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走吧,櫻乃。”
偏過頭,不二笑得實在溫柔,讓櫻乃不覺微勾起唇,亦笑容淺淺,“嗯。”
“嘿,那邊的少年,別卿卿我我了行嗎。”
一道戲謔的聲線插了進來,轉首看去,龍雅正背手抱著頭,靠在山徑入口,“再不走,可要天亮了。”
“嗨嗨!遵命!”
笑著打趣回去,櫻乃向不二微微頷首,並肩走向龍雅,“走吧。”
“Please,女士優先。”
無奈勾起唇,櫻乃笑著輕捶了捶刻意躬下身做出邀請手勢的龍雅肩膀,率先走進長滿青苔,狹隘溼滑的簡陋山階。
身後是各自含笑,心思卻異的龍雅與不二。
“越前,走吧。”
另一邊上,聽到桃城招呼的越前收回打量不二一行人的視線,壓了壓帽簷,跟上已出聲起行的手冢和奈涼。
“川君,你,不走麼?”
壓根沒聽到大石催促的川正恨恨地望著動身入山的奈涼與手冢,口中幽怨無比地碎碎念著。“咩,川君,走嘍,川君,走——了——哦!”
直至被英二連聲的呼喚喚回了神思,川才皺著眉,一聲不響地一個人獨自率先走到了最前面,埋頭行進,留身後的大石與英二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唉!都是讓人不省心的傢伙啊!”
身邊的百山搖頭晃腦地感嘆著,卻惹來龍崎一記不屑的眼刀,“最不讓人省心的,該是你這個老頭子吧!”
“哈哈!年輕,是用來揮霍的!”
百山捋捋鬍子,放聲大笑,走向上山的小路,“真是美好啊!少年人!”
“哼。”
好笑地搖搖頭,龍崎跟了上去,可目光深處,何嘗沒有那一絲,遐想懷念,少年人,麼。
而似乎早已被人遺忘的深山中,怨苦的乾三人正極其質疑地看著在他們身前蹦跳著前行的小女孩。
“惠子,這,真的是上山的路麼?”
“當然!哥哥,”
女孩頓下步伐,轉過了身,面對乾的發問,只一瞬間,眼裡已是霧氣朦朧,“難道,你不相信惠子麼?”
“哈?不是啊,不是。哥哥不是那個意思。”
面對泫然欲泣的小女孩,從未遇見這種狀況的三人頓時有些亂了手腳,乾連連擺手,看著已顯昏暗的天色和山林解釋。
“我是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卻還是離山頂有不少的路程,會不會,是惠子你記錯了路?”
“嗯?”
停下揉眼的動作,惠子眨了眨眼,回頭看看遠處閃著微光的山頂平地,在三人期待的目光裡,歪了歪頭,露出一副很疑惑的神情,“惠子什麼時候說過,要帶哥哥們去這個山頂?”
“嗯?”
三人神情一怔,惠子看著面面相覷的三人,極其無辜地開口“,難道,堇婆婆沒有告訴你們,要去的,是那個山頂麼?”
順著惠子的手指望去,遠處的平地山頂後一座更高更遙遠的高山出現在他們驚愕的眼簾中。
“嘶,你,是說,我們,要登上,那座山?!”
一直沉默著的海堂也不禁驚詫地發問,得到的是,惠子神情無辜的頷首。
“對啊,哥哥們的宿營地就在那裡啊,爬不上去,就沒地方睡覺了。不過,”
甜甜地彎起眼,惠子笑得可愛天真至極。
“惠子帶哥哥們走的,是捷徑哦!一定能在天亮前爬上去的!”
