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曾走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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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監國皇太孫要大婚了!

應天城如同這深秋裡的節氣一樣,一夜之間大變樣,到處都透露著喜慶的氣氛。

隨著昨日信國公府和西平侯府的人盡數入京,應天城的百姓們都知道,皇太孫的大婚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兩年民間對皇室的評價很高,幾乎是在大明創立之後的新一次好評高潮。

應天城作為京畿之地、首善之地,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的推進力度是最大的,而相應的就是應天府的百姓們感受到的日子發生的變化也是最強烈的。

家裡的糧倉開始有餘糧了,米缸裡再也不是一眼見底,裝著的也不再是即使蒸煮之後還會有異味的陳米,而是潔白的散發著稻穀香氣的新米。

一夜之間,應天城大半的街巷都被清水沖洗乾淨。不用裡正們叮囑,城中的百姓就自發的要將這一份乾淨保持到太孫大婚之後。

同樣是一夜之間,應天城的大街小巷,都裝點上了喜慶的紅色。讓人在轉角之後,視線裡總是能忽然一亮。

昨日剛剛回京的沐英,夜裡頭留宿宮中,與朱元章一番長抒義父子之情,今日一早便沐浴焚香更衣,出城登神烈山祭拜皇考孝慈皇后。

從朝陽門出了城,沐英和朱允熥並駕走在朝陽門外大街上,看著大街兩側延伸出去的連綿民房,各家庭院門口掛上的紅綢,臉上生出一絲笑容。

“民心所向,皆因上有施恩惠民。今日見應天城扮紅妝,足可見我大明君民一心。田賦改制一事,此後當事半功倍。”

朱允熥沒有立馬開口,而是看向隨行護衛的孫成。

孫成會意,立馬驅馬跟上,到了朱允熥身邊,低聲道:“並非官府安排,皆是百姓自發。”

確認了不是最近風向大變的朝中官員安排的,朱允熥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回頭看了眼已經抬頭舉目看著並不算高聳的神烈山的沐英。

朱允熥轉頭對孫成低聲吩咐道:“和上元、江寧兩縣的人核對,應天城內外百姓現有多少戶,中秋前夜,每戶送去喜錢一兩,從太孫府的內庫出。”

孫成目光一愣,應天府不算其他幾縣,就單單是應天城內外便有十多萬戶人家了,這隨口一說就是十多萬兩的銀子出去。

就為了回禮嗎?

朱允熥卻是想了想,又叮囑道:“告訴上元、江寧兩縣的人,這筆銀子是宮中賞賜給百姓的。”

叮囑完回禮的事情,朱允熥不由微微一嘆。

朝廷戶部和宮中內帑這兩年愈發的有錢了,可自己卻並沒有多少的錢糧。

驛站改制的收益,基本都是填補給戶部和維繫軍中傷員安置了。

倭國那邊的金銀礦產出,更是直接進了戶部的錢袋子裡。

南邊交趾道的收益,也大多都是以實物為主,是用作貨運流通,朝廷南北排程之用的。

若不是前些日子趁著講武堂武生們群鬥的事情,自己順勢弄出了蹴鞠賽和盤口,自己大概是歷朝歷代最窮的皇太孫了。

這頭朱允熥剛剛安排好給百姓回禮的事情,前頭的沐英已經是翻身下馬。

沐英站在神烈山下的神道前,回頭看向朱允熥:“我等從此處步行上山吧。”

朱允熥欣然從命,輕身下馬。

神烈山(紫金山)上的孝陵,乃是始建於洪武十四年。洪武十五年八月孝慈皇后薨逝,九月葬入孝陵。

不過這些年,孝陵一直都在持續的營造之中。

整座孝陵彷唐宋帝陵依山而建,又以方墳為圜丘。

因為神烈山上下都有孝陵衛守護,隨行護衛朱允熥的人便只有孫成一人跟著上山。

三人腳踏神道,自下馬坊而入,過大金門、石刻神道、靈星門、御河橋、文武方門、碑殿,一路到了孝陵寶頂、明樓、方城前的享殿內。

享殿正中,如今便供奉著大明孝慈皇后的神位。

慈眉善目、雍容華貴的神像高懸在神位後。

僅僅只是一眼。

沐英便雙目充盈著淚水,兩腿重重的跪在身前的蒲墊上。

“不孝子,回來了。”

