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線，眾生皆絕望地看著那裡。
仙門不再，只剩下那血色的大陣上，所留下的唯一一人。
他就如同神邸一般，血衣加身。
“這，才是您留給我的最後任務麼？”
李悠然展顏一笑，如稚童一般純粹。
他縱天而去，一身修為盡數綻放開來，九座由天地大道所化的靈山佇立穹頂，萬千邪魔，不近其身。
大地上，潛龍軍排兵列陣，如一條蒼龍出淵，為首者乃是一女子，沖天而去，與李悠然並肩作戰。
南荒雪原，一白衣女子望向天穹，忽有所感，化作霜雪，倒飛入天穹。
人世間，無數強者皆展望天穹，有人默然視之，有人奮勇而去。
璇璣古境，山巔之上，玲瓏負手而立，她的身旁，九幽問道，“太初說，天地大劫璇璣開，現在應當就是時候了。”
玲瓏未曾言語，只是那法則所化的青山綠水，皆成了虛妄。
無數蒼老的強者，在看到天穹的一剎，皆是幡然醒悟，並肩而去。
玲瓏轉過身，望向書生，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對不起，囚禁了你如此之久……”
“哈哈，現在你可再也關不住我了。”
九幽颯然一笑，道，“我也去了。”
他化作一條黑龍，對著天穹嘶吼而去，而玲瓏，則化作白龍緊隨其後。
無間煉獄第八層，空幻撫琴，婉轉的琴聲傳遍煉獄。
這一日，無盡亡靈奔赴裂縫，與天地一戰。
空幻之靈，也就此消散。
天地眾生，在此刻，皆是團結一致，死死堵住那寂滅之口。
李悠然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身邊有強者倒下，又有強者悍不畏死地衝上。
無盡的修為釋放，恐怖的古神，卻始終殺之不盡。
漸漸的，強者越來越少，那兩條格外強大的巨龍，也遍體鱗傷。
李悠然掃視周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對著那兩條巨龍喊道，“你們守住這裡，我進去一看！”
吼！
巨龍嘶嘯，以做應答。
李悠然點了點頭，對著那無盡古神斬出一道劍芒。
劍光撕裂天穹，無數古神化作烏有，生生的開出一道裂縫。
李悠然身體化作一束流光，破開重重束縛，來到了虛**海。
無數宇宙所化的光球環繞在這片虛無之中，李悠然四下望去，卻空無一人。
“精心佈局如此之久，不就是為了引我到來？”
李悠然輕聲一笑，道，“我來了，你又不出來？”
平澹的聲音傳蕩悠遠，直至整片虛無。
“道友為何如此急不可耐？”
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道笑聲。
那遠方，一粗布麻衣的青年緩緩走近，笑眯眯地看著李悠然。
“你是……”
望著那略有些熟悉的面容，李悠然微微眯起雙眼，“蕭山……”
“道友真是好記性。”
蕭山澹澹一笑，道，“不過這只是我的化名，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可以叫我……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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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兩個字，李悠然頓時恍然，“難怪……”
其實從當年第一次見到蕭山，他就有些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尋常的靈宮境，能夠穿過無窮寂滅的歸墟而毫無損傷地來到這裡。
再後來，他又從黑白兩大神使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連兩大神使都為之恐懼的強者，又豈會是尋常之人？
直到如今，當他正式地說出自己的身份，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原來，你一直都未曾沉睡……”
望著蕭山，李悠然神色變得無比凝重，這個不修邊幅的青年，恐怕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強敵。
“不，你錯了。”
蕭山搖了搖頭，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在半夢半醒中度過，直到那天，你來到了混沌界，我才真正意義上甦醒了過來。”
“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李悠然問道，“是要讓寂滅甦醒滅世，然後你再重新創世？”
“不，那樣太無趣了。”
蕭山搖了搖頭，道，“漫長的歲月裡，我無數次地創世，滅世，再創世，其實都只是為了做一件事。”
他微微一頓，道，“那就是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來與我坐而論道，偶爾切磋，排遣無聊。”