“是,是嗎。”僵硬地笑了笑,乾三人扭過頭,心中淚流滿面,天亮,啊。對哦,“捷徑”,扭過頭的三人當然沒有看見身前惠子臉上露出的,惡魔般的,甜甜笑容。
“細算起來,你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龍雅那小子吧。”
僻靜的山徑上,百山和龍崎並肩走著,低語閒談。
“是啊,沒離家之前,他都在美國吧。我也只是聽南次郎和櫻乃提到過他。不過,雖然是養子,但還真是像極了他。”
龍崎應和著,想起了那個許久未見的人。
“眉眼,性格,作態,甚至是經歷,都像極了。”
“有不同的,那小子。”
百山的話引來龍崎的側目,他眯起了眼,微微搖頭,“南次郎飄了那麼多年,終究還是定下來了。他呀,就像一陣風,停不下來了。”
“也許吧,”
龍崎囈嘆。
“終究,是不同的人。”
“很久沒見了,小櫻,她這幾年,過得還好吧?”
靜默了一會兒,百山似想起什麼,看向已蹙起眉的龍崎,“我看她的狀態穩定得不錯,心境也明朗很多,看起來似乎情況還不錯。”
“不知道,最近有些變數,似乎Hecate曾出現過一次,這可是回來後的第一次。不過,進了青學以後,她的心態好了很多。”
龍崎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疼愛的慈祥。
“不管怎麼說,讓她回日本,放在我身邊,倒也放心些。至於那件事,畢竟是多年的心結了,一時,萬是解不開的,慢慢來吧。”
“小櫻那孩子,我是打心眼裡喜歡著的。如果能夠好轉,”
頓了一剎,百山重重吁嘆,眼裡是無盡的期待,“她的未來,必將是,超越所有前人的,光華榮耀。”
“沒能給她一個完整無邪的童年,我已歉疚抱憾了。未來,我只願她安好康健,無憾無悔。”
夜幕已升,月色漸起,龍崎的神情在夜色月光中,顯得那麼誠切懇望,卻又帶著,追憶憂傷。
百山輕嘆,拍拍老友的肩,玩世不恭的神情下,也有些莫名感傷,“看開些吧,過去的事了。未來,只消看他們自己了。”
山風寒峭,囈嘆被風聲裹挾著呼嘯而去,揉碎在了,那晦澀幽深的山林。
歲月已老,過往易逝,風聲嘯至,百年,彈指剎那。
“龍雅君和櫻乃同學是舊識嗎?”
山徑幽暗,龍雅與不二並肩走在櫻乃身後,不二微微偏頭,打破了短暫的靜寂。
“嗯。”
龍雅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神情滿是玩世不恭的戲謔。
“櫻醬可是我的人。”
“什麼德行,誰是你的人。”
聽到龍雅如此帶有歧義的介紹,櫻乃腳下一個踉蹌,回頭狠狠地瞪了眼聳肩的龍雅,無奈地看向略驚訝的不二。
“學長你別聽他胡說。我和龍雅是在美國街頭偶遇的,因為一些同樣認識的人,才慢慢熟稔起來。”
“櫻醬,你怎麼能這麼疏遠地說呢,太讓我傷心了。”
痞痞地背手勾唇,龍雅與櫻乃搭著話,讓一旁的不二臉上笑意微深,“你們感情真好。”
“沒有啦。”
歪歪頭,櫻乃微笑,看著不二臉上似曾相識的溫柔,不知為何,目光一黯。
“怎麼了?”
“沒什麼,”
頓了頓,櫻乃望著不二,咬唇靜默半晌,回過了身,繼續往前走,氣氛霎時凝滯。
龍雅看著沉默下來的櫻乃的背影,笑意微斂,對著這似曾相識的感覺,眼裡神色有些斑駁不清。
“我來拿吧。”
手冢一行的路徑依舊遍佈青苔,很是溼滑。
奈涼提著藥箱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卻還是有些不穩,手冢回首撇了撇,微蹙眉,向奈涼伸出了手。
“嗯?”
奈涼有些驚訝地抬首,頓了頓,微微笑了,“好。”
遞去手中的藥箱,奈涼不忘回頭招呼後面的兩人。
“龍馬君,桃城君,跟上哦!”
