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鍵還陽，分明就是給紅燒肉上糖色！”

小玉面在搞清楚了鬼事部的新工作以後，像是被澆了盆冷水，積極性全無，極力抗議這不人道的工作形式。

就連平日裡攻擊性最強的嫉鬼，也不禁表示同意，沒有反駁小玉面的話。因為她也不想幹這個，一丁點都不想。

還陽，多麼美好的一個詞。

卻讓這些女鬼談之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紗紗看向魏昆的眼神也不對勁了，充滿著強烈的警惕，大有一副你讓我去幹我就立刻罷工的堅決。

起初，魏昆還搞不清楚原因。

詭異的感官其實是殘缺的，很多詭異都無法體驗活人對世界的感觸和反饋，再精緻的美食、再舒服的大床，對它們而言跟草木、荒地毫無差別，更不用說多巴胺和內啡肽分泌所帶來的“幸福感”。如果說什麼讓詭異最快樂，要麼是吸收人氣轉化鬼氣，要麼遵循本能大肆殺戮的時候。

所以在魏昆看來，一鍵還陽，暫時獲得一具活人軀殼，體驗一下做人的美好感覺，簡直就是厲鬼的元宇宙遊戲了，難道不是很值得嘗試嗎？

魏昆感覺董事長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環視這一屋子大大小小、一個比一個白的陰間美人，沒能找到敢與自己目光碰撞的死硬分子，這讓他隨便挑個殺雞儆猴的想法落空了。

噠噠噠……

手指急促地輕敲會議桌面。

“你們知道，《鬼宅》最重要的女鬼角色，一直缺個關鍵的演員。本來我們的想法呢，是先讓鬼事部部長試鏡看看，但它顯然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機會就這樣空出來了。”

“《鬼宅》是要作為啟明星微電影大賽的參賽影片，為我們公司開啟名聲，宣佈正式踏入影視圈的作品。容不得閃失，更不可以拖延，因為時間不等人，再過一個多禮拜就是報名的截止日期，必須加班加點把影片完成。現在劇組、劇本、場地都到位了，就差一個作為核心商業賣點的女鬼，或許會嚴重耽擱拍攝進度。”

嫉鬼撇嘴道：“隨便挑個漂亮又不會吃人的，不就行了？至於這麼麻煩，還要額外去找外援？”

“本來是這樣簡單的。”

魏昆無奈地聳聳肩，“但貓牙的事過後，這事就不太好辦了。敏感時期，上面對恐怖驚悚類的作品查得很嚴，這時候你覺得女鬼的演員會不會受到重點照顧？要是被一查再查，即便不暴露也會煩得要死。”

“老闆，我們不是官家背景嗎？”鬼鏡聲線慵懶，慢條斯理地問道。

“就因為是官家背景，才要合理地擴增，使用某些「可以註冊在籍」的演員，像是水仙那樣的，明白了嗎？”

魏昆重申，揮手說道。

“換句話說，不是不想被關注和調查，擔心暴露詭異身份嗎？那我們直接光明正大地找來一隻鬼來拍攝，不就行了。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燈下黑原理，剩下的你們就可以暗度陳倉，以「正常人」的身份頻繁出現在各種影視作品裡了。”

“哦！我們是在找個傻子，哦不，是靶子！”小玉面作為前二五仔，對敵我身份認知這事很敏感，第一個跳出來表達立場。

魏昆點頭道：“現在就是誰來釣這個傻子的問題，而且一個傻子不夠用。幸福互娛在極速擴張，招聘大量新藝人的同時，也要納入少量類似於水仙這樣，有官方認可的「正式鬼演員」，從而完美地把大家身份都洗白白，以後劇組啊、公司啊再鬧鬼，就不是在座你我的問題了。”

譁啦啦，陰暗的小會議室裡，響起滲人的掌聲，還夾雜著邦邦敲鏡子的聲音。

大家都明白，這是魏昆對所有詭異的保護。

既要吸收人氣晉升境界，也要保持低調偷偷發育。魏昆不願意讓她們冒著危險，直接暴露在聚光燈下。他不可能、也永遠不會像天堂傳媒集團對待切西亞那樣，沒有利用價值就隨手拋棄。

