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做完消毒處理，獨自走進了病房內。
走到無皮人床邊，他發現無皮人正背對著自己躺臥於床上，看神態十分正常。
難不成是崔老搞錯了？
這樣想著，方路輕輕喚了他一聲。
無皮人肩膀一抖，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身上還插著引流管，有些艱難地轉過身來。
只看了一眼那張臉，方路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無皮人竟然有了臉皮！
而此時那張臉，正挑著眉頭凝視著方路，煞白的臉上嘴唇微微翹起，牽扯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
若不是心理素質極強，方路此時大概已經嚇得一個踉蹌躺倒在地了。
就在此時，屋內還傳來了“吱呀吱呀”的響聲。
方路循聲看去，只見監護器正在發出雜音，應該是有人開啟了語音傳輸系統，企圖跟方路對話。
他抬眼看向監護窗，崔老果然就站在房間外，透過窗玻璃凝視著方路。
崔老手中握著監視器的話筒，雙唇微微開合。
很快，他的聲音就在房間內響了起來。
“方路，你都看到了吧？”
崔老的聲音依舊是那般沙啞陰沉，幾乎聽不出情緒波動。
方路沒有回答，只是再次將目光轉向了床上的無皮人。
其實稍微細看就能看出，無皮人臉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臉皮，而是一副人皮面具，劇組特效化妝使用的那種。
可是誰這麼無聊，會將這種東西蓋在他臉上？
現在這種關鍵時期若是引發感染，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是誰幹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方路大聲問道。
聲音顯然很快就透過監視器傳到了屋外，崔老嘆了口氣，再次舉起了話筒。
“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方路，我不得不承認你醫術高超無比，做完手術之後，病人就以我們都沒想到的速度康復了起來。”
“之前你預想的感染，幾乎沒有發生，他也再也沒有發狂的症狀。”
崔老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後面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方路看著他的眼睛，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崔老朝劉助理一個示意，劉助理點了點頭，代替崔老說了下去
“我們也聽取了你的建議，為了他的心理健康，開始恢復他的娛樂專案，給他看電視。”
“可沒想到這孩子在看到了一檔綜藝節目上介紹現在流行的人皮面具後，竟然示意當時在房間的護工自己也想要一個，並且暗示要將房間裡的古董擺件給她。”
“那護工貪財，竟然真的給他買了個人皮面具過來，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孩子竟然偷偷把面具弄到了自己臉上……”
劉助理說完，微微低下了頭，搖頭嘆氣。
“因為血肉粘連，這面具根本取不下來。”
“方路，我已經在第一時間聯絡了你，可現在他這種情況下面部長時間接觸異物，恐怕會造成十分惡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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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崔老再次開了口，朝方路問道。
方路一愣，微微閉了閉眼。
他再睜眼時，意識到一道目光正緊緊落在自己身上。
轉過身，方路再次看見了那張詭異的面容。
那是帶著人皮面具的無皮人，他正用無比複雜的目光看向方路，似乎一切都明白。
那目光中有倔強、有屈辱、有不甘，可就是沒有一絲後悔。
“你很想擁有一張臉，是嗎？”
方路忍不住開口朝無皮人問道。
無皮人露著森森白牙的口洞張了張，隨即用力點了點頭。
一時間，方路心中湧起了濃烈的酸楚。
這個一直躺在深山床上的少年，只不過是想擁有一張正常人的臉，甚至即便醜陋也沒關係，他只是想成為一個正常人，這根本沒有錯！
“可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現在你的面部一定已經開始感染，若是同時引發了手術創口的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你想要完全康復，想成為一個正常人，可若是如此，你才更應該遵守醫生的話！”
方路心中窩著一股無名火，有些激動地朝無皮人喊道。
這話一出，無皮人整個身子一顫，那張粘附著人皮面具鮮紅嘴唇的口洞，再次開合。
不過這次，他竟然真的發出了聲音。
“鏡……子……”
雖然含糊不清，但方路還是聽出了這兩個字。
無皮人竟然會說話！
而且他竟然想照鏡子！
這個一輩子或許都不敢照鏡子的無皮人，現在因為擁有了一副人皮面具，顧及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想趁著自己有張幾乎能成為是臉的面容，想要照照鏡子……
不知為何，方路竟然順應了他的要求。
他知道房間裡不可能有鏡子，乾脆開啟了無菌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開啟自拍模式舉到了無皮人臉部上方。
無皮人空洞的眼神在看向手機螢幕時，居然有了聚焦。
那張表情詭異面具上，也浮現出了興奮的意味。
他的身子甚至輕輕顫抖了起來，情緒激動到無以復加。
方路知道，那不是驚恐，是開心。
因為頭一次看見自己有了面容，無皮人陷入了平生最大的快樂之中。
幾秒後，方路收回了手機。
他已經在心中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試試，讓無皮人擁有一副屬於自己的面容！
下定決心後，方路快步走向了門口，小心的推開了臥室門。
“我要馬上進行二次手術，幫他接下面具，同時進行清創和抗感染處理！”
說完，他馬不停蹄地走向了一旁存放藥物的小房間，開始尋找所需的藥物和器材。
之前的手術用具也被歸納到了這裡，並且已經做好了消毒。
方路準備好手術用具，穿上手術服走入了臥室內。
這一次他沒有再給無皮人服用鼠靈草。
鼠靈草原本就藥性極強，即便用量控制得再好，如此短的時間內兩次服用鼠靈草汁也會對無皮人造成前所未有的傷害。
“想要重生，就咬牙忍住，堅持一下！”
方路朝床上的無皮人說了一句，下一秒，手術刀就輕輕下落，緩緩掀起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