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萬鈞震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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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是喜歡江南的。

是江南的細雨,江南的泥土,江南的沃野,還有油紙傘下的江南女子。

可他對處於江南的應天,卻是複雜的感情。

在很多年前之前,尚且年少的他第一次懷著期待崇敬的心情走進這座城的時候。

他被夫子廟外那甜膩膩到反胃的梅菜扣肉給噁心到了,也被那乾柴無味的鴨肉掃去了所有的食慾。

回過頭,他去了秦淮河。

不見十里溫柔如昔日,只是自己的錢兜子算是徹底的空了,買了一聲美人笑。

再回頭,已是站在那洪武門前。

然後,他只能靠笑了一聲的美人,才買到了回家的票。

而如今。

夫子廟前的一碗鹹菜飯就很好吃。

秦淮河也是格外的溫柔。

至於洪武門……

那些個殺氣騰騰的禁軍官兵,大概是整座應天城裡的宵小鼠輩最不敢靠近的地方。

於是,他就想好生的守護住現在擁有這些的應天城。

從一開始,如同一條跳出水缸,進到小溪流入大江之中的鯉魚一樣。

朱允熥從洪武二十四年開始使勁的搖擺著尾巴和魚鰭,就是為了能在這條大江的最上游做些改變。

填飽大明百姓的肚子,是首要的任務。

這件事情已經在做了,並且定然會頗有成效。

那接下來,解放生產力,用自己的雙手,在大明這個巨人的身後,狠狠的託一把那巨大的屁股,讓它能夠將最後一步走出。

朱允熥覺得這大概需要自己用餘下一聲的力氣去完成了。

“殿下,陛下和太子都來了。”

想要成為心學聖人,卻意外有喜的解縉,騎在馬背上面色有些緊張的看著黑洞洞的正陽門城門洞。

咯吱咯吱。

兩輛載著縮小版蒸汽機的馬車,沉重的壓著車輪,碾在路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八匹挽馬張大了嘴伸著舌頭,鼻孔裡蒸騰騰的往外冒著白煙熱氣。

“國有少年,可期可盼。”

作為大明乃至是中原,第一位被以聖旨方式賜建狀元牌坊的現任禮部尚書任亨泰,站在皇帝和太子身後、百官眼前,輕聲感嘆著。

正陽門外,斜陽剛好。

溫柔的灑在大地上,照耀在城外將將回家的年輕人身上,讓身子一週散發著光芒。

慈眉善目的朱元章就站在正陽門後面最前頭的位置,雙手兜在一起,目光善意含笑的看著城門洞外的大孫子。

朱允熥架著馬一路到了正陽門外便下了馬。

如果是南征結束的常升回來,朝廷大概是要出城三十裡迎接。皇帝出城門,迎凱旋之師。

而自己這一遭不過是去了一趟太平府,然後自己折騰著讓老爺子還有朝廷出來開開眼。

規矩那就不能壞了。

等在正陽門後面,便不算是壞了規矩。

穿過十幾米深的正陽門城門洞,朱允熥一路腳踏實地的到了老爺子面前。

啪。

朱允熥單膝著地。

“臣參見陛下,參見太子。今日累事煩請陛下、太子出宮,臣惶恐,卻為獻一千古未有之物於我大明,助大明萬世太平基業。”

朱元章面含笑容,默默點頭:“起來吧,臭小子愈發假正經。”

落在皇帝和儲君後面的詹徽、茹瑺、任亨泰幾人,悄悄的對視一眼。

太孫還能這般恭敬,大抵不會出太大的亂子,到時候要是事情不順利,自己幾人也能更好一些壓住雜音。

朱元章則是好奇的看著停在城門洞裡的兩輛馬車。

雖然擔憂自家混小子會不會是在誇大,可眼睛裡的期待和好奇卻是掩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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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小子雖然是個小王八蛋,可這兩年也確實是下了不少蛋的。

朱元章清清嗓子:“帶回了什麼東西,要不是如你所說的千古未有之物,咱就罰你和秦王一併跪太廟去!”

