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季快捷酒店中,一切就像核爆之前那般,緊湊的空間很難不讓人想起地下城蜂巢般的居所。
行李箱大張著癱在地上,裡面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幾件衣服,化妝品,電腦,看得出來主人對這些東西並不是很在意。
晾衣架勾在門把手和空調出風口上,厚實的工裝布料吸滿了水,正在滴滴答答。亂糟糟的被子裡散著一捧柔順的秀髮,周玫賭氣似得躺在床上發呆。
想著寧負那時候帶她去拍太陽風暴,追逐著天體動向,千里迢迢地趕去最佳地點。一側臉,大眼睛瀉出楓葉一般的哀傷。牆角的手提箱已經落灰了,那是她花了好大價錢才買到手的天文攝像機。
點了一下手腕上的電子錶,彈出全息投影,登入賬戶,看著所剩無幾的信用點,周玫都起了嘴。她的信用點如果再續一天房費,就不夠回家的車費了。望著還在溼噠噠滴水的衣服,眼神中更是多了幾分哀愁。
“要不再去找一趟寧負?”
心裡這樣想著,忽然全息投影的右下角蹦出一個紅點。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周玫接通連線。
“您好周玫女士,玄鳥科技。”
周玫划動全息投影的手僵在了空中。
“請您明天下午兩點參加面試,地點……”
周玫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握緊了拳閉上眼,兩行淚流了下來。
第二天,周玫提前到了,關於這次面試她也不知道該怎樣準備,穿著一條牛仔褲和深紅色連帽衫,在早冬的寒氣中瑟瑟發抖。
玄鳥科技的門口異常冷清,保安相貌猙獰,電棍就大模大樣地拎在手裡,像是隨時要打人一樣。周玫坐在臺階邊,縮著腦袋像個鵪鶉一樣。
過了兩分鍾,一道粗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是幹什麼的?想被凍死嘛?”
周玫戰戰兢兢地轉過腦袋,只見門口的保安正在旁邊盯著自己。
“我……我是來面試。”
“面試的進去呀?你來面試凋像麼?”
“我……我沒有什麼檔案,只有一個電話。”
“不需要,都什麼年代了,你是來面試的就有錄入資訊,快進去!這麼冷的你坐外面,臺階上不冰麼?還是個女孩子!你是不是傻?”
周玫趕緊起身,來到大門前,隨著“滴”的一聲,門開了,暖氣撲面而來,她瘋狂跳動的心臟終於放下來了。正當她發愁要怎麼找到會議室的時候,地上忽然亮起了一個箭頭。一個接一個的箭頭向前流動著,指引她要去的方向。
推開門,周玫被會議室的簡陋震撼到了,幾張長桌拼在一起,椅子好像也用了很久,一個新成立的科技公司不應該是這幅模樣。
她注意到會議室旁邊還有一扇厚重的木門,不知道那邊是什麼。
找了張椅子坐下,她有些疑心自己來錯的地方,想起和寧負說的,就算自己端茶送水也沒問題,心下瞭然,既然是應聘端茶送水,環境簡陋些也在情理之中。
又有幾名應聘者推門而入,周玫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不同的氣質,男人濃妝豔抹,塗著紫色口紅,穿了一件鉚釘皮衣。女孩戴著黑框眼鏡,手中抱了厚厚一摞資料,看起來就像是中學時期的語文課代表。還有男人穿著格子襯衫,手提包,黑色邊框的眼鏡,應該是理工男或者程式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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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木門後的腳步聲清晰地飄蕩在寂靜的會議室中。
把手被按下,木門開啟,是寧負。
周玫有些吃驚,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應聘端茶送水,不至於董事長親自來。
寧負的視線掃過所有人,沒有什麼開場白,直接了當地說:“你們各有所長,玄鳥科技願意提供一個平臺,或者機會,在一定範疇內,你們可以從事任何自己喜歡的研究,經費需要報備,但只要合理,都會很快批下來,不用懷疑我們的效率。每個月都有基本工資,以城市平均生活成本為準,有問題麼?”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周玫也張大了嘴巴,她下意識地舉起一隻手,就像要提問的學生。
“寧負……寧總,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端茶送水,只需要進行自己的研究,想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然後如果需要器材或者資金,也可以申請?我……我想要個鏡頭,這樣就可以從拍到月球基地了。”
“可以。”
所有人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這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的確有。
寧負說:“有最低保障的工資,雖然不多,但是夠活,你們都是一些痴迷又狂熱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沒錯吧。”
所有人都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連那個奇裝異服的男人都不例外。
寧負說:“我知道你們有人愛好天文攝影,有人愛好詩歌韻律,有人愛好巴洛克風格的死亡朋克,怎麼說呢,算是小眾吧,可能在這個社會上很難賺錢,你們不想要錢,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我給你們提供這樣一個環境,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每個月寫份報告,讓我知道你們都做了什麼就行。”
這時候,理工男舉起了手,說:“如果我開發出全新的儲存邏輯,算我的,還是算公司的?”
寧負說:“算我們的,這是一次合作。沒問題吧?”
理工男點了點,那個抱著一摞資料的女孩問道:“真的不需要看一下麼?這是我之前的研究材料,可以全部留給公司。只要能讓我繼續研究,怎麼樣都可以。”
所有人眼中似乎都多了一點笑意,寧負知道自己判斷的沒錯。
這些人因為熱愛,所以執著,而他想做的,就是建一個烏托邦,給他們證明自己價值的時間和空間。
會議結束後,寧負站在窗邊,隱隱有冷氣透過玻璃,第一場雪什麼時候落呢?
外面的世界物慾橫流,效率,利益,這些字眼在每句話中被咬得格外之重,有些東西搖搖欲墜,廣廈將傾,獨立難支,寧負心裡自然很清楚,但他也知道,能多做一點是一點。
建立一個烏托邦,多有意思。
玻璃倒影上的面孔漸漸翹起嘴角。
“在路上,我們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