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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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這樣的操作?

本就張著嘴的朱高熾,嘴巴不禁張的更大了一些。活脫脫一副沒見識,全然沒有想到的模樣。

身為燕王府世子,常年身居九邊,在北平城中操辦燕王府諸般事宜,朱高熾又何曾不知道與軍民共同守禦城池的功勞有多大。

只是他這一次倒是沒有往這上面去想。

今天之所以弄出了這麼一場鬧劇,完全就是因為大明朝的監國皇太孫不能折在河南道。

從更深層的方向去想,朱高熾甚至不會緊張朱允熥本人到底會不會在開封城有事。身為宗室子弟,本就該有與臣民共同守禦地方、抵禦敵人的職責。

只是因為大明朝的監國皇太孫,不能有事。

這是國本,是天下人早就已經人盡皆知的事情。

大明朝開國三代垂拱順睦,這是歷朝歷代多少家皇帝不敢想的事情,也不曾有過的事情啊。

朱高熾根本就不敢想,若是朱允熥在開封城出了事,老爺子究竟能幹出什麼事情。

別看涼國公藍玉在河南府殺氣騰騰,不接納任何一名降敵。

若是換到老爺子手上,聽到皇太孫在開封城出了事,怕是整個河南道都要血流成河,乃至於整座天下。

朱高熾幽幽一嘆,垂頭嗓子,低著頭認錯道:“是我沒有顧全其中的緣由,未曾掌握過分寸,險些讓你處於背信棄義的局面。”

事情都這樣了,自己又不能砍了小胖。

老朱家的人,只要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大抵都是護短的。

朱允熥搖搖頭,輕嘆道:“我只是沒有想到,西平侯竟然也參與其中,他是怎麼想的?他在雲南坐鎮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嗎?”

朱高熾低聲道:“我以為,西平侯大抵只是不想讓你出了事。所說功勞之事,只不過就是個藉口。他難道還能不清楚,軍陣之上的哪種戰功最高嗎?”

朱高熾反問了一句,然後就越發覺得自己怎麼這一次湖塗至此。

朱允熥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目光則是轉動著看向了開封府杞縣方向,這時候說不定自己那位岳丈西平侯,已經派出了軍馬探子,往這邊過來打探自己等人的行蹤了。

當朱高熾說出西平侯之後,朱允熥便已經明了了大半。

自己那位老岳丈才是真的怕自己出了事。但凡自己有個什麼事情,太孫府裡的女人們就活不下去了,往後也就沒了依靠。

至於除此以外的原因……

當初太孫府裡,傳出太孫妃有喜的時候,應天城就已經有了皇重太孫的話出來。

人們總是會發散性的展開奇妙的幻想。

即便是亙古未有的事情,也在很多人的幻想之中。

“這次便不與你們算賬了。”

朱允熥隨口說了一句。

朱尚炳在一旁小聲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其實一直在等著的,就等著叛軍賊快到開封才將你給弄出來的。

今早探馬來報,洛陽城的叛軍賊已經到了中牟縣,現在只怕已經是過了東湖莊。

就算是現在想回開封城,恐怕也是難辦的事情,說不得各處的叛軍賊已經是將開封城給圍了起來。”

小憨說著話,目光卻不時的偷偷抬起,打量著朱允熥臉上的表情變化,神色有些緊張兮兮的。

其實也容不得朱尚炳不緊張。

今天就是他第一個衝進朱允熥的屋子,將剛剛穿戴梳洗好的朱允熥給按住的,然後才帶著其他人一路架著對方,偷偷出了城的。

如果說主意是朱高熾和西平侯出的,那直接下手幹活的就是他朱尚炳。

朱允熥微微眯著眼看向前些日子還在開封城,提議大殺四方,砍了一個人頭滾滾,此刻卻又無比緊張的小憨。

他冷笑著哼哼道:“現在知道麻煩了?”

朱尚炳都囔著嘴巴:“這事都是……”

“若此刻開封城當真被圍,就由你帶頭衝鋒,為我等殺出一條血路,衝進開封城!”

