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住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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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邊,緊追而上的春俏和小春子卻不停地衰嚎道。“小姐,小姐,你慢點。小姐,小姐 ,你別心急,失足跌傷了自己。”

可是,前面失瘋而去的董嫣芷那裡還聽得進任何一個人的規勸。仍像是一個受了蒼傷的母虎一樣,添著流血的傷口,咆嘯著悲鳴而去。

當街之中,那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董嫣芷一舉一動的‘操刀殺’,此時心裡好像犯了錯誤萬分慚愧的孩子一樣,呆呆地看著眼前這淒涼的一幕,卻是無能為力。

‘操刀殺’狠狠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霎哪間任憑眼中的淚水滾滾而落,清淚長灑。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在‘操刀殺’這個素以‘惡人’著稱,而在心裡另一面又繁衍出善良的人。此時此刻,他就像一個跪拜在佛陀座下最虔虛的皈依弟子,靜靜地在佛的慈悲與憐憫之下贖櫝自己的慌言。

“董姑娘,你一定要原諒我,我不是有意要這樣欺騙你的。請你相信,在這個浮華的世間之中,我們這些‘收棺斂屍的惡人’也有善良和同情人間悲情的一面。只是常常被世人誤解,做咱們這一行下濺勾當的‘惡人’罷了。”

其實,現在無論‘操刀殺’在心裡面怎樣為自己剛才的慌言救犢和贖罪,董嫣芷和在場的眾人也是聽不見的。但是‘操刀殺’就是這種性子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剛才的善意欺騙是為了董嫣芷的好。可是,他也覺得這是一種羞惡的行徑,怎麼也輪不到他自己拿出來善騙眼前的女子。

一聲長嘆,眼淚禁不住潸然而出,慢慢濛朧了他的視線。“操刀殺”忽然轉過身,拭去臉上的淚痕,再回頭望了一眼董嫣芷漸行漸遠的背影。猛然揮手道,“兄弟們,咱們繼續上路嘍。別在為難董姑娘了,她已是個未亡人。”

帶隊的‘操刀殺’說的一點也不錯,直奔而去的董嫣芷此時已是個未亡人了。悲傷和哭泣已把她扎磨得死去活來,失卻親人的疼痛和剜心之苦,就像昏天暗地的海浪一樣襲捲而來。把她與李秋生和董老爺子在一起,曾經有的片段又浮生在心頭之上,腦海之中。

那一翻與李秋生在青花繡樓大院初見時的生澀和羞愧,就仿如展現在眼前的光景一樣,充滿了迷離和未知。

那一段李秋生拼死抵抗耿侯爺侵犯自已,不惜血染潤房,冷豔如雪中梅花的場景,又如一個深深吸引人心的憧憬夢幻一樣,悽美裹著憂傷突然種植在自己的心頭,讓人卷眷不舍。

還有李秋生在離陽古鎮十里長亭外,萋萋送別董嫣眷戀不捨勾住手心的畫面。都恍如閃電的炎花在攻嫣芷的腦海生成,定格成一片連綴不斷的綿畫。

更有李秋生逃離京城時,與董嫣芷在杜府之外淚水潸然而下,漠漠離別之時]悽美如霜的冷豔畫卷。都恍如栩栩如生的昨日之景在她的心頭縈繞,揮不去,斬不斷,理還亂。

再有那董老爺子與她一起從小大所走過的風雨的歷程,都如電閃雷鳴的亮光一樣,清淅地趟過董嫣芷的每一根神經。她已不知道這是一種記憶的好,還是一種記憶中的壞,竟如此打擾心境,如此斷人情懷。

只是回憶的花朵再美麗也敵來過傷情片片的現實,董嫣芷知道此時此刻她所能做的一切已是於事無補,回頭泛術。就連她心中原以為敬重和最為尊愛的人,秋生哥和爺爺亦已遠遠的離她而去。在這個迷離的紅塵俗世,她只是一隻落單了的孤鳴悽悽的飛雁。

但是當董嫣芷面對那些‘收棺斂屍的惡人’,面對那些獨輪車上殘缺不全腐臭了的屍首,她仍是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和來遲。她只想趕在這些‘收棺斂屍的惡人’離開菜市口之前,親眼見上一面那兩個讓她日思夜想,不辭勞苦奔波,浸透了骨髓人至親親人。

所以董嫣芷在聽了‘操刀殺’的這一翻話後,已是不顧一切地往前面的菜市口奔去了。落得後面緊追上來的春俏和小春子二人,雖然嘴裡仍是不停地叨囔著“小姐,小姐”的叫,但董嫣芷與這二人也好像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世界一樣,再無相熟之念。

天已光亮的早晨,不管是遠處的事物還是近處的樓櫊都能清淅可見。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鳥鳴圓潤的鳴啾之聲,甚至還能聽到街角的農舍內傳出些許囂張的犬吠。

街心上,那些‘收棺斂屍的惡人’已遠遠把那些腐臭的屍首遁離了鎮上。街中和早開的店鋪門面,亦是晃動著人們早上活動的身影,那些趁趕早市的商販更是漸漸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各擺開拉嗓子吆喝的架勢,唾沫橫飛地向過往的人流竭力介紹著自己兜售的貨物和各種雜耍器玩。

古蘭鎮的菜市口到底在哪個方位,雖然董嫣芷並不知道,但是這似乎並不能足以難得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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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她此時這一副失魂落魄的尊容,驚得那些趁早市的人們紛紛避讓;一個清麗女子突然變得裝瘋賣傻,披頭散髮喃喃自語的瘋巔模樣,倒也足以讓那些好戲圍觀的人群借道驅馳。而董嫣芷自己則好像很精明地循著那些街邊店門未燼的火堆一路向前,竟也如願以償在半個時辰之內,兀自走到了古蘭鎮的菜市口。