“嗯。”
越前沉鬱地應了聲,腳下步伐快了些,縮短了與前面二人的間隔距離,可剛沒走幾步,心下卻微突,有一種針扎的刺痛感。
腳底未留神,也些許不穩地踉蹌了一下,緩過神後已不自禁地停下了步伐。
一旁的桃城拿手肘捅了捅他。
“哎,越前,你覺不覺得部長和這個長崎奈涼很古怪啊?還有之前她那個哥哥對部長的敵意……”
滿腹疑惑的桃城還在看著腳下的路碎碎叨著,見一直沒有回應,抬頭,才注意身旁的越前有些不太對勁的恍惚。
“越,越前!”
“越前,怎麼了?”
“龍馬君?龍馬君?”
耳邊三個人的詢問聲有些飄忽渺遠,越前撫了撫眼臉,不覺中無意識地望向了側首的方向,腦海中有著眩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怎麼了,”
握著包帶的手微收緊,越前低低自喃,怔愣了半晌,方才在身旁二人的喚聲中回過了神。
“龍馬君,你這是怎麼了?”
面對奈涼的關切詢問,越前搖了搖頭,心情莫名煩躁,快步走到了最前面,心裡卻有種什麼在彌失的,落寞感。
手冢和奈涼不免對視一眼,雙雙蹙眉,到底怎麼了。
“櫻乃同學,天越來越暗了。前面的路挺陡的,你到後面來吧。”
又走了一段路,不二瞥了一眼周圍的山林,小道建得窄隘,兩邊是不淺的壑谷,只有樹蔓遮攔,實在危險,便朝前面的櫻乃開口,想讓她到後面來。
“嗯?什麼?”
沒聽清不二在說些什麼,櫻乃步伐一頓,剛欲回身,腳下卻無意絆到橫生的枝蔓,身子不可自控地向一側倒去。
“小心!”
龍雅與不二皆是一驚,伸手去拉。
“嚯,嚇死我了。”
幸而道邊枝蔓遍及,櫻乃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懸在了半空,有驚無險地笑著感慨。
“是嚇死我們才對!”
龍雅瞪了眼懸在半空中還笑著的櫻乃,“虧你還笑得出來!”
“我們拉你上來。”
不二已睜開了眼,冰藍的眸閃著關切。
“嗯,”
櫻乃右手拉著藤蔓,聞言伸出空置的左手,正欲拉住離她較近的龍雅的手,右眼的眼角餘光卻瞟到一閃而過的銀光。
她震悚地扭過頭,卻見一件銀色的物什從她右側貼身的口袋中掉出,落向下方的深谷,櫻乃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去抓。
沒有抓住,沒有抓住,沒有。
“我的,”
櫻乃看著離她指尖咫尺之遙的銀光,不可置信地咬唇眥目,腦海中湧起翻騰的劇痛,無意識地鬆開了,她抓著藤蔓的,右手。
“櫻醬,你在幹什麼,櫻,”
眼睜睜地看著櫻乃魔怔了似的鬆開了手,龍雅驚懼地伸手去抓,卻是徒勞,那道身影已是墜遠。
“櫻,櫻醬!”
龍雅身子不住前傾,已有墜谷之勢,幸虧不二清醒,抓住了有些癲狂的龍雅。
“龍雅君,你。”
“櫻醬!櫻醬!櫻醬!”
拉著崖邊的藤蔓,龍雅難以置信地連聲喚著,失控的聲音在空曠的谷中傳開。
“龍雅君,你冷靜一點。”
不二儼然也已是震悚無比,卻比龍雅稍稍鎮靜些,但也只是稍稍而已,站起身來,亦有些不穩,“我們,我們。”
“下去,我要下去找櫻醬!”
止住喚聲,龍雅身體有些輕顫。
“我要下去。”
“但我們要找個人去通知婆婆他們,讓,”
不二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龍雅已抓住道旁崖壁上的藤蔓,從上而下向谷底攀巖而去,幾個瞬息已消失在了山間深谷升起的靄霧中,留不二一人在道上扶額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