自是一句話,沐英就已經是哭成了淚人。

朱允熥默默合手站在一旁,任由沐英此刻的情感宣洩。

儘管沐英在這些年也回過應天城數次,可每次都是匆匆來往。

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薨逝的時候,他正在雲南,跟隨在藍玉身邊征伐雲南西部。七月的時候返回滇池,又和傅友德合兵征討烏撒、東川等地。

到了八月孝慈皇后薨逝的時候,他仍在雲南領兵征討,聞聽朝廷邸報,幾乎是要哭暈在陣前。

到了九月,孝慈皇后下葬孝陵,沐英又和傅友德領兵繼續征討雲南邊地。土人楊苴謀逆,糾集二十萬叛軍攻打昆明,沐英又領兵回守平定。

到了十六年,傅友德和藍玉奉詔班師回朝,沐英卻被正式的明旨鎮守雲南。

伺候,洪武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一直到洪武二十二年,沐英才在離別應天八年之後回京。

朱元章收他為義子,教授文字武藝,委以重任。可孝慈皇后卻總是慈祥的為他們準備好衣食住行,教育他們應當如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猶如慈母,離別之際,沐英卻不能侍奉眼前。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悔恨。

良久之後,等到沐英的嚎哭聲漸漸變小之後,朱允熥這才緩步上前跪在沐英的身邊,面向孝慈皇后的神位、神像。

三拜九叩之後。

朱允熥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祖母,孫兒要成婚了。爺爺為孫兒定下的婚事,太孫妃是信國公家的長孫女湯鵲清,太孫側妃是英伯家的小女沐彩雲。都是生的端好的女子,如今全都要被孫兒娶回家了。”

“孫兒今日陪英伯祭拜,一為英伯解多年心憂,二為孫兒要和祖母說明孫兒的婚事。願祖母在天享無邊福壽,庇佑孫兒、庇佑大明。”

說完之後,朱允熥又是砰砰作響的三叩首。

沐英默默的注視著朱允熥的禱告,隨後正色抬頭看向孝慈皇后的神像,亦是砰砰作響三叩首。

少頃。

兩人從享殿走出。

沐英長出一口氣:“文官不可信。”

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朱允熥神色一晃,側目看向目光平靜注視著山下應天城的沐英,不知對方為何會在此時說出這句話。

沐英轉頭看向朱允熥,臉上露出笑容:“大明功勳將門,一家榮辱皆繫於陛下一人之意。可文官們……他們權出於陛下,卻名發於儒學,起於鄉野地方。你要革新大明,去雜留精,剜去腐肉,文官們會有無數的手段等著你。”

這已經不是尋常關係會說的話了。

而是真正的嶽婿之間才會談及的事情。

朱允熥點點頭:“有英伯在京,侄兒自無憂。”

沐英笑著搖搖頭:“昨夜在宮中,侍奉聖前,卻見陛下已經兩鬢斑白,氣力不復當年。陛下昨夜與我說起,你大婚之後,京衛……”

忽的,沐英閉上了嘴,目光則是跳過朱允熥的肩頭,看向他的身後。

只見一名年輕的帶發居士,身著浣洗的發白的樸素僧袍,合手垂立的享殿外的角落裡。

沐英稍稍有些意外。

孝陵時刻有衛所官兵護衛,平日有宗人府打理,山上並無僧道供奉。

可現在卻有一位居士出現在享殿外。

能在此地,那只能說明此人是宮中知曉,並且準允的。

朱允熥眉角輕挑,疑惑的回過頭。

卻見享殿東南角廊下,徐妙錦昔日裡那滿頭的秀髮如今盡被一頂淺藍灰色方帽約束著,素青色的僧袍直身而下,兩手端合在一起,倒是有紅塵方外中人的樣子。

徐妙錦看到朱允熥注視到自己,便默默的頷首躬身作揖。

隨後,不等朱允熥開口,便已經是側身挪步,隱於享殿後。

沐英臉上帶著疑惑:“這位居士是……”