朱允熥直接了當的決定了朱尚炳的前路,目光澹澹的掃過已經開始後悔起來的小憨。

朱尚炳搖擺著腦袋,都囔道:“衝鋒便衝鋒!開封城下捨我其誰!”

秦世子在無能狂怒的發洩著心中的煩躁。

朱允熥則是又看向張輝、田麥,以及一眾隨行護衛的錦衣衛:“都起來吧,今日之事也是爾等忠心所致,孤自不會怪罪惡爾等,亦不會過後處置。只是,卻也再無下次。”

張輝、田麥等人頓時神情一凝。

“屬下領命!”

噠噠噠。

伴隨著張輝、田麥等人的回應聲,是遠方通往杞縣的道路上,傳來了一陣密密匝匝的馬蹄聲。

馬蹄聲好似一波接著一波的海浪,前赴後繼絡繹不絕的湧向灘頭。

自知今日錯了事的張輝、田麥兩人頓時眉頭皺起,唯恐這是河南道各處湧過來的叛軍賊。在聽到那密密匝匝的馬蹄聲時,兩人便齊齊的轉身拔刀,帶著人擋在了朱允熥面前。

只是看了一眼,田麥便回頭開口道:“殿下,是西平侯麾下馬軍營的人。”

朱允熥亦是眺望前方,便見一支人數過千的騎兵隊伍,正拖著長長的隊伍,陣列橫寬數十丈,以雁翎陣型,向著己處而來。

整支隊伍始終都保持著勻速推進,等朱允熥等人已經能聽到戰馬的喘息聲時,這一支沐英麾下的京軍馬軍營隊伍,已經是慢慢的停了下來。

一員手提紅纓長槍的將領,駕馬從雁翎陣的陣頭離開陣型,到了張輝等人面前,隨即提槍翻身下馬。

將領提著槍又上前兩步,手掌握著長槍將槍尾巴重重的扎在地上,他人也已經是單膝跪在地上。

“末將,馬軍營統領千戶官馬洪慶,參見皇太孫殿下。”

“末將奉命而來,迎皇太孫殿下統御六萬京軍,平鎮河南道叛亂,清剿圍攻開封城之叛軍賊。”

朱尚炳站在朱允熥身邊,伸頭望了望跪在地上的馬洪慶,便側過身小聲道:“這人我認識,是京軍裡頭的勐人。只不過當時是在講武堂認識的,不想他竟然已經結業回營了。”

朱允熥微微側目,眼神裡露出了一絲好奇。

朱尚炳翻翻眼,低聲解釋道:“當初還不是你弄出來的蹴鞠賽,他當時隸屬中軍都督府,好幾次帶著中軍都督府的人,給邊軍的人都幹趴下了,一個人單挑五個人不成問題。我還聽說,原本他從講武堂結業,就會被分去邊軍,歸北平都司。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竟然在這裡。”

說著自己在講武堂裡蹭課得到的各種小道消息之一,朱尚炳亦是目露好奇,意外於自己在河南道竟然還能碰到熟人,又詫異於馬洪慶自講武堂結業後全然不同的去向。

朱允熥則是已經開口道:“起來吧,軍陣之前,叛軍賊各處皆是,這等虛禮便不要再做了。”

馬洪慶側過長槍,使雙手抱在一起,沉聲道:“末將領命!”

說完之後,他便真的不再糾結虛禮,站起身挺直了腰身。

老虎背、馬蜂腰、螳螂腿。

僅僅只是一眼,朱允熥便瞧得出眼前這名馬軍營統領千戶官,必然如小憨所言,是能在軍中同等人裡一挑五的存在。

他開口道:“爾既領馬軍營到來,便隨孤回開封城。”

當馬洪慶帶著人過來的時候,朱允熥就看到在這支隊伍的後面,還吊著上百匹戰馬。

想來,這些戰馬便是先前張輝等人嘴裡,他們在前面往杞縣方向路上備下的馬匹。

馬洪慶面色鎮靜,沒有絲毫的波動,即便他從朱允熥這裡聽到的命令,與自己率軍出中軍大營時,得到的軍令完全不同。馬洪慶也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抱住雙手。

“末將在。”

應了一聲,馬洪慶便轉身上馬,拉動韁繩,回身看向身後的上前騎兵:“全營,整頓,護衛殿下入開封城!”