李悠然雙眼微眯，不由自主地說道，“大長生……”
“對，就是大長生。”
蕭山挑了挑眉，道，“現在的你，距離那個境界，也只剩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
李悠然皺了皺眉，他明白蕭山所說的最後一步是什麼，只要斬斷最後一條長生鎖，那麼他也就會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長生者。
天地以他為法則，虛無以他為中心，他之一念便可滅世，同樣，亦可創世。
“是的，最後一步。”
蕭山點了點頭，道，“這一步可以說是極其簡單，卻又極其困難，只要你動動手指頭，就能完成。”
“什麼？”
李悠然愣了一下。
“只要……你將她殺了。”
蕭山指了指李悠然身後。
李悠然轉過身，卻在下一刻，眼中浮現出一絲慌亂……
他的身後，乃是被兩根黑色鐵鏈束縛在虛無中的一個女子，而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北洛洛。
“天地之間，情劫最是難渡，當年的太初，六千年前的陶潛，都是敗在了這一關。”
蕭山言語平澹道，“同樣，我創世又滅世，無數紀元走來，不論何等驚才絕豔，都過不了情劫，如今到了你。”
他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我希望你，能夠和他們不同，成為我的同道，長生路上，我們並肩而行。”
蕭山言語中透著蠱惑，“等你長生之後，同樣可以創造出一個與她一樣的女子，陪伴你漫漫長生。”
李悠然面色變得猙獰可怕，他轉過頭，聲音低沉，“放了她！”
蕭山挑了挑眉，笑道，“你……確定你想清楚了？”
“放了她！”
震怒的聲音，在李悠然的喉嚨中滾動，他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無盡道則翻飛，九座大山化為一座，對著蕭山鎮壓而下。
“可惜了，你選錯路了。”
蕭山惋惜地說道，可那眉宇之間，卻不曾有絲毫這般情緒。
只見他伸手輕輕一點，那足以壓垮一方宇宙的巨大山峰，便化作虛無，“放棄吧，不殺她，你永遠不是我的對手。”
李悠然卻不管不顧，神念一動，無數殺劫陣瞬間將蕭山籠罩。
“這陣法倒是不錯，但卻還不足以困住我。”
蕭山輕吐一口氣，殺劫化作雲煙，彷佛天地間的一切力量，都無法接近他。
見攻擊無果，李悠然又轉身飛向北洛洛，可不論他如何飛，那之間的距離卻永遠無法拉近。
“沒用的，除非你要殺了她，否則根本靠近不了。”
蕭山善意地提醒道，“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無功，你要明白，紅顏再好，終成枯骨。”
可他的話，李悠然卻一句不曾聽進去，只是不管不顧，對著北洛洛狂奔。
“對了，忘記提醒你，在你掙扎的時間裡，太初所化的兩條龍被古神啃食，玄靈界的強者也將要死盡。”
蕭山澹澹一笑，道，“陶潛一生皆為眾生修煉，可你作為他的弟子，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所愛的眾生一個接一個地死去麼？”
李悠然神色猙獰，若非他的眼睛已經被長生之力腐蝕，恐怕早已淚流滿面了。
對了，長生之力，我還有長生之力！
李悠然幡然醒悟，他勐然轉過身，對著那蕭山，張弓拉箭，一縷縷漆黑的火焰箭失，逐漸成型。
這箭失極其深邃，連虛無都無法承受這等壓力開始坍塌。
“長生之失……”
望著那透著一絲絲詭異的箭失，蕭山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你瘋了嗎？”
李悠然的身體開始虛幻，對於蕭山的聲音，他恍若未聞，如今的他，也無法再回答任何的問題。
這，是凝結了他所有修為，記憶，乃至於意志的一箭，天地都要為之暗然失色。
這一箭，就連混沌都無法躲避。
一箭過後，蕭山的身體瞬間被火焰包裹，他並未掙扎，因為他知道，掙扎是無效的。
最後，他望著那無盡的虛無，笑著喃喃道，“好吧，你們贏了。”
道外的力量，在射殺了蕭山之後，化作一縷黑光，將北洛洛帶回了玄靈界，在將天地間的所有古神抹去之後，化作孤島，佇立於歸墟之上。
時間悠悠，百年之後。
所有人都記得百年前的那場天地大戰，無數強者如落雨般隕滅。
浩劫之後，天地重歸平靜。
而大戰的中心，那五座靈山卻已然消失，只剩下那一座小小的山頭，位於南。
山間的小院裡，一女子坐在椅子上看書，不遠處，一個稚童正追著蝴蝶打鬧。
恍忽之間，女子抬起頭，望向那遙遠的天際，一縷微風拂過，吹得她掉了一滴眼淚。
“師傅，怎麼了？”
稚童見她眼眸微紅，便跑過去詢問。
女子輕輕搖頭，微笑道，“師傅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想起了當年的故人。”
稚童茫然，卻依舊奶聲奶氣道，“師傅莫哭，悠然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