今天本來在太廟裡頭跪的好好的秦王朱樉,目光幽幽的站在一旁,雙手揣在袖子裡,也不嫌熱,只是一個勁的對好大侄鏢去幽怨的眼神。

朱允熥心有所感,微微側目轉頭,就迎上了老二叔那埋怨的眼神。

出京去太平府的時候,老爺子是因老二叔辦事不利,才下旨給罰去太廟跪著的。

不過回頭一想,朱允熥才反應過來,老爺子這是給老二叔放了個假好生休息休息。

這兩年,老二叔去太廟罰跪的次數不少。

每年總要跪那麼兩次。

朱允熥更是聽彩蝶、彩蓮兩個丫頭時常說起,如今只要進了太廟,就能聞到一股子雞肉香,太廟裡頭的犄角旮旯地,時不時就能被負責灑掃的宮人打掃出來一堆的雞骨頭。

衝著老二叔擠擠眼,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

朱允熥便對著老爺子拱手抱拳,側過身子:“此物名叫蒸汽機,只需填充煤炭,一人操作,一經啟動,便可不費半分人力,驅動、調運、轉動萬鈞重擔。”

正陽門後,朱允熥雖語氣平靜,卻是擲地有聲,好似這正陽門城門洞成了擴音室,將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傳入在場官員耳中。

鴉雀無聲。

“不可能!”

一聲高呼響起。

人群紛紛側目,尋找聲音的源頭。

就連站在最前面的朱元章和朱棣父子二人,也不由回頭想要找出有這個膽子當眾說出不可能的人。

眾目睽睽之下。

只見今年剛剛升了工部尚書職的王儁臉頰黝黑,雙目之上眉頭皺緊。

一下子成了全場關注,王儁卻沒有絲毫的膽怯。

但是舉起雙手,衝著朱元章和朱標作揖施禮,而後緩步上前到了朱允熥面前:“臣任工部,古今工典翻閱無數,從未見過有不費一人之力,便可撼動萬鈞重物的奇聞。”

朱允熥默默頷首,這位新晉的工部是在用專業知識來質疑自己。

不過,蒸汽機本來就是從未有過的東西,他自然是找不到。

王儁又說道:“固有嬴蕩、項羽扛鼎,便被傳頌千古,乃大力士也。未有蓋過之人,足可見人力又窮時。”

這是借人類比。

朱允熥依舊面帶笑容,等待著工部下面的話。

王儁微微皺眉,奇怪的看了眼一言不發的皇太孫,只以為是不是都被自己給說準了,皇太孫幡然醒悟?

那自己是不是話說的有點重了,太不給皇太孫面子了?

王儁遲疑了一下,沉吟後緩聲道:“殿下定然是被太平礦那些個諂媚討好邀功的匠官匠人給矇騙了,他們好藉此哄騙了殿下,想要升官。臣以為,朝廷當下旨申斥此般賊子。”

朱允熥忽的微微一笑。

合著自己還在想這新晉的工部,是不是個理學腐儒。

卻沒有想到,這貨竟然是因為羨慕嫉妒恨。

大概在這位王工部心裡所想的,就是一群匠人出身,又如何能弄出什麼好東西來,不過是要在工部和將作監官員們的帶領下,按圖索驥,老老實實的做好朝廷交代的事情就是了。

說好聽點是坐井觀天。

說不好聽那就是矯情,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然而,不等朱允熥開口。

詹徽卻是哼哼一聲,語氣有些陰陽怪氣道:“工部什麼時候養成了不求證,便擅下定論的習慣了?”

王儁剛剛回頭張嘴,話音還未放出。

和詹徽並肩而戰的兵部尚書茹瑺亦是輕聲開口:“殿下所言是與不是,都要我等看過才知。萬鈞如何,都在那裡,稱了重便都知曉了。”

王儁張張嘴,很想要引經據典幾番,用自己身為工部的專業身份來反駁這兩人。

卻不想,吏部尚書任亨泰這時候也輕咳一聲開口道:“聖人亦是說過,不曾見過的不要亂說,王尚書著相了。”

聖人說過這話?