此時的菜市口已然大變了意想中的模樣,和‘操刀殺’所描述的情形。一片平淡如昔的樣子,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就連‘操刀殺’向董嫣芷所描述的菜市場中,仍然高高地掛持著李秋生和董老爺子以及安樂寨眾賊首頭顱的籠子,現在在朗朗朝陽之下已是蹤影全無。

菜市場上,只有趕早市的人流,和趁早市的商販,各懷著不同的目的和心情在劇烈地喧囂著,嘣叫著。那裡還有閒散之人去注意和聯想起,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天將黎明之時,這裡還擺弄著十幾具被官衙砍掉了腦袋的腐臭死屍。

董嫣芷循目四處探望,只見眼前的菜市場仍是一片商販吆聲售貨,人們四處聚集交易之所。哭泣和失望交潛的淚水,痛苦和落寂崁坦的心即時繁衍開來。尋親不遇的悲憫又一次衝破情感的大門,在心裡莫名的悲誦起來,直衝喉嚨而出。

“秋生哥,爺爺,你們在哪?你們到底在哪?為何?為何嫣芷與你們的情份總是那麼的短淺。”

等董嫣芷在菜市口厲聲哭完這幾句之後,再抬淚眼四面環顧一遍。只覺得日光眩暈,人潮洶湧,當中的所有一切,都形同一隻面目猙獰兇猛的惡獸向自己猛然撲來。自己好像被包裹在層層的夢靨之中,掙也掙不脫,逃也逃不掉。壓抑,憂憤,驚悚 ,一齊湧上她的腦際。她突然尖叫了一聲,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就跟著頹然癱軟了下去。

周圍的人群霎時圍籠了過來,七嘴八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唉,這女子多可憐啊?看樣子真是可惜了。”有人站在旁邊搖頭嘆息道。

“哎喲,一個好端端的女子怎麼說瘋就瘋了呢?剛才還看見她清麗動人的來著,現在就變成這副樣子?奇了,真是造孽了。”又有人接連怪聲嘆道。

“就是嘛,長得這麼標緻的一個女子,這到底造的是什麼孽嘛?非把自己弄成這麼一副悲慘的模樣來。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中又有圍觀的婦孺之人,報以避眱之色長吁短嘆道。

“呵,呵,我看這女子肯定上一個被人拋棄的怨婦了?不然你看她把自己整得這麼慘兮兮的幹什麼。不就是求人垂憐嗎?哈哈,也真是的,這麼損的主意也想得出來。”更有好事的下流男子這麼惡毒的嘲笑道。

……

末了,終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救助。

此時,昏闕在菜市口之中的董嫣芷,捲曲著身子彷彿就像一件珍貴而價值不非的古懂。擺在估值的市臺之上,任人評頭論足,討價還價。而她身外的紅塵,從此再與她沒有了半點的關係。

“小姐,小姐,你又怎麼了?”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吶,你可千萬不能嚇唬春俏和小春子啊?”

“小姐,小姐 ,快醒醒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春俏回去如何向柳夫人交代啊?”

後面急起直追上來的春俏一把撲上去,抱著董嫣芷的身體跌坐在地上淒厲地哭囔道,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看似已然沒有了半分主意。

而小春了雖然是沒有經過多少世面的主兒,也跟在春俏的背後追了上來,但是終究是慢了一步,沒能伸手直接攙扶住頹然倒下的董嫣芷。

他先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愣在那裡,然後慢慢蹲下去圍著二人看。突然出手如電閃一般出手穩向董嫣芷的人中掐去,力度適中地揉了幾下。再在額角兩邊的太陽穴上捏了捏,然後在董嫣芷的後腦勺上一拍,董嫣芷‘啊’的一聲大啊,悠悠醒來。

旁邊圍觀的人群甚是驚詫,倏然瀑出了幾聲欽佩的讚賞之聲。而小春子好像似是充耳不聞一樣,扭頭又從身後的布袋裡取出水袋來,把水送到董嫣芷的嘴唇邊慢慢灌了下去。

緩了一會,董嫣芷才張著迷糊的雙眼說道。“小春子,謝謝你了。姐姐又欠了你的一份人情,可能姐姐這一輩子也還不上了。可憐秋生哥和爺爺都走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小春子霎時一怔,心酸酸道。“嫣芷姐姐,你不要難過,也不要傷心,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哪‘操刀殺’說的話雖然騙了姐姐,但是我相信他也是出自真心的善良。就是不想嫣芷姐再有一點點的傷心,落淚,可能這就老天對嫣芷姐姐的眷顧與垂憐。”

“是啊,是啊,小姐,小春子說得對。你想啊,像‘操刀殺’那樣‘收棺斂屍的惡人’都要維護小姐,老天爺怎麼可能說讓小姐的秋生哥和爺爺歿了呢?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的。”春俏接過小春子的話題說道,眼中的淚水又一遍一遍地落了下來。

小春子似是心中亦有所悟的說道。“小姐,你快點好起來,振作起來,我一定會陪著嫣芷姐姐再去尋找你的秋生哥和爺爺。再不去管要經歷多少千難萬苦,我都要好好的陪在嫣芷姐姐的身邊。”

董嫣芷迷離的雙眼再次淹沒在淚水之中,忽然她掙扎著坐起來喃喃自語道。

“可是,可是,這一切不是都晚了嗎?秋生哥,爺爺,他們都走了嗎?我一個人還能做什麼。”

“唉!”又一聲長嘆,當中響起悲涼的吟誦之聲。

“花若謝時秋事了,斷腸如何淚中人?自信有緣春來近,最恨西風一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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