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此乃龍王爺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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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是朱允熥第一次到蘭陽縣了。

上次,也間隔的並不久遠。

那時候,黃河在蘭陽縣境內衝出了一個決口,而愚蠢的蘭陽縣令曹智聖因為自己的無知行為,竟然在下游又炸出個決口,致使洪水更多的衝進河南道境內。

連帶著,原本應當不會有大事的歸德府,也浸泡在了無邊的洪水之中。

只是如今秋末初冬時節,當時洪水留下的痕跡已經在夏日裡被不斷的沖刷乾淨,災難似乎變得是很遙遠之前的事情了。

只有城外臨近河堤,那些被洪水沖毀的村落,在靜靜的訴說著當時的悲慘場面和往事。

“殿下,此處決口皆是以黃土壘築夯實而成,其中摻雜稻草、竹條、碎石,河道一側更是以青石條從低鋪到頂,臣等相信若是再有年初那一場大水,此處也絕無可能在有潰決之事發生!”

在黃河往東流淌轉為折向西南的蘭陽縣三義鄉附近的河堤上,一眾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與著甲的羽林衛官兵,滿布整個河堤上下。

一段遠不同於上下兩端河堤的位置,眾多紅袍、青袍、綠袍官員,簇擁著一名身著錦衣曳撒的年輕人,眺望著前方奔流不息已經不知多少歲月的黃河。

一名年輕的青袍官員,在那曳撒年輕人周圍的紅袍官員前,顯得有些扎眼。

只不過,因為其乃是河道總督衙門的官員,而這一處後補的決口也是此人負責,所以才有了機會在此開口出聲。

被無數官員合圍在中間的年輕人,正是剛剛北巡趕至開封府蘭陽縣境內的朱允熥。

朱允熥看了眼身邊著紅袍,額頭帶著一塊傷疤的河道總督大臣潘德善,最後才看向那名青袍的河道總督衙門官員。

見其年紀輕輕,便已身著青袍,朱允熥心中便有所瞭然,這應當是心學出身的人。

朱允熥站在河堤邊緣,眺望眼前的黃河,跺了跺腳。

最後微微一笑,輕聲道:“若是當真牢固,為何上游陝州府、河南府境內的攔水壩、減水壩這一次會被沖毀?”

青袍官員愣了一下,默默低下頭。

大人物們的一言一行,永遠都是飛在天上的,不是他這等人物可以參與進去的。

在朱允熥身邊身著紅袍的內閣大臣高仰止,則是默默的看向在另一邊同樣身著紅袍的河道總督大臣潘德善。

老潘必須給出一個解釋,哪怕是一個不太合理的解釋。

而潘德善也清楚,太孫殿下之所以這般說,就是在等著自己給出一個解釋。

可是,河道總督衙門上下,乃至於河南道三司上下,至今都未曾能查明河道上游的攔水壩、減水壩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被沖毀的。

在場除了隨同北巡的京官們,便盡數都是河道總督衙門的官員以及蘭陽縣的官吏。

河南道三司衙門的主官,這兩日還待在河南府那邊處理突發事件,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眾人見潘德善一直沉默不語,不由皺起眉頭。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等待了一段時間後,朱允熥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冷笑一聲:“難道真是住在這黃河裡頭的龍王爺發威了?”

他一句話說完,在場的官員們紛紛拱手彎腰,低下頭。

朱允熥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轉過身冷冷的掃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的河道總督大臣。

哼!

他冷哼一聲,沉聲道:“為了這樁事,孤特意派快馬回應天,進宗人府詢問之。原來,我大明並未冊封那什麼黃河龍王爺啊。那這個龍王爺,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又是哪裡生出的逆賊啊!”

