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後面跟著從附近千戶所調集過來的五百人軍隊，浩浩蕩蕩前往雲陽郡。
李長安沒有坐雲舟，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騎馬趕路，可以親眼看看各地受災情況，不至於只透過卷宗瞭解災情。
趕到雲陽郡城，花了大半天時間。
沿途所見讓李長安狠狠皺起了眉頭。
靠近府城的百姓，已經開始向府城靠攏，那裡的賑災糧食也率先開始發放。
但是越靠近雲陽郡，百姓的情況就越糟糕。
甚至還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情況。
臨近雲陽郡城，李長安停下了隊伍，開始易容，順便問身旁的薛世清，“雲陽郡的情況如何？”
薛世清看李長安熟練的易容手法，微微發愣，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回答道，
“下面收集上來的卷宗裡提到過，雲陽郡是整個平遙府百姓最多的郡。”
“所以賑災壓力很大。”
“賑災銀下發了多少？”李長安問道。
薛世清說道，“前後調撥超過五十萬兩。”
李長安輕笑著搖搖頭，“可是我們一路看過來，好像沒看到一個百姓像是拿到賑災銀糧的樣子。”
“待會兒以你為首，我就是一個司務。”
“別露餡。”
薛世清朝其他人看了看，“參議大人，我只是一個司務，要不還是找其他主事大人來？”
李長安擺擺手，“沒這個必要，你們的任務就是吃喝。”
“我懶得聽那些人拍馬屁，還能躲點清淨。”
說著，拍了拍薛世清的肩膀，然後把他推到了首位，“走。”
薛世清朝其他主事司務抱了抱拳，然後硬著頭皮率領隊伍進城。
鎮撫司隊伍果然迎來了郡城上下官員的熱情歡迎。
李長安吊在鎮撫司隊伍的最末尾，看著四下正在發放的賑災銀糧，眼中掠過一絲狐疑。
前面的一眾官員個個彎著腰笑著臉，領著鎮撫司的隊伍來到郡城衙門。
隨隊而來的五百人軍隊，被安排在了一處，而李長安等十一個人則被帶進了早就準備好的宴客廳。
“諸位大人遠道而來，下官略備薄酒，為諸位大人接風洗塵。”雲陽郡守帶著一批官員滿臉堆笑，恭恭敬敬說道。
眾人坐定。
郡守帶著雲陽郡上下官員前來見禮。
“下官雲陽郡郡守見過諸位大人。”
“下官雲陽郡郡丞見過諸位大人。”
“下官平縣縣令……”
“下官盧灣縣縣令……”
……
一眾地方官員行完禮。
薛世清開口問道，“澤烏縣縣令為何沒來？”
郡守趕緊起身解釋，聲音中帶著一絲悲傷之意，“澤烏縣縣令張衛民在治理水患期間不幸罹難……”
“張縣令平日裡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剛正不阿，下官已經上奏朝廷，懇請朝廷嘉賞張縣令。”
此話一出，其他地方官員紛紛應和，
“是啊，張縣令一心為民，令人欽佩，我等皆視之為良師益友……”
……
一頓飯吃下來，主客盡歡。
辭別雲陽郡官員，
一行十一人來到房間，很快就有一群衙役抱著卷宗走了進來。
“大人，這些是雲陽郡下轄十三縣的部分卷宗，包括屯田、耕種作物彙編等等。”
待衙役離去，
李長安拍了拍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找找看澤烏縣的卷宗，還有那個澤烏縣縣令張衛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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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清從手裡的卷宗裡抽出一卷，“大人，您覺得張衛民有問題？”
“也可能是其他人有問題。”
李長安笑了笑，“我這裡有幾個故事，諸位不妨聽聽看。”
“其一，雲陽郡郡守郡丞，以及十三縣縣令在內的十五個主官，共同侵吞五十萬兩白銀，最後分贓不均，其中一人分得最多，被其他眼紅的人幹掉。”
“其二，十五個主官裡，有一人侵吞大量賑災銀，被其他人發現，然後被殺。”
“其三，十五個主官，有一個獨善其身，另外十四個人視之為異類，所以趁機將其幹掉。”
“諸位大人覺得這些故事哪一個聽起來更有意思？”
在場眾人面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薛世清看向李長安，“這幾個故事倒都很有意思。”
“不過今天這頓飯吃下來，只有一個壞人應該不太可能。”
“這倒也是。”李長安點點頭，開啟卷宗，“我還在想一個問題。”
“一縣主官死了這麼長時間，本應派發下去的賑災銀糧去了哪裡？”
“還有之前的賑災銀糧又用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名主事輕笑道，“這麼說來，雲陽郡可得好好查檢視。”
薛世清看向李長安，“有沒有可能，那個張縣令真的是治理水患而亡？”
“當然有可能。”李長安聳聳肩，“只是今天看到的這一切，讓我下意識有點懷疑。”
“城外和城內完全是兩個樣子。”
“而且城內百姓看起來也只是才領到賑災銀糧而已，更像是在做樣子給我們看。”
“經歷過平遙府城的那些事，我從來不吝嗇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這些地方官。”
李長安放下張衛民的卷宗，看向在場十人，
“諸位大人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們便開始吧。”
一名司務詢問道，“參議大人，明日我們在何處查閱卷宗？”
“查閱卷宗？”李長安詫異了一下，然後搖頭道，“我看了一下張衛民的卷宗。”
“澤烏縣就在距離郡城一百多裡的地方。”
“明日我們去澤烏縣。”
十個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全都愣住了。
“參議……大人，明日要去澤烏縣？難道不是查閱卷宗？”
“卷宗要看，當然也要親自走訪最基層。”李長安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隨手拿起一冊卷宗，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卷宗只能是參考，哪有光看卷宗就能解決問題的？”
在場十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面露異色，然後抱拳離開。
“薛司務留一下。”李長安開口道。
待其他人離開。
薛世清問道，“不知參議大人留下官所謂何事？”
“我去澤烏縣很奇怪？”
薛世清面色有點古怪，“是有點奇怪，其他參議大人會把任務分派給主事和司務。”
“再由主事司務帶著下面的差役去地方探查。”
“待主事司務收集好所有情況彙集成冊後，翻看卷宗即可。”
李長安點點頭，“屆時我會和你們一起去。”
“明日你留下盯著賑災銀糧，儘快把賑災糧送下去。”
“是。”薛世清抱拳離開。
李長安拿起桌邊剪刀，剪了剪燈芯，然後開始翻看桌案上堆得高高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