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孫不戰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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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縉徹底蒙了。

原本他就覺得太孫不該在這個時候親自前來獅子山。

畢竟這裡頭死的可都是理學大儒,把持江南一地的文脈。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應該早早的離開此地,免得最後說不清,反倒是讓自己沾了一身屎。

可現在,皇太孫竟然不光是人來了,還主動將訊息給傳了出去。解縉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目下錦衣衛正在城中大肆緝拿今科會試舞弊桉涉桉人員,已然是讓其他人心生怨憤。這個時候獅子山上的訊息傳出去,那些不曾被緝拿的人定然是要趕過來的。

兔死狐悲。

那些在今天不曾被錦衣衛送進詔獄裡的人,只會認為今天應天城所有的變故,都是朝廷又或者說是年輕的皇太孫在殺雞儆猴。

“您這時候該回宮的。”解縉遲疑了片刻,小心上前低聲說道。

然而這時候,獅子山下卻已經是傳來了一陣騷動。

解縉聞聲臉色突變。

眼神也更加焦急的盯著朱允熥,希望對方能在那些憤怒的理學子弟們上山前,從後山悄然離開,全身而退。

獅子山下。

三個月前被上萬追求公德正義的應天百姓踩踏出來的一條條山路前,是一群群的在京讀書人從各處聞訊奔赴而來。

幾名身著錦緞,腰佩墜玉,觀其容貌便是世家子出身的年輕人,此刻卻是神情最是動容,人人眼眶紅潤,臉頰上帶著淚痕。

在身邊眾多同窗、好友、故交的陪同下,齊齊的匯聚在了山腳下。

“費兄,此刻非是傷心時,我等還是先行上山,查清了謠言真相才行定奪。”

一名今科參加會試卻落榜的舉人,眼神機警的打量著被眾人簇擁在最前面的一名年輕人。

被稱作費兄的年輕人,卻是低吼道:“家祖被逼自縊,此仇不報,吾難為費家郎!”

這是已經認定獅子山上是出了事,且要追究到底的意思了。

周圍眾人不禁神色凝重起來。

這個姓費的,可是出自江西的舉子。

更是江西吉安府鼎鼎有名、顯赫一方的理學大族。

大明開國二十五年,就數江西的秀才、舉人、進士最多。

有明一朝,江西共計出了八百多名進士,舉人和秀才則是不知凡幾。

可謂一個卷字。

而江西道,又數這吉安府科舉最難。

想到吉安府,在場眾人神色又是微微一變。

那個創辦書報局,推行心學那勞什子知行合一的解縉,也是吉安府的進士。

“江西胡家,窮後輩子孫,亦要尋出兇手!”

恰是這時,又有一名江西的年輕舉人振臂怒吼。

這江西胡家,同樣是一個名門大族。

同樣的,家中亦有老祖前些日子入京遊學,暫居在這獅子山上數月。

陸陸續續,又有幾名家中老祖是在獅子山上的人家站了出來,出聲表明心跡,誓要追查真相。

人群開始躁動了起來。

這時人群中忽的傳來一聲高呼。

“定是那心學的人逼死的各家前輩!”

隨後,山腳下聚集的人就看到一名不過二十出頭的舉人爬到了山下的一塊巨石上。

“那是湖廣李家的嫡系。”

“李家這一次是不是也有老祖前輩入京住在這獅子山上了?”

“可不是嘛,聽說還是和劉舍人有著頗多私交的關係。”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站在巨石上的人。

巨石上湖廣道的李家舉子振臂高呼:“定是心學那等邪說中人,使了計謀,方才逼死了獅子山上的諸位前輩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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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舉子再一次的重複了自己的判斷,繼而道:“今歲恩科會試,原本一切順風順水,若當真有舞弊之事出現,那錦衣衛的豺狼虎豹又何必要等到今日放榜後才行捉人?”

山下的理學子弟們一聽這話,頓時響起一片醒悟的驚嘆聲。

錦衣衛抓人何須等待,若是真的有舞弊之事,事發的時候錦衣衛就應該開始抓人了。

李家舉子又道:“世人皆知,我江南士林書香傳家,重學重教,讀書育人,千百年如斯。而我江南士林,也多是理學大家,承襲程朱理學,日夜朱子聖言。

定是心學中人,察覺到今科金榜之上,我江南子弟屢多彩頭,心生怨恨,方才暗中誣告今科有舞弊事,繼而引來錦衣衛一眾豺狼虎豹捉人!”

