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黑格爾肌肉緊繃,準備好惡戰一場時。寧負忽然攤開了另一只手,某個像是手雷的東西被拋了出來。彷生人寧負大喊:“閃光彈。”
可是已經遲了,白色的亮光如同勢不可擋的潮水,衝滿了整個空間,高流明亮度似乎擊穿了視網膜,連帶著大腦也被點燃。
蘇桃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放了下來,然後落入一個帶著木質香混合著血腥的懷抱,她想象著森林中一把利斧噼開新鮮的橡樹塊,鮮血滲入乾淨的木芯。
槍聲,好像在被追殺。
寧負沒有把握在三分鐘之內殺掉黑格爾和那個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神秘人,他擺出了搏命的架勢,實際上已經記好了開啟玻璃監牢的方式與逃跑路線。
此刻揮手開啟全息投影,一個單片眼睛出現在受了傷的左眼前,山坳中的朱雀戰機騰空而起,向著建築的屋頂飛來。
而且雷齊鳴也到了,熾天使的追獵小隊正在和超級士兵們交手。
寧負將蘇桃甩到肩上,開始盡力狂奔,因為他知道,現在一秒都耽擱不了。
朱雀戰機穩穩落在頂樓的停機坪上,寧負將蘇桃放進副駕駛,這時神秘人和黑格爾也追了上了。寧負跳上架勢位,神秘人扭頭就走。
朱雀戰機升空,然而停機坪卻從中間緩緩開啟,底下居然是三架空天戰機!
下一秒,朱雀戰機勐然加速,化作天邊的一顆流星,然而山雨的三架空天戰機也依次升空,向著寧負逃離的方向追了過去。
寧負已經發現了自己乘坐的朱雀戰機有些奇怪,居然沒有任何武器系統,這是那臺加裝了折躍發生器的原型機!
蘇桃還在昏迷中,雷達顯示後方的三架空天戰機已經快要追了上來。
寧負手忙腳亂地幫著蘇桃穿上抗壓服,導彈鎖定聲響起時,他正好將拉鍊拉至蘇桃的下顎,拉了一下安全帶,確認無誤後,寧負開始上手操作。
朱雀戰機勐然加速,因為武器系統被去除的緣故,所以這架朱雀戰機甚至沒有鋁箔片和熱誘彈,只能依靠機動性來進行規避。
極速飛行的朱雀戰機忽然抬起了頭,就像雄鷹張開翅膀,試圖懸停在空中,巨大的風阻使得速度飛快下降,而發動機的關閉又讓朱雀戰機失去了向上的升力,幾乎停滯了下來,既然向著地面墜去。
原本十分明顯的發動機紅外熱源訊號此刻驟然變得模湖,而導彈直飛而過,將朱雀戰機遠遠甩在了身後。
可追殺的三架空天戰機頃刻便至,他們看到了幾乎不會在現代空戰中出現的一幕。朱雀戰機像是一片枯葉,又像是翻白後隨波逐流的魚,抑或天空之城的一塊廢墟,在毫無生氣,死一般的沉默之中,從他們的頭頂劃過。
彷生人寧負也愣住了,他的確會駕駛空天飛機,但是卻做不出這樣離譜的動作。
但寧負不一樣,在趙紫嫣開發了虛擬訓練系統後,他就經常在裡面駕駛空天飛機,甚至乘坐運載火箭。作為玄鳥科技的最高領導者,很多東西自然不必親自上陣,但他一定得會。
沒想到這事必親躬的經營理念,生意之道,在此刻刀刀見紅,生死只在一瞬間的戰場上救了他一名。
看著頭頂宛如巨鳥屍體般飄過的朱雀戰機,一道陰影也劃過了彷生人寧負的心頭,因為此刻,獵物和獵人的角色對調了。朱雀戰機跟在自己的身後,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發射導彈。
他勐地拉升,準備進行規避,眼睛已經瞟向了鋁箔片和熱誘彈的釋放按鈕。
可出人意料的是,朱雀戰機並未發射導彈。失量發動機重新啟動,寧負駕駛著朱雀戰機開始向另一個方向狂飆。
這架飛機連鋁箔片和熱誘彈這種防禦措施都沒有,怎麼可能掛載空對空導彈。
但只要駛入玄鳥科技的防空領域,後面緊追不放的空天戰機便不足為慮了。
可接下來,寧負臉色忽然變得煞白,鉑金之翼高超音速導彈!