他早就把這些模樣性格迥異、絕對稱不上完美的詭異們，當成了鬼公司大家庭中極為重要的一員了。

魏昆扮演著這個大家庭最操心費力的家長。

她們有的脾氣不好、有的愛好驚悚、還有的貪吃懶做，但不影響她們在魏昆心中的重要性。更多時，是對社會、對她們、對自己的責任心，在驅使著魏昆奮力前行。

小秘書把魏昆悄然的轉變，通通看在眼裡。

它抱住魏昆的胳膊，耳鬢廝磨，像是一塊黏在過期豬肉上的搓澡巾。

“你給我蓋章，我去當魚餌。”

魏昆本來還在姨母笑，擱這自我感動呢，突然一個激靈，堅決地搖頭。他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就這事不可能！

隨著紅紅實力增長，在它「汲取」權能的反哺下，魏昆也順理成章地突破到了小神階境界。只差用“創造之蛇”神系的進階途徑，扮演藝術創造者，來點燃第一朵命火了。

越是接近更高的境界，他對給小秘書蓋印章這事就越是謹慎。因為他的直覺越來越清晰，隱約間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如果給小秘書蓋章，開啟鬼公司七大部門之一的秘書處，將會發生非常棘手的事情。

他懷疑過，蓋章是否就是在解除小秘書的封印。

小秘書的來歷、實力至今是個謎團。它甚至不在鬼公司的員工序列裡，若不是其也表現出鬼公司「無」之權柄的氣息，魏昆都要認真地考慮它到底算不算自己人了。

而且它性格極其糟糕，就是個不穩定的定時炸彈，坑蒙拐騙除了人事什麼都不幹，就一個潛在的詭異恐怖分子，唯恐天下不亂。要是真的解除了它的封印，鬼公司內部事務一定會亂成一鍋粥吧！

“老闆求求你，我真可以的！”

“不行。”

“那你摸摸我，它會告訴你……”

小秘書見機會難得，拼命地祈求魏昆，兩隻小手搖晃得快要出殘影了，如同貓咪般蹭著魏昆，給諸位女鬼看得心頭一陣警惕。

這小妖精難道是想潛規則老闆？！

我們都還沒試過呢！

魏昆沒轍了，他沒同意小秘書蓋章的請求，但是對它一直強調要摸摸自己有些好奇。會議室眾目睽睽之下，身為董事長的他，一把抓住了秘書的A4腰，開始上下其手。

“嗯！？”

像是開啟了某個開關，魏昆遲疑地望著小秘書。

與其說是小秘書，不如說是它頭頂的一行字……

「是否蓋章？」

「蓋章後，將開啟秘書處的大神階試煉任務，該任務極度危險，請董事長權衡選擇。試煉任務完成後，鬼事部與保衛部將新增禁衛軍的子板塊，啟用冥府司務權柄……」

嗯……

果然有坑！

小秘書要是有眼睛，一定會露出穿靴子的貓那樣無辜的萌萌大眼，水汪汪地望著魏昆，然後用小尖手期待地指著額頭，等待一吻定情。

實際情況是，魏昆一臉見了鬼的模樣，給小秘書團吧團吧，把這個干擾開會的傢伙揣進了懷裡。

大神階試煉任務？

禁衛軍？

冥府司務權柄？

這聽上去就是世界級的史詩任務，遊戲大主線走到頭的終極關卡，魏昆瘋了才會開啟這種東西。不過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鬼公司冥冥之中告訴他，蓋章確實能解開小秘書的封印，而且解開封印的它，就是一位真正的大神階！

並且，它還極有可能是大神階的境界中，也堪稱非常恐怖的存在！

鬼公司竟然隱藏著這種隨時能動用的高階戰力？

‘怪不得小秘書會瞧不起任何員工……’

魏昆忽然一怔。

他勐地記起一個很容易忽略的小細節。小秘書天不怕地不怕，誰都看不上，但唯獨懼怕公司裡的某位女鬼。提起那位女鬼時，小秘書也會聲音壓低，謹小慎微，生怕惹其不快。

這位爺，便是鬼事部部長，真正的冰山美人紅衣姐姐。

‘紅紅的前身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魏昆也終於理解，為何紅紅的境界提升堪稱緩慢，在搞定亞洲時尚周以後才是第一朵命火，甚至被大大咧咧的水仙追上了境界的進度。它的實力根本就不是境界能衡量的，在權能三還沒點燃命火的時候，就能正面硬抗大神階，那如果等紅紅成為了真正的大神階……