山下理學子弟們轟然如雷動,一切都能說通了。

一時間聲討不斷,此起彼伏。

“公道!我等要個公道!”

“上山!”

“上山!”

“要公道!”

“……”

情緒已經被調動了起來,矛盾也被豎立了起來。

正待那李家舉子要與幾名家中老祖前輩生死在獅子山上的人家子弟,一同帶著山下這些理學子弟上山的時候。

卻又見幾名舉人從遠處行色匆匆的趕了過來。

幾人到了近前,便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

李家舉子跳下巨石,快步走到幾人面前:“生了什麼事情?”

隨後一人抬起頭,一手扶腰,張著嘴滿頭大汗的喘著氣:“太孫……太孫!太孫在獅子山上!”

李家舉子臉色一變,低聲道:“太孫在山上?”

原本還在聲討的理學子弟們,亦是伸出了遲疑和膽怯。

“太孫竟然去了山上……”

“如此……如此……”

“山上定然是重兵把守的吧?”

“……那……那……那我們……”

“我們我們我們還要上山嗎?”

“上……的吧……”

這些明明先前被調動起了情緒的理學子弟,在聞聽太孫竟然正在獅子山上,不禁生出了想要退卻的念頭。

這便是他們。

李家舉子冷眼掃過在場眾人,而後繼續高聲呼喊道:“此乃我理學生死存亡之際。今日,我等家祖被逼自縊,來日又何嘗不會是吾等懸於樑上?”

“今日,會試金榜六百六十六名吾輩同窗被捕,劉舍人等考官被扣罪緝拿。來勢洶洶,皆以我等為矛頭,此刻我等若畏畏縮縮,束手束腳,瞻前顧後,來日爾等獨身面對錦衣衛此等虎狼,當真還有匹夫之勇,可做那一人敵?”

李家舉子聲聲道來,言語之間便再一次催動了在場眾人的鬥志,就連那些已經開始準備熘走的人也咬著牙留了下來。

“上山!”

“現在就上山!”

“須得討要個說法。”

“便是太孫,也該是講理的,幾位前輩若是無事,又如何會生出自縊的事情來!”

“國有奸佞,吾輩當掃清汙濁,還天下朗朗乾坤!”

人群再一次被統一了思想。

李家舉子默默一笑,玩弄人心的手段而已,他再一次高舉起手臂:“諸位,隨我上山!”

“走!”

“諸君同行!”

“吾輩同行!”

烏泱泱的一大群匯聚在獅子山下的理學子弟,便開始沿著山路向著山頂走去。

在不遠處的一片遮掩物後。

幾道身影默默的注視著前方要上山討要公道,討要說法的理學中人。

胡文海冷笑一聲:“這個時候只要喊上我們的人,從後面圍堵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在東城聞聽獅子山出事了的高仰止,帶著幾人一路趕了過來,望著獅子山下已經開始上山的人群,低聲道:“太孫在山上,既然太孫去了山上,想必便不可能是為了要鎮壓這些人。”

孫青書則是揣測道:“難道這件事情還能有轉機?太孫找到了如何對付這些人的法子?剛剛你們可都是看的清楚,這些人已經是不講道理胡亂扣帽子了。”

那幫理學子弟口口聲聲,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書報局做的。

但書報局又是何其無辜。

孫青書幾人也沒有想到,今天放榜的日子會爆發出會試舞弊桉,更是傳出了獅子山上那些遊學大儒自縊的訊息來。

書報局這一次是實實在在的背了天大的一口鍋。

就因為他們傳揚出去的知行合一與理學不合。

高仰止則是一揮手:“跟上去,從旁邊的山路跟過去,聽清了山上等下發生的事情,書報局這次便要加印文章,這是我等的一次機會!”

說完之後,高仰止也不給出解釋,徑直從幾人眼前走了出去,從另一個方向往獅子山上過去。

獅子山上。

隨著山路上的動靜越來越近,解縉一張臉如同是吃屎一樣難看,眼神焦急的不斷看向身前表現的風輕雲澹的朱允熥。

他又看看站在太孫身邊,同樣一副無所謂模樣的詹徽,心中便將這老倌兒給從頭到尾罵了一遍。

“監國御前,來者止步。”

解縉正在心中怒罵詹徽老倌兒的時候,山頂前的平地上,錦衣衛和上直親軍衛的官兵已經結隊發聲警告。

“我等要請見太孫!”

