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過去了幾日,夜晚的街道上燈紅酒綠,深藏在陰影裡的幢幢黑影中也有著亡命人的狂歡。
邁克吹著口哨扛著球拍又來到往常的地下球館,與他相熟的黑人球手和他打了個招呼,比劃了一下身後場下的高臺帶著一絲揶揄地開口。
“嗨!夥計!那個Boy是你招來的吧!可以的呀!”
邁克微愣了一下,順著看去便又瞥見臺上打得火熱的那個矮小身影。
“他今晚又來打了嗎?”
“對啊……連著三天場場不落,沒有成勢還連贏了好幾把,相當厲害的正規路子。”
黑人吹了個口哨,指了指身後一圈人圍著的地方。
“正在賭他今晚能不能繼續贏呢!”
“這是著魔了不成……”
邁克口中嘟囔了一句,和這個場子裡大部分只在地下混的人不同,他的打法很雜,也參加正規的比賽,自然知道正在臺上打得艱難的越前白天還有好幾場的公開賽。
這樣白天黑夜地連軸轉打比賽,這小子是瘋了嗎……
“砰!”
一向崇尚絕對實力的高臺上從不缺乏令人悚然的巨力。
側身避開那裹著巨大力量的擊球,越前雙手握拍,一個閃身便由迎上彈起的球,重重地回了過去!
連賽幾場的疲憊感使得身體的反應有一些不明顯的遲鈍,但越前完全沒有在意,湛湛爍亮的眼裡只有眼前的賽局。
接連幾天的賽事在瘋狂地燃燒他的體能……錘鍊他的技巧和力量。
他一次次地感受體內力量的流失至空乏,再慢慢地充盈,有什麼積攢了許久又煥然一新的體悟一點點地滲進他的頭腦,他的心裡……以及他四肢每一塊肌肉。
他甩了甩頭,汗水自頰邊額角甚至眼睫上滑落,碎綻開在來回不絕的重擊之上,光影閃逝——場外的一切以及時間已經成了他神思之外的事務。
他盯著眼前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白人球手,這是個已經成了球勢的球手,這樣的人在這個場中不算少見,越前這幾天遇到的對手也大多都有了球勢,實力強弱相雜。
看著襲向自己的那抹裹著球跡的土色光暈,他心思一轉,有了思量……至少是一階化形的程度,是他這三天來遇到的球手中中上等的實力。
思緒閃動,手中的動作卻未有半分減慢……橫拍吃力地回過那一擊重擊,越前喘了喘,眸色暗了暗。
鍛成球勢對於他似乎就卡在某一個極為重要的瓶頸上,時而有靈光劃過,待他去抓有什麼都無法抓住。
沒有勢,待他遇上如同之前所見的分神甚至之上的對手,他將陷入絕地。
想到這裡,越前心中難得地浮現一絲焦躁和無法得解的懊惱,一時不察即被擦過的重球擊中了帽簷,一個踉蹌連退了幾步。
帽子被大力掀飛落在一旁的地上,越前回過神,爍亮的眼眸像是緊盯著獵物不放的孤狼,一個縱身在汗水光影裡低吼著揮拍直擊!
戰!管他明日如何……來人怎樣……
此時此刻——唯有戰鬥!
“我看他……說不定,能進戰榜呢。”
看著臺上的激鬥晃了個神,邁克身邊的黑人球手又抱著臂說著,語調裡不乏一絲調笑。
“如果能快點鍛成勢,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說得輕巧隨意,邁克卻愣了一下,他看著臺上對上對手兇狠的打法並不慌亂,進退有度眼光發亮的越前,越看越覺得……自己可能一念之間拽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地上和地下完全是兩個世界,有兩者都混得風生水起的高手,但更多的——
要麼是常年只能縮在地下不見光,於黑賽裡見血治暴的厲害狠角色;要麼是只能活在善意的歡呼與鮮花簇擁下,光鮮地活躍於各大職網賽事上的正規球手。
地下的黑賽裡葷素不忌,很多正規的球手都無法適應,輕易嘗試更有輕則受傷重則斷送職業生涯的風險。
邁克看著臺上那道靈活跑動,技巧繚繞,在成勢的對手面前也未落下風的身影,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裡染上了真切欣賞的顏色。
不是沒有可能……說不定,是大有可能。
他莫名地回想起不久前誤打誤撞旁觀到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決,再看回場上,心裡陡然生出了一種不知名的預感……
這一次的黑賽季……可能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嘿!嘿!邁克!”
正在沉思,邁克忽然被熟識拔高的聲音驚醒,他回過神,轉頭便看到一旁的人盯著手機,神色懼色和激動摻雜著。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面前已經在他開口時伸來了一隻手,晃動著的手機螢幕上幾行字觸目驚心。
“有人,有人在戰榜上下挑戰了,只有排名前二十的人被挑戰才會釋出在榜單下啊!”