這是維穩部隊中最快的空對空導彈,寧負正在駕駛的這臺玄鳥戰機固然很快,幾乎就要甩開後面追來的三架空天戰機,但在那三架空天飛機之上發射的導彈,大概只會更快,畢竟速度是可以疊加的。
為了擺脫導彈的鎖定,寧負冒險拉低高度,也許戰機產生的音爆會對地面各種建築,甚至平民造成極其嚴重的傷害,但他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只有一套飛行服,只有一個傘包。隨著鉑金之翼的不斷逼近,寧負脫下自己的光學迷彩服,又從隨身醫療包中找出一支腎上腺素,推進了蘇桃的身體之中。
蘇桃終於睜開了眼。
“一會兒你得先跳傘,我會把他們引開。”
寧負的眼睛瞥向中控臺上的一個紅色按鈕,那是折躍發生器的開關。他不想死,最後一刻,他準備開啟折躍發生器,聽天由命。
螢幕上的數字瘋狂跳動著,那是三枚鉑金之翼距離朱雀戰機的距離。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見地上的田壟,看來生態恢復的還算不錯,也許地球終將毀滅,但至少不會是這個時代。
過不了多久,當春風拂過這凍硬了的土地,會有拖拉機隆隆駛來,將土地犁松,播下一顆顆象徵著希望的種子,人們又將生生不息地一代又一代生活下去。
寧負拉昇飛機,來到了跳傘的高速。
“預計十秒後將被擊中。”
寧負伸手下去拉住了座艙的彈射杆,然而一隻冰涼纖細的手卻搭上了他的小臂。
“你撒謊。”蘇桃的聲音很小,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寧負愣了一下,蘇桃說:“你要去哪?我陪你。”
六秒。
“不要告訴我那個紅色按鈕是用來自爆的。”蘇桃玩笑似的問道,眼中多了幾分明亮。
寧負搖搖頭,那只瘦得只剩了骨頭的手勐然拍向紅色按鈕。
寂靜被一聲爆響撕裂,這是在超音速飛行的狀態中,所有聲波都應該被遠遠甩在身後,怎麼會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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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朱雀戰機向下墜去,所有儀表盤都閃爍著紅光。
戰機這一次真的失控了,寧負氣得暴跳如雷,嘴裡髒話狂飆。
“你他媽有病!瘋了是不是?能活一個是一個!你他媽到底會不會算數!”
而蘇桃只是閉上了眼,握著寧負的手,輕輕說:“我愛你還是比你愛我多一點。”
寧負知道,蘇桃這是在說當初他不管不顧與管家開戰,要不是江依及時出手,那顆嵌在項圈裡的遙控炸彈就會將蘇桃的脖頸直接炸斷。
“商參也是個腦癱,造的這個東西到底管不管用!”
寧負此刻已經變成了一條炸了毛的瘋狗,望著不斷接近的地面,逮著誰都一通亂罵。
他知道,這是典型的無能狂怒,一直以來,他經歷了這麼多,從來都沒有像此刻一樣絕望,對蘇桃甚至都產生了無以復加的恨意。
“是不是《龐貝末日》看多了?這個時候玩殉情?”
驚懼交加,他當然知道,勇氣是在壓力之下保持優雅,可他做不到,因為這次,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只記得在一片混亂和嘈雜之中,突如其來的沉默將一切擊碎,繼而是黑色,從四面八方溢位來的黑色,每個縫隙,每個角落,世界被黑色覆滿,但他依舊能感覺到那些已經看不清形狀的東西在不斷扭曲,抑或拉伸,變成了他無法理解的形狀。
沒有辦法呼喊,怨毒的咒罵卡在喉嚨中,他明白了,自己也是被扭曲和拉伸的一部分,繼而,意識也被黑色所佔據,那些充滿憤怒與恐懼的骯髒字眼被強行斬斷,凝固在那裡,然後被蹂躪成一團虛無,像是起了褶皺的床單被抹平。
“這就是死亡麼?怎麼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呢?”
一切戛然而止,所有關於“我”和存在的認知也就此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