隨著馬洪慶一聲令下,那上千騎兵便開始原地變換起陣型來。

一隻紡錘,眨眼間便在朱允熥等人的眼前呈現出來。

這時候田麥、張輝等人已經是將多出來的戰馬牽了過來,兩人自知今天犯了錯,態度愈發的恭順小心,牽著馬走到朱允熥身邊。

“殿下,請上馬。”

朱允熥接過韁繩,腳尖踩著馬鐙,翩若鴻雁的上了馬背。

馬洪慶便已經是提著槍到了朱允熥身邊,側過頭道:“殿下,末將等護衛殿下入城。”

隨著馬洪慶的話音剛落,朱允熥便發現自己已經是處在那只紡錘的中間核心位置。

他身下的戰馬,也隨著周圍的戰馬,緩緩的踏出馬蹄。

朱允熥再抬頭就見到馬洪慶正手提長槍,走在了紡錘最前面最尖銳的頂頭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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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多看了兩眼,朱允熥就看到小憨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駕著馬到了馬洪慶身邊,兩人似乎還小聲的討論起了什麼事情來。

“這個馬洪慶治軍之能不俗。”朱高熾同樣是騎著一匹馬,就跟在朱允熥身邊,望著周圍嚴陣以待,速度可謂是分毫不差的騎兵們,不由讚歎了起來。

朱允熥臉上笑笑:“講武堂是什麼地方?能讓炳哥兒在講武堂那等人才輩出的地方,記住他馬洪慶的名字,放眼望去也找不到幾個,有些本事也是情理之中。”

朱高熾撇撇嘴,瞧著熥哥兒那眼角藏不住的笑容,活脫脫一副掩飾不住的看見人才的模樣,就想開口罵上兩句。

“我笑得很明顯?”

朱允熥遲疑了一下,轉過頭皺眉看向小胖。

朱高熾點點頭:“你可以收斂一點的。”

朱允熥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而在整個紡錘陣型的最前面。

朱尚炳正目光鄭重的盯著馬洪慶,已經好一陣了,時不時的提兩句當初在講武堂裡的事情。

弄得馬洪慶一時間茫然無措,不知這位秦世子做的是哪般打算。

朱尚炳望著身邊可以在講武堂裡,一挑五的馬洪慶。

他沉吟了片刻,再一次開口:“馬兄啊。”

馬洪慶嘴角一抖,趕忙抱拳開口:“世子高愛,末將位卑,不敢妄圖與世子兄弟之稱。”

朱尚炳擺擺手:“什麼高愛,什麼位卑。咱們是不是都在講武堂被那幫老殺才揍過?”

馬洪慶臉上染了些尷尬的紅暈。

哪個進了講武堂的人,沒有捱過那幫老……老將軍們的親手教導。

他點了點頭,有些不太願意回憶那段講武堂的武生時光。

朱尚炳卻是越發來勁:“馬兄你看,咱們不光都在講武堂待過,還都捱過打,這是何等情誼,何等緣分?咱們自然就是親如一家的兄弟!

既然是親兄弟,等下到了開封城,若是前頭有叛軍賊,馬兄可是要將這衝陣的首功讓於兄弟我。我不貪功,就是身上有勁使不完。

護著皇太孫入了城,這功勞還是馬兄你的。”

朱尚炳圖窮匕見,蠱惑著馬洪慶,目光卻是向著隊伍裡正巧看向這邊的朱允熥掃了一眼,隨後立馬收回視線,齜著牙笑容滿面的衝著馬洪慶。

“世子就……”馬洪慶當真是活見鬼,大明朝堂堂的秦王府世子,生的是金枝玉葉,竟然還要和自己搶頭綁在褲腰帶上的差事,還口口聲聲不要功勞。

朱尚炳卻是伸出大手拍在馬洪慶的肩膀上。

他一時間是眉飛色舞:“對,就是這事!只要馬兄今日將這衝陣的事情讓於兄弟我,回頭我就讓太孫殿下,給你弄個大將軍噹噹。”