“學生乃是江西費家子弟,獅子山上有我家家祖!”

“我等要見太孫!”

隨著山下的人上來的越來越多,守在前方的官兵也只能是一步步的後退,將邊緣的地盤讓給這些學子,唯恐這些人因為人擠人從山頂摔下去。

李家舉子一馬當先,走在了最前頭。

僅僅是一眼,他便看到躺在宅院門口被整齊擺放,蓋著一塊塊白布的一具具屍骸。

李家舉子眼眶一抖,爺爺那只帶著一塊墨玉扳指的手就在其中一塊白布的邊緣暴露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李家舉子這才看到一名年輕人正站在幾名官員的最前面。

想來這就是皇太孫了。

李家舉子又向兩側觀望過去。

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竟然也在這裡!

那該死的解縉竟然也該出現在這裡!

李家舉子深吸了一口氣,正欲開口說出訴求。

候在朱允熥身側的詹徽微微抬頭,看了眼皇太孫,便當即上前走出一步,直面在場的諸多理學子弟。

詹徽冷眼掃過在場的人,沉聲道:“監國面前,爾等聚集,是要行三月之前的事嘛!”

三個月前,東城書報局前千餘人鬥毆,為錦衣衛扣押與詔獄。

詹徽此言一出,在場不少人正是當日去了書報局鬧事,後來被關進詔獄的人,當即閉上嘴冷靜了下來。

李家舉子卻是不懼:“學生參見太孫,拜見詹尚書。學生等前來獅子山,是為接回我等家中長輩遺骸,更是為求長輩因何選擇自縊與此地。”

李家舉子語調沉穩,雖是在於詹徽對答,目光是不時的看向面前不遠處的皇太孫。

詹徽目光不善的掃向了李家舉子,看出這人是今日上山之人的領頭人,便直接道:“獅子山自縊之事,事涉今日會試舞弊桉。”

李家舉子當即說道:“我家家祖留宿於此地數月,不曾有一日下山,又如何涉及今日會試舞弊桉!詹尚書,亦是儒家子弟,難道要對我家家祖行誣衊之事?”

詹徽一揮衣袖,卻不再看向李家舉子,而是面朝在場的其他人:“今歲恩科會試舞弊,凡題名入榜之舉子皆涉桉其中。錦衣衛現已查明,獅子山上諸位士林前輩,乃聞聽儒家子弟涉桉舞弊,不忍教化之功崩壞,悔恨懊惱,為天下學子計,為往後萬世讀書人謀。諸先生懸樑自縊,以死勸善,教天下讀書人當走正道。諸先生之志,感天動地,惟願往後學子當銘記今日事,當行君子事。”

說到最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詹徽這位大明朝堂堂的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竟然是兩眼發紅,眼角含淚,四肢微顫,可謂是已然動容難掩。

然而。

這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啊!

任誰都沒有想到,朝廷會給出這樣一個說法來解釋今日獅子山上諸位大儒自縊的原因。

李家舉子更是長大了嘴巴,遲疑、狐疑、猶豫。且目光之中,漸漸的多出了一絲質疑。

他不由的看向一直不曾開口的皇太孫。

這是陰謀嗎?

還是朝廷為了壓下今日獅子山上這樁事情的手段?

李家舉子在心中揣測著,而同時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在如此猜測著。

就連解縉也不由默默的露出一抹意外。

朱允熥看著詹徽的後背,心中感嘆這老倌兒當真是會審時度勢,會揣測上意,自己想要如何做竟然被他一絲不差的給猜了出來,且提前為自己鋪墊好後續的手筆。

朱允熥當即臉色變得深沉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長嘆一聲:“諸位先生以死明志,教化天下萬民,萬世後輩。此情此志,孤絕不叫諸位先生落寞而亡!”

這?

朝廷難道不該是強壓此事,掩蓋此事,甚至是太孫為了心學而打壓理學嘛?

怎得現在竟然還要為理學大儒揚名?

原本已經準備好與太孫辯論的李家舉子,這時候徹底反應不過來了。

自己已經準備捨身忘死的與見過皇太孫辯論,卻不想皇太孫竟然是……竟然是不戰而降?

不!

這怎麼看都像是和自己是一夥的啊。

李家舉子和在場的諸學子,已經被朱允熥和詹徽這一前一後兩段話,給弄得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面前理學子弟們的反應,被朱允熥盡收眼底。

心底冷嘲一聲。

接下來,這件事情到底如何走,就是自己說了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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