朱允熥心中不免頓生尷尬,低聲道:“中山武寧王的三女妙錦居士,如今在孝陵供奉祖母,為大明祈福。”

解釋了一句之後,朱允熥為了免得言多有失,便提著腳步往山下走去。

沐英則是駐足原地,望了一眼徐妙錦消失的方向,而後又看向朱允熥的背影,目光閃爍幾下,方才跟上下山的腳步。

……

彭!

“到底是誰在謀害本官!”

吏部衙門裡,尚書大人的公房中傳來一聲叫罵,路過的吏部官員紛紛趨避不及,不敢逗留片刻,唯恐自己被引火上身。

公房裡,翟善卻是滿臉憤怒,一身的無奈。

自己被人從背後下黑手了!

坐在椅子上的翟善雙眼瞪大,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有現在這般的處境。

自己不過是剛剛執掌吏部,連屁股下的位子都沒有來得及捂熱,這些人就覺得自己當真是有時間要去做那些事情?

自己瘋了才會選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有意進奏陛下,革除朝廷積弊之事,百官委任皆取交趾道選官考核制而行。

翟善臉上一片陰沉,自己一句有關交趾道選官考核制度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可現在整個朝廷各部使司衙門的官員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並且還都言辭振振的表明,自己是何等的推崇此事。

現如今,自己就比那過街老鼠還要不如。

那老鼠還能知曉,人人都在喊打。而自己現在,可是一點都想不明白,到底會是誰將這等流言給散播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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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

半響都沒有想通的翟善,抬起頭衝著公房外面喊了一聲。

旋即,便有一名在吏部當差的小吏推門而入,恭敬的到了翟善的面前。

“尚書。”

翟善眉頭陰沉,沉聲道:“去請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來一趟吏部,就說本官新得了一樣茶,想要邀他們一同評鑑。”

小吏不敢多問,聽清楚了翟善的要求之後,便低著頭躬身退下。

翟善卻是越想心中越是煩悶。

現如今,自己走在東城各部司衙門前,誰都覺得自己是在圖謀著他們的官帽,要奏諫推行復交趾道選官考核制度。

就連這吏部衙門裡,同樣又有多少人,對自己這個新任的吏部尚書暗戳戳的罵著。

越想越是鬱悶。

翟善蹭的站起身,想了想,長嘆一聲,轉身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盛放著茶葉的盒子。轉而,便開始拿著一隻生鐵壺煮水。

少頃。

當吏部尚書公房裡生出一股清淨茶香的時候,任亨泰和茹瑺兩人這才懷揣著疑惑,姍姍來遲。

剛剛燙好茶具的翟善,見到兩人到來,臉上一喜,正要起身相迎,想了想又止住了念頭,坐在位子上抬頭看向兩人。

“二位來的可是趕巧,在下剛剛燙好茶具。”

說著話,翟善便往茶盛中灌入熱水。

因為是第一泡,茶味正濃,沒有等多久,翟善便將茶湯分出茶盛,而後又分入三隻茶盞裡。

“正正好,首泡的茶湯。”

任亨泰和茹瑺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

兩人分別坐下之後,則是露出氣定神閒,端的是細細評鑑起茶水來。

翟善則是不急不慢的準備著第二泡的茶水。

“翟尚書是因為這兩日吏部……又或者說是關於翟尚書的流言風聲而煩惱?外頭傳的翟尚書要奏諫朝廷推行交趾道選官考核制,非是翟尚書所為?”

茹瑺放下茶盞,直截了當的開口。

目光幽幽的看著明顯臉色一愣的翟善。

翟善目光不斷的閃爍著,而後輕嘆一聲,看著茹瑺,分外感慨道:“知我者,良玉兄也!”