王儁眉頭皺緊,心中疑惑,可如今詹徽三人都站了出來,而在場官員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為自己說話,他心中已經醒悟了過來。

自己真的是如任亨泰最後那句提醒一樣,著想了呀。

王儁感激的看了任亨泰一眼,而後小心快速的從皇帝和太子的臉上掃過。

還好,這二位都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

王儁當即轉身,衝著朱允熥躬身作揖:“臣失言,請殿下降罪。”

朱允熥微微一笑:“工部何錯之有,若是工部對這些業內之事不發一言,那才是有問題的。”

王儁目光閃爍了兩下,今天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張張嘴:“臣……臣有罪……”

咳咳。

朱標終於是站在後面輕咳了一聲,出聲緩和正陽門後的氣氛:“這蒸……蒸汽機的事情是否與太平礦那邊的人所說一致,還需朝堂親眼看到才能知曉,目下還是動起來吧。”

說完之後,朱標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兒子。

心裡則是想著,回頭還得好生教教這混小子,做人做事說話不能太滿。

朱允熥點點頭,對著後面的解縉和張二工招招手:“先將一臺給送到正陽門上去。”

而後,朱允熥便滿臉帶笑的到了老爺子跟前:“爺爺,您暫且歇息一會兒,等這臺蒸汽機吊上城牆,孫兒便用此物不費人力,吊起萬鈞重物。”

朱元章盯著大孫子看了好幾眼,看不出今日這場是否是在胡鬧,便揮揮手:“你且去辦事吧,咱就在這裡看著。”

朱允熥點頭應了一聲,就帶著解縉和張二工,自去準備裝置好將蒸汽機給弄到三丈高的正陽門城牆上去。

這頭,內宮總管孫狗兒已經是殷勤的帶著人搬來了兩把椅子。

“陛下,太子殿下,歇息一會兒吧,老奴看太孫殿下還要準備好一時。”

朱元章嗯了一聲,回頭看向臣子們:“你們自行其便吧。”

後面的百官眼看著皇帝和太子都落座了。

又看看還在城牆下帶著人忙活的太孫,很顯然想要將那什麼蒸汽機給弄到城牆上,還得要好一會兒。

詹徽率先轉頭看向自家吏部跟過來的官員:“讓人去工部搬凳子過來,大夥總不能都站著。”

一旁還在為自己今日莽撞了的工部尚書王儁,頓時轉頭皺緊眉頭看向詹老倌兒。

這廝實在打擊報復自己?

詹徽則是立馬看了過來,老臉上不見紅,樂呵呵的笑著:“工部離咱們這近嘛。”

王儁張張嘴,低聲罵罵咧咧道:“你怎不去太常寺搬凳子呢。”

工部在東城洪武門東側,太常寺在西側,都是離著正陽門最近的衙門。

正在兩人相互看不順眼的時候。

百官忽的發出一陣譁然。

詹徽和王儁兩人,立馬轉頭環顧。

只見在正陽門城牆下面,那輛蓋著油布的馬車,已經被掀開。

一臺估摸有四尺高,兩尺半寬,五尺長的鋼鐵構件,沉甸甸的被放置在車廂裡。

在越過城牆的光鮮照耀下,這臺蒸汽機反射著獨屬於鋼鐵金屬的光澤。

那些在入京的大明看來極為複雜的,讓人眼花繚亂的結構,即便此刻未曾發動,也給了在場君臣極大的視覺衝擊感。

這玩意不是凡物!

雖然蒸汽機能否拉動萬鈞重物,可只是看著樣子,沒人覺得這玩意是個假把式樣子貨了。

“全是精鐵百煉鋼做成的?”詹徽亦是下意識的唸叨了一聲。

原本看他不順眼的工部尚書王儁,亦是茫然的點點頭:“不下三千斤重。”

“耗費該有幾何?”

這話是任亨泰問的。

朝堂小透明鬱新低聲道:“加之工時匠作耗費,不下千兩。”

他剛一說完,詹徽、任亨泰幾人便同時皺眉:“嗯?”

鬱新一愣,而後立馬又道:“這大抵是現在才給蒸汽機做出來的耗費,往後若是鋪開了多做一些,匠人們熟練了,幾千斤的銅鐵也值不當多少銀兩。”

一直盯著城牆下正在忙活著要給弄到城牆上的茹瑺,則是開口道:“三千斤重,弄上城牆也不容易啊。”

“是滑車(滑輪古稱)!”

有工部的官員已經是伸手指向了城牆上被加起來的一組滑輪。

然後,抬起頭的官員們都不由輕咦了一聲。

滑車這玩意自古就有。

並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只是此刻被架在城牆上的滑車,卻又和過往的有所不同。

只見幾名匠人領著官兵,在城牆邊緣搭起了一個大的鋼鐵架子,架子最上方又高出城牆。

架子頂部又是一個長方形,上面林林總總的分成了兩組,十幾個滑車輪被固定在不同的位置。

手腕粗的麻繩就從這些滑輪中間來來回回的穿過,然後一直垂落到了城牆下面來。

隨後就是那些匠人帶著官兵,將一支支沙包磚石給搬到城牆上。

雖然被城牆給擋住了,但城牆下的官員們大抵都是知曉,這些東西必然是用來壓腳的。

“豁!動了!真的動了!”

