都出去。”
皇帝立即閉了嘴，“是，那朕不打攪國師大人了。”
百姓也都站了起來，潮水一樣離開了神堂。
恐怕不出一個時辰，國師出關的事，便會傳的上京人盡皆知了。
幾息之後，神堂的人就走的乾乾淨淨了。
李伯很懂事的合上了神堂的門，至於鳳璇璣還沒出來？
國師夫人和國師大人單獨待一會兒怎麼了？！
帝時淵打了一番腹稿，才轉過身看向鳳璇璣。
鳳璇璣正玩著他的頭髮，笑著說：“國師大人的頭髮和畫本裡寫的一樣，跟緞子似的。”
沒了別人，鳳璇璣放肆的盯著帝時淵看。
身為究極顏狗，她看帝時淵這張臉，就已經把他假裝侍衛騙自己的事拋腦後去了。
帝時淵現在所有神經都很警覺，全面提防鳳璇璣生氣。
他脫口誇道：“你的頭髮更好看。”
鳳璇璣嘴角略微抽搐。
她倒也不至於，連頭髮好不好看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