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大家都是聰明人。
都懂！
黑的火兒者很清楚，楊豐幾個其實就是想勒索。
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當然不能公然要，得有個名目，坤帖木兒檢舉揭發，張將軍為國執法，別失八裡身為大明藩屬，在大明征討瓦剌期間暗中勾結瓦剌，向瓦剌出售鐵器，這怎麼算都是有罪的。
抓人沒毛病啊！
但經過別失八裡王的解釋，原來那些鐵器不是軍械。
是民用。
那就是一場誤會了！
楊大使這個外國使節可以站在絕對公正的立場上為他們作證。
當然，互相贈送點禮物，這個絕對與此事無關，又不是別失八裡王賄賂他們，是楊大使先贈送給別失八裡王貴重禮物。不要小看那個粗製濫造的黃金小動物，那可是上千年歷史的古董，價值連城啊，楊大使在燕然山撿的，說不定是漢軍將領攜帶。所以別失八裡王回贈一托盤珠寶也是禮尚往來，至於他同時贈送張輔和坤帖木兒，這只能證明他很好客，豪爽而又好客，值得深交！
然後終於被證明清白了的沙米查幹很快就戰戰兢兢地回來了。
“還不給楊大使行禮，這次多虧了楊大使給你作證！”
黑的火兒者朝他兒子喝道。
他兒子趕緊向楊豐行禮，不過看得出有心理陰影了，都不敢抬頭看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
那只彷彿山一樣壓在他胸口的大腳彷彿依然還在。
“王子客氣了！”
楊豐很隨意地說道。
然後這件事就算結束，至於死了的那些當然白死。
“大王，此番其實是我來有事相求！”
楊豐說道。
“大使請講，只要我能辦到，縱然竭盡所能，也要給大使辦到。”
黑的火兒者說道。
他是聰明人，而且剛剛已經收到明軍打敗額勒伯克的訊息，瓦剌各部已經退回，除了烏格齊哈什哈所部還算完整，其他各部尤其是綽羅斯，都損失不小，現在額勒伯克正在綽羅斯部以大汗身份號召各部抗明。
而坤帖木兒居然已經投降。
也就是說明軍非常強大，不但打得汗廷和瓦剌聯軍慘敗，甚至已經到了覆滅邊緣。
甚至人心都散了。
不然坤帖木兒怎麼可能投降，甚至還忠犬一樣跟著明軍。
所以……
不能惹大明。
得委曲求全！
他就這點實力，甚至連綽羅斯部都打不過。
瓦剌目前遊牧的尹犁河谷理論上其實也是他的地盤，但人家就是盤踞那裡，他也一點辦法沒有，曾經稱雄西域的察合臺汗國，再經歷分裂內亂持續數十年混戰後，早就已經名存實亡。
他就是個雜魚而已。
也就是之前僥倖在大明混了個稱臣納貢的藩屬。
要不然他也是被滅的。
所以這種時候他除了趕緊跪的姿勢更標準些還能怎樣，別說北邊打得瓦剌慘敗的明軍主力，就是眼前這支偏師都能滅了他。
老老實實當孫子吧！
“大王，我此次南下，其實是受燕王所託，到哈密去採礦製造彈藥，只是採礦需大量民夫，哈密不過只有一個守禦千戶所，倒是大王這裡人口還算眾多。”
楊豐說道。
“大使，我這裡加起來，也就是十萬男女老幼而已。”
黑的火兒者說道。
“可據我所知，此處不過是大王之王城而已，大王雖受大明冊封為別失八裡王，實則為察合臺汗，自此向南整個天山南麓都是大王所有，一直到喀什噶爾都是大王屬地，光喀什噶爾就有數萬戶之眾。如此算起來，大王治下數十萬戶是有的，楊某也不要多了，只需三萬青壯即可，也不是白用他們，工錢還是要給的，但糧食得大王出，這也是大王向陛下盡忠的機會。”
楊豐說道。
黑的火兒者憂鬱地看著他。
“大使，我雖是察合臺汗，但一切事務皆由國相做主，我與國相立有盟約，天山以南各城都是國相屬地，另外亦力把裡雖然歸我所有，但卻被瓦剌佔據。
我如今就是這別失八裡，再就是南邊吐魯番，火州，柳城。
三萬青壯幾乎就是所有青壯。