當城牆上,兩隊官兵在張二工的指揮下,開始整齊的喊著口號,將兩根繩索拉直繃緊,城牆下的官員們齊聲倒吸涼氣,驚嘆不已。

而後就見這估摸有三千斤重的蒸汽機被兩個繩索給吊起,脫離了馬車,開始懸空上升。

“王尚書,此物也非前人所有吧。”

詹徽笑吟吟的看著城牆上的新式滑車,轉頭幽幽的對著身邊的王儁問了一聲。

王儁臉色緊繃,很是難看。

“還得看蒸汽機到底能否吊起萬鈞……不!能不費人力吊起三五千斤重物,老夫便自請去職!”

離著六部尚書只差半步的戶部左侍郎鬱新,忽的在後面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

“本官倒是想去工部為陛下做事了。”

王儁眉頭頓時一凝,回頭目光帶著殺氣的盯了鬱新一眼。

少頃。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

城牆下的官員們就看到有兩根竹竿子伸出到滑車鋼架兩邊,似乎是開啟了什麼紐扣。

隨後就看到整個滑車架子帶動著蒸汽機開始平移向城牆上。

哐當一聲巨響從城牆上傳來。

緊接著眾人就看到大明朝那位開天闢地頭一位八品匠官張二工,指揮著人又給滑輪上穿了兩根繩子。

合共四根繩子一起再次降到城牆下面。

這時候,就開始有人從城牆下扛著一包包的煤炭到城牆上去。

同時還有人在城牆下,將一塊巨大的鋼板和四根麻繩連線在一起。

“來人,搬石塊,稱重,上吊裝臺。”

解縉從城牆上伸出了一顆腦袋,很是豪邁的衝著下面喊了一聲。

於是又有人從城外運著一塊塊巨大的石塊進來,另有人搬了秤臺架子就放在正陽門前。

王儁眉頭一挑,一下子就從凳子上跳起來傳到了秤臺前。

“三百二十斤。”

“上吊裝臺。”

“三百一十七斤。”

“三百零六斤。”

“三百三十斤……”

“……”

每一塊石頭稱重,王儁都親眼核查了一遍,完全沒有差錯或是弄虛作假。

而一塊塊石頭的重量,也在他的心中飛快的計算著重量。

三千斤。

三千五百斤。

過四千斤了!

五千斤了!

終於,那些人停止了搬運石塊。

而完全是鋼板做成的吊裝臺上,已經疊滿了層層疊疊巨大石塊。

超過五千斤的重量!

不費一人之力,就要給弄到城牆上!

萬眾矚目的一刻終於是來了。

正陽門後,坐在椅子上的朱元章和朱標兩人默默的對視一眼,而後伸長了脖子,看著此刻還貼在地面上的吊裝臺。

在他們二人的身後,所有人都如同長頸鹿一樣,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轟的一聲。

城牆上冒出了一團黑煙。

隨後,便是火焰燃燒發出的轟隆轟隆的聲音。

緊接著黑煙慢慢的變成了白色的煙霧。

咯咯咯……

吱吱吱……

四根手腕粗的麻繩忽的一下子被繃緊,因為有韌性,在半空中發出嗡嗡的聲音。

而後,城牆上的轟隆聲越來越大,麻繩越來越緊。

冬。

一聲輕響。

傳遍了每個在場之人的耳中。

“離地了!”

有人大呼了一聲。

而後,便是一道跌坐在地的聲音傳來。

隨後便是一張張手掌拍在地上的聲音發出。

曾的一下。

朱元章雙手顫顫的撐著椅子站了起來,微微張嘴,抬頭看向城牆上,嘴唇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宛如觀見神蹟。

“真的吊起來了!”

“真的起來了!”

“五千斤重物,不費一人之力吊起也!”

正陽門前已經亂作一團了,好似是所有人都癔症發了。

“去!”

“上城牆!”

皇帝的聲音剛剛響起,百官就看到朱元章已經是健步如飛的奔向城牆樓梯。

來不及多想。

所有人都開始爭先恐後的衝了出去,跟在皇帝身後,意欲最先上到城牆上,好親眼看一看神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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