它會不會化身真正的人間之神？

“救……命……”

隔壁淒厲的悽慘叫聲，將魏昆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他這才想起被他故意坑了的水仙，正在接受這位部長女士的體罰教育。

魏昆本想這樣算了，出手制止。

他又記起水仙也是第一朵命火的詭異啊，既然是第一朵命火，就有不死性，除非遇到北陰印章這種特殊的手段，才會使其魂飛魄散，否則的話，極難擊殺一位擁有不死性的詭異，這個階段的詭異就是都市怪談裡不死不滅的恐怖傳說。

魏昆果斷選擇沒聽見隔壁的求饒聲，讓紅紅發洩過癮，平時他也能輕鬆一些。員工不就是替老闆受罪的嗎？

他正襟危坐，十指交叉cos碇源堂道。

“繼續開會！”

“出於公平起見，也是尊重大家的個鬼意願，我決定按需分配工作，而不是強行指派。問題是，什麼樣的活人，能吸引來什麼樣的詭異？大家踴躍發言，聊聊你們的個人愛好，一起討論討論。”

丟擲話題，魏昆用他豐富的網路釣魚經驗，頓時引起了踴躍討論。

根據發言內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說的話。

“我喜歡臉好看的！俊男美女！尤其是純天然的大美女，就會忍不住收集她的麵皮……當然，現在我沒這個愛好了，只會在網上買手辦過過癮，就是工資不太夠用。嗯，想釣我這種詭異的話，長得好看就夠了。”

“情侶，熱戀的恩愛情侶。我想當著其中一人的面，一點點挖出愛人的心！嗯哼，想想就手癢難耐，好久沒幹過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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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網戀！網戀網戀網戀！”

“我痛恨沾染罪惡的人，活人的凶煞之氣會吸引我不由自主地殺掉他們。座頭山的盜獵者有一多半都死在了我手上，另一小半則被燈籠鬼搶走了，它有收集癖，喜歡頭頂沒有旋的腦袋。”

“別看我啊，我又不是原裝鬼……咳咳，但現在也是自己鬼了。如果讓我來選的話，我會尋找那種桀驁不馴的壞蛋當獵物吧，調教訓練他們一定很有意思，但殺人還是算了，過不去心裡那關……”

“我會找到361衛士的程式設計師，纏著他一輩子睡不好覺。”

“身體素質好的小美人，最是美味。”

“啾咪！”

“哦對了，我簡單補充一點，午夜愛照鏡子、喜歡集體玩筆仙遊戲的作死傢伙，也會引起我的注意。我很嫉妒他們鮮活的生命，更討厭他們不珍惜生命的自大，我就是這樣一個有點小正義感的文靜淑女，董事長你是懂我心意的……”

每個鬼員工的XP讓魏昆眼界大開。

他之前還不知道，紗紗竟然喜歡裝未成年正太欺騙變態大叔，然後再隔空噶了他們。這都是啥見鬼的興趣愛好啊！阿姬偏愛玩情侶遊戲，半臉鬼是個極端的環境保護主義者，依依還想開拓她的私人女團……

相比之下，小玉面這種純粹的殺人惡習，由於太正常而有點格格不入了。

不過魏昆也懷疑這小不點，最近好像在半夜偷偷挪用公款買手辦。不過還好，起碼她不像大玉面那樣喜歡濫殺無辜。魏昆又想起了這幾個玉面真正的本體——千面影后李玉娩，不知這位偽裝成著名女演員的神秘詭異，性情究竟如何？

“真是……多才多藝啊。”

魏昆長嘆一口氣。

他想招納一些新員工，來堵住水仙的小嘴……嗯，雲海市民俗局的悠悠之口。

但究竟派誰去，到底招什麼樣子的，才最適合《鬼宅》的女鬼戲份，討論到現在他還是沒能拿定一個主意。

直到一雙手勐然從桌子底下，死死抓住了魏昆腳踝。

他低頭一看，撞見一雙憤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