至於糧食更沒多少。”
他說道。
“這還是國相？
地盤比大王還大的國相？
這不就是曹操和漢獻帝？大王居然被國相欺壓到如此地步，為何不早早奏明陛下，請陛下給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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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豐很驚訝地說道。
黑的火兒者眼睛瞬間亮了……
“大使有所不知，國相忽歹達乃杜格拉特部之首，此前內亂多年，大王兄弟都被逆臣哈馬魯丁所殺，僅存其一人而已，幸虧國相救助才逃過哈馬魯丁魔爪，之後哈馬魯丁被帖木兒擊敗後失蹤，國相這才重新擁立大王復國。
不過這些都是大王向大明皇帝稱臣之前。
大王也不好奏明皇帝陛下。
畢竟忽歹達對大王有救命之恩與擁立之功。”
坤帖木兒趕緊說道。
他這個配合還是很默契，事實上他現在對大明應該已經很忠心了。
畢竟大明把哈拉和林封給他，他終於可以告慰老祖宗阿里不哥了。
“大使，正是如此！”
黑的火兒者趕緊一副很無奈的表情說道。
“縱然如此，國相也是大明之臣，大王就給他下令，讓他徵集三萬民夫到哈密效力，若他是忠臣，自然會聽命，若他不是忠臣，那張將軍就稟明燕王，由燕王處置，燕王此番奉旨西征就是要整頓西域，把大明的規矩立起來。
要讓西域各屬國君君臣臣，像這種君不君臣不臣的，成何體統！”
楊大使憤然說道。
黑的火兒者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看著他。
“大使說的對，我這就給國相下令，命他從喀什噶爾，葉爾羌，庫車等地徵召三萬青壯，備一年口糧，前往哈密等候大明調遣。”
他說道。
他從沒想過還有這種幸福啊！
他被忽歹達當傀儡控制，早就已經忍無可忍了。
只是鬥不過而已。
他準確說是東察合臺汗國的大汗，理論上屬地是整個南疆，加上吐魯番和天山北麓，然後還有尹犁河谷，但南疆都是杜格拉特部的，尹犁河谷被瓦剌搶了，就剩下吐魯番和天山北麓這一小塊。
他打不過杜格拉特家族，甚至他身邊都有大量後者的親信。
但現在……
可以借刀殺人啊！
既然楊豐想要民夫，那就給忽歹達下令，讓他從喀什噶爾等城抽調民夫帶著糧食過來。
反正就是一道命令。
自己身為大明皇帝冊封的別失八裡王，對自己的國相下令，那國相理論上就必須得聽，如果不聽那就是抗命，就可以請明軍去征討。明軍贏了自己獲得南疆各城的統治權，明軍輸了正好送走這幫禍害，到時候就說自己是被逼的，大不了退位，反正他所有兄弟都被哈馬魯丁殺了，換人也是換他兒子沙米查幹。忽歹達也沒有別的選擇，也不敢自己稱汗，他其實是哈馬魯丁的侄子，之前哈馬魯丁就是自己稱汗，結果因為根本不是蒙古大汗世系，被帖木兒一頓暴打，然後失蹤了。
估計死在亂軍中了。
杜格拉特部自稱突厥系，根本不是蒙古人。
你個突厥敢稱察合臺汗？
瘸子帖木兒好歹還是個蒙古人。
當然要揍你。
所以杜格拉特部只能立一個正統的察合臺汗，然後以此在正統性上對抗帖木兒，確保有對抗他的大義，但事實上東察合臺汗國就是杜格拉特部為核心的，甚至一直到明朝後期也是這樣。
現在可以說天賜良機，能不能恢復對南疆各城的統治全靠這一把了。
剩下就賓主盡歡了。
酒宴之後，黑的火兒者又叫出三個美少女……
“大使，我這裡窮，也沒別的，就是還有幾個女人能拿的出手，大使別嫌棄她們醜！”
他拉著楊豐的手，彷彿動了真感情般說道。
“大王太客氣了，我就喜歡這種風情萬種的。”
楊大使同樣感動地說道。
然後他就帶著四個美少女走了……
“妹夫，你喜歡風情萬種的？”
張輔說道。