一旁的任亨泰澹澹的看了一眼,隨後輕聲道:“所以,這樁流言風聲所傳之事,並非翟尚書所為?”

翟善翻翻白眼:“現今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以為,這是在下放出風聲,好提前看看朝中同僚都是何種反應,好徐徐圖謀?”

任亨泰點點頭,看向身邊的茹瑺:“這施政便如兵法,若說翟尚書放出風聲,是為了一探虛實,也不為過。”

茹瑺則是從旁附和道:“如今,朝中同僚大多皆是如此想。”

嗚呼哀哉。

翟善聞聽茹瑺、任亨泰二人這般言語,心中不由便是一陣怨憤。

“這樁事,屬實並非在下所為,也非是在下想要借風聲試探朝廷同僚。”翟善認真的為自己解釋了一句。

茹瑺卻是幽幽道:“翟尚書心中,可曾有想過朝廷推行交趾道選官考核制一事?”

翟善頓時啞然。

他張了張嘴,最後則是閉上了嘴,繼續沖泡茶水。

茹瑺笑了笑,將翟善補上的第二泡茶水送入腹中,而後輕聲道:“翟尚書現在是很想知道,這風聲起於何處吧。”

翟善眉峰豎起:“在下現如今便如迷於黑巷之中一般,還請良玉兄賜教。”

茹瑺搖搖頭:“翟尚書可以想想,誰會是最不可能的人?”

“難道還能是我自己……”翟善挺起身子,忽的眼角一跳閉上了嘴。

只是他卻已經是瞪大了雙眼看著茹瑺,好似是想要確認什麼。

任亨泰笑曰:“當局者迷,翟尚書這是著相了。”

翟善卻是忽然渾身發軟,軟綿綿的靠在椅子上,兩眼發直的飄忽在兩人之間。

“看來,這風聲當真是在下散佈出去的了……”

……

“朝中現在是個什麼風聲?”

朱元章蹲在地上,用手扣了扣眼前這灰色的路面,側目對著跟在身邊的朱允熥詢問了一聲。

朱允熥從解縉手上接過一塊水泥路的切面,送到了老爺子眼前:“孫兒以為,翟善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反應過來,這些事情到底是什麼意思了。爺爺,這是解縉他們修的水泥路的切面。”

“這麼厚?”朱元章看著自己手中足有十寸厚的水泥路切面,不由就是一聲驚歎,隨後道:“眼下朝中之事不著急,爺爺有的是時間,你也還年輕,眼下是操辦好你大婚的事情,今年好好的過個年,明年為咱生幾個皇重孫。”

朱允熥抬頭,看著筆直通往遠處地平線下的水泥路,感嘆道:“不厚不行,這路的標準就是奔著三十年內不需要大修,五十年內仍可通行為標準的。平日,只需稍微修補即可。”

朱元章點點頭,站起身。

他雙手叉腰,同樣是如大孫子一樣,舉目看向路的盡頭,隨後用腳後跟重重的跺在這條連通太平府礦和應天府的水泥路。

連連感嘆道:“這可是咱從來都不曾走過的路啊。”

朱允熥這時便側過身,對著解縉眼神示意。

當下解縉便上前一步:“啟稟陛下,此路便是為了配合蒸汽機車所制,往後蒸汽機車運載重物,若是沒有這水泥路,恐十分難行,可若有此路相助,便可朝夕而至。”

朱元章聽著這些,自然是明白的。

便是如官道,若是遇到山洪大水,只需要浸泡一晚上,很多地方就走不了人了,更不要說走車。

不過。

朱元章目光在周圍的人群中搜尋了一下,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影之後,便立馬招手呼喚了一聲:“英兒,你過來。”

暫時充當朱元章親軍護衛的沐英,立馬聞聲趕了過來。

朱元章則是指著腳下的水泥路,將那塊足有十寸厚的切面交到了沐英的手中。

“你好生的瞧瞧,這水泥若是用於築城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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