身旁接二連三地響起驚呼聲,顯然是都看到了實時更新的訊息。
最近一次戰榜前五十被蜂擁的球手清洗過了一遍,之後的變動相比之下小了許多,但稍微瞭解一點的人都知道,這些都只不過是鋪墊的前戲。
真正的狠角色,除了個別愛好屠榜的幾位外,大多會押後登場,直接挑尖。
而戰榜上陸續有了極為靠前的挑戰位出現時,就是……挑尖的開幕。
“嚯!正好在附近,該不會是來我們這兒吧。”
人群之中這道聲音不大,卻立時在有些喧譁的場中博得了關注。
“看看,看看,誰被挑了?”
“是鬼傑克,他上週掃了八個位……爬到了十八!”
“唉!怎麼看不到挑戰的是誰……這個時候會是誰先開始……”
眾人都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揣測著,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喧鬧的場中合成了一片,場館之中的氣氛更是在一名滿身紋身長相十分駭人的球手橫著拍跳上場下正中的那座高臺之時被炒到了幾近沸騰。
“天!真的是這兒!鬼傑克上去了!”
“另一個人呢!”
“還沒來吧?到底是誰……”
……
炸開鍋的全場都在左顧右盼地尋找著那久久未曾出現的挑戰者,場中兩座高臺上,除了鬼傑克佔住的一座,另一座越前正在對局的臺上,此刻也發生了變故。
“Shit!”
越前揮出的球砸到臺上,激起一片灰塵,他看著對面的球手向後看了看場邊的喧譁,臉色難看地便擺著手跳下了臺,竟是直接棄了比賽。
還沒怎麼明白發生了什麼的越前一個人站在臺上,看著沸騰的場館,又瞥了一眼旁邊高臺上一臉猙獰卻藏不住一絲忐忑的鬼傑克,正準備下臺,卻在動作的那一剎那發現……周圍的喧鬧人群忽然一層層地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Oh my God……”
邁克看著場下推開側門走進來的那道嬌小身影,吞了吞口水,只覺得自己已經黴運纏身……
“居然是她……”
陡然安靜下來的場館裡,突兀地響起了一陣輕慢的鞋跟敲擊著地面響起的“噠噠”聲……
一聲一聲,和著細碎的鈴聲,像是敲在人們的心尖上。
越前循聲轉身望去,便見一個打扮極為奇異繁複的嬌小女孩抱著娃娃,推開門一步一步走到了場中。
女孩慢慢地走動著,時而露出的腳腕上有銀色的鈴鐺在晃動,發出清脆的細碎聲響。
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穿著寬大的遮住了重重蕾絲紗裙的黑色斗篷,露出的肌膚透著骨瓷般的蒼白,衣袖間露出的銀飾在昏暗燈光之下泛著幾點冰冷的色澤。
撥下遮住了半張面孔的帽簷,帶著繁複的黑色紗帽的她正透過細紗微微笑著打量著場邊人們驚懼到噤聲的臉色,紗帽下銀灰色的精緻髮辮閃著微光,泛著同她的眼睛一樣的奇異色澤。
她輕輕笑起來,懷裡抱著一個精緻小巧,有一雙泛著幽藍色澤的漂亮娃娃,藏在面紗之後嬌美妖冶的五官和同樣微笑著的娃娃相和著,整個人透露著宛如中古世紀歐洲巫姬的鬼魅色彩。
“你們的表情……”
稚氣的聲線輕輕地響起,女孩瓷白的指尖點上玫瑰般鮮豔的唇,笑得一派天真。
“真是乖巧啊……”
全場安靜,沒有人大聲地說話,多是耳語般各自驚懼地低喃著,看那人移開視線方才放開咬緊的牙唇喘過一口氣。
“莉莉婭……殿下。”
站在高臺之上的鬼傑克深吸了一口氣,恭敬地微微俯下身,卻根本不敢直視臺下的女孩。
歪了歪頭,莉莉婭微笑著抬頭,看了一眼恭敬又畏怕著她的高大男人,沒有說話,只抱著懷裡心愛的娃娃,慢慢向臺上走去。
突然,像是終於注意到了什麼,她腳步一頓,偏過頭,看到了還在另一座臺上孤零零站著,還不明情形的越前。
正對上莉莉婭望過來的打量的眼神,越前怔了一下,就看到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中慢慢地蕩開了一絲奇異的光亮。
“你的眼睛真好看。”
莉莉婭歪著頭,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喜愛的玩意兒,她低頭摸了摸娃娃的髮辮,黑紗之後的嬌美面孔綻開一絲燦爛的笑。
“麗茲也覺得很喜歡……”
一字一句地慢慢說著,她抬起手,瓷白的指尖便朝不遠處站著的越前指去。
“所以,來……”
“讓莉莉婭……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