彭。

重重的一聲悶響,身著紅袍,權柄深重可謂是封疆大吏一般的河道總督大臣潘德善,直直的跪在了河堤上。

“臣死罪!有負皇恩,致使河道出事,朝堂錢糧耗費作空,河南道百姓受災,死傷無數。

臣身為朝廷欽命河道總督大臣,督辦治河諸事,有節制地方之權。而今河道出事,罪在臣下,臣萬死莫辭。”

“愚蠢!”朱允熥雙眼冰冷的瞪著跪在自己眼前的潘德善,冷斥一聲,而後冷聲道:“孤說的是那民間謠傳的黃河龍王爺發威一事。”

潘德善愣了一下,稍稍抬起頭,卻有立馬低下。

在一旁的高仰止看得是目露無奈。

這潘德善當真是只會幹事,不知如何做官的。

他不由想起,自太孫北巡隊伍進了河南道,地方上便已經有了那條關於黃河龍王爺發威的謠言。

謠言被人們描繪的繪聲繪色,就好似是人人都看見了黃河龍王爺在河水裡打滾一樣。

在這則謠言裡,所有人都保持著統一的口徑。

那就是陝州府、河南府境內的兩處攔水壩、減水壩,之所以被毀,皆是因為觸怒了住在黃河裡的龍王爺。

而龍王爺為何會發怒?

那是因為,這黃河是那龍王爺的家。

那現在可倒好,朝廷下旨弄了個河道總督衙門,又派了河道總督大臣,還要在黃河裡頭弄好幾道攔水壩、減水壩。

這豈不是給龍王爺家裡過道給砌了牆。

龍王爺在自己家裡都沒法走路了,自然是要發怒的。

龍王爺一發怒,自然是翻江倒海,那攔水壩和減水壩,大抵也抵不住龍王爺的一個翻滾甩尾吧。

從這則謠言而言,由河道總督衙門督造的攔水壩、減水壩,其實並沒有偷工減料,也沒有人故意去炸燬。

一切都是天意,都是龍王爺發怒。

可是若是依照這個謠言往下去深思。

若是沒有河道總督衙門,自然也就不會釀成此等災禍。

再往下說,那就是朝廷治河是錯的!

朝廷是錯的,那麼洪武新政又是否也是錯的?

在災禍面前,只要有一個錯處,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會變成是錯誤的。

這個謠言的最終目的,就是指向洪武新政的!

河南道地方上,壓根就沒有將河道出事的原因歸咎給河道總督衙門,更沒有正面指責朝廷。

可是一切卻都是衝著朝廷去的。

這就是這則謠言的可怕之處。

而潘德善很顯然,還沒有想到這一層含義。

他便急沖沖的,要將所有的罪責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高仰止不由的搖了搖頭。

洪武新政不能被攻訐,河道總督衙門也不能裁撤,潘德善更不能出事。

身為內閣大臣。

高仰止很清楚,皇家的心思是怎樣的。

再一次看了眼跪在太孫面前的潘德善,高仰止輕咳一聲,目光掃向在場官員。

“若是黃河裡當真有龍王爺,那也該是庇佑我中原大河安瀾的。

然而卻還是出了事,便說明就算是有那所謂龍王爺,也該是一條逆龍惡龍!

古有前唐夢中斬龍事,若我朝當真生出惡龍,自會有朝中欽差再行斬龍一事!”

即便高仰止很年輕,年輕到遠比在場不少官員都要年輕。

但身為內閣大臣,帝國最年輕的內閣大臣。

他的前途和未來的權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清清楚楚。

而他作為此次跟隨太孫北巡的百官魁首,他的話再更多的時候,也同樣是代表著太孫的意志。

有人躬身插手作揖。

當所有人都彎下腰後,河堤上傳來一道齊聲。

“閣老高見!”

高仰止微微偏頭,看向沉默著的皇太孫,而後冷聲道:“查!查用料,查用工,查一切可以查的。叫河南道三司的人回來,河南府因謠言出了民亂,他們平定不了人心,就讓朝廷兵馬過去!”

他一說完,當即就有隨行的兵部官員開口:“啟稟高閣,涼國公麾下的兵馬,正由景川侯等人統領,趕往河南府。涼國公先前,已經親自趕赴河南府。”

北巡這邊的官員自然是知道的更多。

但是在場的河道總督衙門和河南道的官員,卻是齊齊一震。

太孫這麼快就要動用朝廷的兵馬了嗎。

速度如此之快,難道是在進入河南道聽聞了謠言之後,就已經開始佈置調動兵馬了。

人人心中存疑。

“調平陽衛、寧山衛、潞州衛南下懷慶府,交由東川侯胡海統御。調太原左衛、太原右衛、太原前衛屯駐平陽府蒲州城,交由鶴慶侯張翼統御。”