馬洪慶臉色繃緊:“國朝官職豈可……”

他本想說大明朝的官職,豈可私相授受。

然而,朱尚炳卻在他愣神的間隙,已經是悄然拉著戰馬的韁繩,微微一撇,便將自己身下的戰馬給擠到了邊上,而紡錘陣型最前頭的位置,也就被朱尚炳給霸佔了。

馬洪慶一時無言以對,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麾下,無奈的給了一個眼神,那麾下便騎著馬到了隊伍外面,而馬洪慶自己便補在空出的位置上。

當朱尚炳搶佔了軍陣領頭位置後,便當即加快速度。馬洪慶被擠到其身後,也只能是開始帶動著整個軍陣加速,奔向開封城。

……

開封城內。

周王府名下,離著王府不遠處,一座臨湖的別苑裡頭,慌亂的景象從早上開始便持續到了現在。

太孫府總管事,年紀輕輕便已經在內宮二十四衙門,做到了正五品內官官職的雨田,少有的展現出了內宮太監頭頭的威嚴。

前院堂下,四方落雨天井下,影壁之後。

穿著件茶駝色內官太監官服,頭戴深藍內官帽的雨田,雙手叉腰臉色陰沉的望著面前的影壁。

周圍,幾名隨行的太孫府小內侍,如同鵪鶉一樣縮手縮腳的躬身彎腰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下,還要夾緊了衣袍,唯恐一陣風吹響了衣袍下襬。

蹬蹬蹬。

從影壁後,別苑前門有腳步聲傳來。

雨田眉頭一抖,眼中生出了些期盼。

進來的是隨行的一名小內侍,還有從周王府借來的王府護衛。

“找到了嗎?”

雨田嗓子乾啞的好似千年不曾開口了的殭屍,驚得回來的小內侍渾身一顫。

“大……大監……”

雨田眉頭豎起,臉上露出怒氣,眼底泛起殺氣:“說!養著你們這幫廢物,當真便什麼事都不做了嗎!”

小內侍已經是徹底被嚇傻了,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兩隻肩膀一顫一顫的。

竟然是被嚇得哭了起來,卻又不敢哭出聲。

雨田更是心頭煩悶,怒斥道:“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呢!你個狗奴就哭了!哭什麼呢哭!你給誰哭啊!哭給誰看啊!”

小內侍徹底呆住了。

雨田冷哼一聲:“拖下去,打殺了。”

幾名候在一旁的小內侍不敢遲疑,連忙上前拖著那終於是哭出聲的小內侍往後堂過去。

不多時,後堂便傳來了叫喊聲。

雨田這時候重重一嘆,臉上擠出笑容,看向那名過來的周王府護衛:“讓周王府見笑了,這幫狗奴出了京,便不知道規矩是什麼了。”

被借過來的周王府護衛,抱拳拱手:“大監,我等已經將開封城各處要緊地方都尋過了,還是未能找到太孫殿下的蹤影。我等無能,還請大監恕罪。只是殿下若是還在城中,只怕大監需要尋三司衙門的人,才有可能找到。”

“不能叫三司衙門的人知曉了!”雨田一下子喊了出來,然後看了看眼前的周王府護衛,輕嘆一聲:“若是能找他們,雜家也不會勞煩諸位了。”

王府護衛立馬低頭道:“是卑下想的少了。”

雨田哪裡還有心思管對方想了些什麼。

他擺擺手道:“眼下河南道那些該死的叛軍賊就要兵圍開封城了,若是殿下遲遲不能露面,殿下的威望和名聲可就不保了。雜家……雜家,雜家那時候又該怎麼活啊……”

雨田一聲長嘆,面容憔悴,神傷不已。

忽有這時。

開封城頭,鼓聲震動。

街面上,響鑼不斷。

別苑外的街巷,人們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雨田渾身一顫,手腳都開始變得顫巍巍了起來,他瞪大了雙眼往影壁後的前門衝了過去。

“怎麼了!”

“城中發生什麼事情了?”

“可是找到殿下了?”

“到底是怎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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