“呃，你不也一樣嗎？”
楊豐看了看他後面跟著的。
張輔無言以對。
“大使，等咱們討伐忽歹達，那時候更多，黑的火兒者他爹當年曾經征服河中，留他哥哥鎮守，他哥哥在河中各城大肆搜刮美女然後運回來，結果引起反抗，帖木兒就曾跟他爹，因為此事加入反抗。雖說他哥哥最後也丟了河中，但也將河中的大批美女抓回，後來馬哈魯丁造反，殺了他哥哥和所有兄弟，這些美女都留在了喀什噶爾等城。
雖然已經過去三十年，但美女生下的想來也是美女。”
坤帖木兒笑著說道。
他還沒忘了美女。
畢竟楊大使承諾過，要帶著他們搶更年輕漂亮的，雖然現在他已經可以摟著更年輕漂亮的了，但手下還有六千多嗷嗷叫著等待呢！
“不要胡說，咱們又不是為了搶美女才來的，再說忽歹達要是聽命呢？”
楊豐說道。
彷彿搶美女不是他許諾的。
“大使，他不可能聽命。
忽歹達雖然是南疆之主，但各城都有自己的異密，就算他聽命，這些異密們也不會聽命，難道讓他自己出這些青壯？那樣的話三萬青壯等於耗盡他手中大半的青壯了，更何況還得帶著糧食，再說就算他真聽命了，那沒了這些青壯以後如何對付黑的火兒者？另外他還得對付帖木兒，沒了這些青壯，帖木兒的大軍也會兵臨喀什噶爾。
甚至他若聽命，他手下的人也不會聽命。”
坤帖木兒說道。
楊豐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忽歹達不可能聽命。
這傢伙雖然擁立黑的火兒者，但實際是大異密，也就是大埃米爾，黑的火兒者他爹封給他爹播魯只的眾埃米爾之埃米爾，整個南疆各城那些埃米爾的老大。原本歷史上他不僅僅是擁立了黑的火兒者，在其後連續五個大汗都是他擁立，真就可以說是類似曹操之於漢獻帝的權力。
他一直到黑的火兒者的孫子歪思汗時候，才在後者的逼迫下，以朝覲為名交出權力。
這樣的人肯聽這種逼他自掘墳墓的命令？
開玩笑！
他來換個大汗多簡單，反正也是他立的。
“咱們如今可就八千多人。”
張輔提醒他。
他當然明白楊豐想幹什麼。
上次在會寧，這個傢伙早就幹過一次了，出少量明軍，然後以燒殺搶掠誘使那些亂七八糟部落加入，打著討伐旗號玩流寇。
把原本局面徹底攪亂，讓原本可能維持和平的各部打起來，最終大明充當裁決者重新制定新的秩序，臣服大明的，完全受大明控制的秩序。這種戰術很聰明，也很管用，比如現在會寧就完全受大明控制，但前提是實力足夠。這裡可不是會寧那種一個小部落幾千人，甚至城都很少，南疆是一連串真正城市，而且光忽歹達控制的人口就數萬戶，加上其他各城估計真有十幾萬戶。
人口百萬級別。
要不然黑的火兒者怎麼老老實實給他做傀儡？
不就是真打不過嗎？
就這兩千明軍，六千多蒙古，就是黑的火兒者再湊萬把兵，頂了天兩萬人馬，彈藥不足，後勤還不知道怎樣，去討伐一個人口百萬級別的勢力？
很囂張啊！
“放心，上次我帶著你們一千人就能掃蕩會寧，這次更沒問題，派人給宋成送信，順便把燕王的奏摺也帶過去，讓他出兵進入哈密。”
楊豐說道。
“但宋成不會出兵幫咱們。”
張輔說道。
宋成當然不會跟著他們胡鬧。
事實上大明目前和忽歹達關係同樣很不錯，他還受朱元章嘉獎，畢竟這也是很符合大明忠臣標準的，在逆賊作亂時候，保護故主幼子，甚至保護十幾年，最終得到機會重新擁立其復國。
簡直堪比趙氏孤兒啊！
“他不需要出兵幫咱們，只要逼著黑的火兒者全力以赴。”
楊豐說道。
他們三人就這樣帶著美少女出了黑的火兒者的王宮，然後緊接著被一群衣衫襤褸，遍體鱗傷的乞丐圍住，後者哭著趴在他們腳下，一個個彷彿看到了救世主般，不過他們不會漢語，也不會蒙古話……
“回鶻人，他們是佛教僧侶。”
坤帖木兒面色古怪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