許久未曾開口的朱允熥,平靜開口。

眾人頓時一震,連帶著高仰止也不由側目看了過來。

雖然山西道地處北地,前面就是關外,因此朝廷設立屯駐了眾多衛所。

可是若將設於大同府的山西行都司剔除在外。山西道境內,也不過只有四萬多的兵馬。

三府及太原三衛,合共六衛兵馬抽調南下,這就幾乎是去掉了山西道境內半數的衛所兵馬了。

高仰止目光微微一縮,他這才反應過來,這裡大概是涉及到那一樁事情了。

而如今河南道出現的謠言,竟然是個再好不過的理由和藉口。

朱允熥轉過身,背對著眾人,重新面朝黃河。

“查吧,讓錦衣衛去查。在查清之前,無論河南道三司,還是河道總督衙門,其官屬皆戴罪當差,停俸。”

朱允熥的目光從河面上抬起,看向了對岸西北方向。

那邊是河南道衛輝府,而衛輝府過去便是山西道。

太孫已經發話了。

在場沒有人敢出聲反對。

依照當初皇帝陛下的旨意,只要太孫離京,他所在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將以他的太孫教令為準。

地方上,無論是文武諸事,還是百官獎懲,皆由太孫一言而決。

太孫要動用山西道六衛兵馬,且並非是大同府那邊山西行都司治下的衛所兵馬,自然算不得什麼大事,亦可調動。

“隨孤走走吧。”

朱允熥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潘德善一眼,隨後又掃向身後的高仰止,便自行背著手沿著河堤往上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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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仰止會意,見潘德善似是沒有聽見,便上前俯身將其拉起。

“河道上的事情,總會查明的,潘尚書不必將罪責歸咎到自己一人之身。”

潘德善張張嘴:“下官……”

高仰止立馬搖頭:“潘總督不必多言,你只需知曉,河道上的事情,不單單只是影響河南道兩岸百姓。莫要讓殿下久等,殿下恐怕還有些話是要與總督交代的。”

說著話,高仰止便拉著潘德善往前趕。

其餘的官員們,則是駐步原地。

北巡的官員中,也已經有戶部、工部、都察院的官員,前來與河道總督衙門的官員對接諸事。

朱允熥背著手走在河堤上,目光注視著前方。

儘管蘭陽縣三義鄉這一段當初的決口已經被堵上,且進行了修建加固。

但河道上的事情卻並沒有結束。

因此,河堤兩側仍有大量的河工在做事。

大抵是因為錦衣衛那一身飛魚服,河工們紛紛都低著頭,連帶著做活的動靜都小了一些。

朱允熥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等到腳步聲離著更近一些。

他才澹澹開口道:“朝廷定下給河工的工錢、口糧,可曾因河道修建而挪用,或有過剋扣縮減?”

高仰止側目看向潘德善,眼神示意。

潘德善當即抱拳,一邊腳下跟隨走動,說道:“回殿下,河道上的工錢、口糧,都是依照朝廷定下的數目,按日、按月發放的。所有賬目,都存檔在河道總督衙門。”

朱允熥點點頭,看著河堤兩側的河工們,雖然身上站滿汙漬泥土,膚色也因為之前夏日裡的烈日而變得黝黑,可是身子骨卻都不曾有消瘦。

他又問道:“冬天就要到了,河道上數十萬人的冬衣,可都準備好了?”

潘德善答:“河南道三司衙門籌備了部分冬衣,臣入秋也已上奏戶部,請調棉、棉衣,近日也已經分批運抵,解入庫房。”

“入冬後、開春時,河道上的用料,可曾都提前備好?”

潘德善這會兒卻是搖搖頭:“入冬後的用料都已備好,足夠使用,不會耽誤工期。只是,開春時河道上的用料,如今只是下了數目文書,還未曾解送過來。”

時間太過漫長。

而這漫長的河道,每一日需要使用的材料,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沒有誰能夠將好幾個月的用料都一次性準備充足。

朱允熥輕嘆一聲:“你看,河道上的事情都是井井有條,你也是個辦事的人,察院、刑部、大理寺也派了人過來監督,不至於有舞弊之事發生,可這河道卻偏生出了事,但這事也不是因為你潘德善。”

潘德善躬身彎腰:“不論如何,臣是河道總督,河道上出了事,臣便脫不了干係。”

朱允熥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看向潘德善。

他輕笑一聲,在潘德善不解疑惑的目光中,輕輕張口。

“難道你要以死抵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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