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尋驚疑不定的目光之中，無眉開始再次結印。
不動明王印，“靈！”。強健體魄，靈臺清明。
大金剛輪印，“鏢！”。生命綿長，行動如鏢。
外獅子印，“統！”勇猛果敢，統御困境。
此乃生死印法九大手印之中的前三印。
與第四印和第五印不同，這三種手印，無眉並不需要宗門法器九音檀香珠的輔助，便可施展。最為關鍵之處在於，此三印，並沒有削弱對手的作用，僅僅用來強化自己的體魄、身法、意志。
既然蕭尋不被法印影響，那麼無眉索性就僅僅施展法印於自身。
三大法印結下，無眉的身子，便又像一陣清風一般，在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剎那，無眉便出現在了蕭尋背後，一拳擊去，直取後心。
在無眉消失的同時，蕭尋真氣注入雙腿之中，躍錦鯉身法暴起！
無眉這一拳，依舊落了空。因為蕭尋已然飈出五尺距離，頭也不回，甩手便是一戟攻向後方！
無眉飛身而起，一腳踩在蕭尋戟尖，一腳一記鞭腿踢向蕭尋頭顱！
蕭尋逆青一振，卻在無眉腳尖臨頭之前，將無眉的身子盪出數尺。
……
兩人瞬間殺做一團，令臺下觀看的千餘江湖人士肉眼難分。
無眉三大手印加身，身法如鏢，拳勁如山，戰意如海！
蕭尋躍錦鯉傍身，身法靈動，手中長戟勾青花妙招不絕，以四兩撥千鈞之戟法，全力應對！
百招纏鬥瞬息而過，蕭尋身中三拳四腿，被打得吐血跌退！
無眉身中兩戟，血染僧袍，但卻如影隨形，貼著蕭尋跌退的身軀，一招快過一招，所有的動作全部化成一道道殘影，不依不饒，不死不休地向蕭尋攻去！
危局之下，蕭尋一面跌退，一面手中長戟仍然絲毫不亂，卻再中三招，內傷愈發深沉！
急怒之下，蕭尋戟刃脫離，齊天棍法盡出！身法陡然提速，手中鐵棍以快對快，迎上無眉的拳腳相加。
又是百招苦鬥，蕭尋已被逼到擂臺邊緣，全身傷重欲死，真氣已然開始渙散！
這場，自己難道真的贏不了？
就在蕭尋心中感到絕望之時，他忽然發現，無眉慢了！
他的手印，有時效的限制！
蕭尋彷彿溺水之人，看到了一小片在江上沉浮不定的浮木。
蕭尋手中逆青一振，棍法再出！
無眉卻不再纏鬥，飄身後退。
蕭尋豈會輕易放過此等翻盤良機，身法去勢若電，形影不離地直追飛退的無眉而去！
無眉一邊飛退，一邊試圖雙手結印。
此時，他的身上也受了不輕的內傷，雖然在三大手印的加持之下，近身戰他壓過了蕭尋一頭，但是蕭尋逆天心決氣勁悠長，療傷又快，手中長戟也好，鐵棍也罷，都是宗門絕學的水準，此番惡鬥之下，無眉的消耗也頗為劇烈，左肩右跨各中一戟。
最為關鍵的傷處，便是右臂。方才與蕭尋手中逆青鐵棒硬拼數記，法印加身之時，並無痛感，如今法印時效一過，無眉感到痛入骨髓，整條右臂都無力舉起。
這也影響了他的結印。
無眉的結印速度，非常之快。因此，他可以在第一個印法起效之前，再連續施展出兩個印法，成就三印加身的無敵戰鬥模式。
只是生死印的一個特點便是，印法加身之後，在失效之前，就不能再次結印，即便結印，也毫無效果。因此，以三印加身的無敵模式，兩百招不能拿下蕭尋之後，無眉右臂重創之下，終於面臨此戰的最大困境。
此時的無眉，再也無力連施三印，只能將將使出一記手印，便是統御困境的外獅子印。
面對蕭尋氣勢如虹的反擊，必須意志堅定，方可一戰。
只是，僅僅憑藉意志堅定，卻遠遠不夠！
因為蕭尋的齊天棍法，太快！太猛！
所以，無眉吐出一口鮮血，被一記朝天棍擊出數丈之遠，倒地掙扎不已。
無眉在擂臺上一邊吐血，一邊勉力坐起，雙手顫抖，還要結印，卻被蕭尋飈至身前，一棍打在雙手之上。
“小和尚，別結印了，我不想殺你。”蕭尋此時也已經油盡燈枯，一棍之後，手中鐵棍也無力舉起，只能柱在地上，勉力支撐身體不倒。
無眉充耳不聞，雙手劇烈顫抖之下，還待結印，又被蕭尋一個耳光扇在腦門上。
“蠢材！”蕭尋怒罵道，“你一身入微境中階的修為，若是以真氣控制與我對敵，我或許會非常難辦。可你卻只知道結印，結印，結印！別人說你已經勘破死關。我卻發現，你這死關是堪到狗身上去了！”
無眉聞言，終於放棄了結印，抬眼向蕭尋看來。
蕭尋啐出一口血沫子，怒目道：“我且問你，你勘破死關之時，是否也是法印加身？”
無眉神色一怔，終於開口道：“不錯。”
蕭尋大笑：“那有個屁用！若是沒了法印，你的一身實戰水準，就會大打折扣。方才我追擊之時，你倉促間施出一印，身法拳腳絲毫沒有起色，我猜你方才那印，必然是對心境勇氣的加持。嘿嘿，狹路相逢，你居然連對敵的勇氣都需要法印加持。如此，你勘破死關，又有何用？”
無眉全身劇震，一陣沉思之後，終於點頭道：“師兄所言極是，無眉受教。”
蕭尋低頭擺手，一臉的不耐煩：“受教了就趕緊起來認輸。”
無眉微微頷首，在蕭尋注視之下，勉力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下擂臺。
無眉下臺之後，蕭尋逆青落地，仰頭便倒。
一邊躺在地上，蕭尋一邊心道，他娘的，我才不願意教你，讓自己以後闖雪忘寺取丹，平添一位頓悟大敵。只是真要打下去，以如今我的傷勢，還真不一定吃的下你這個笨和尚。
***
身長九尺，寬袍廣袖的妙意廖剛剛掠過小湖邊，卻神色微變，身形頓止。
他的身前，是一道風華絕代的紅色身影。
“妙上師，你三十年後再闖霓裳宮，卻是如此急著要走麼？”姬幽兒淡然問道。
刀聖妙意廖原本的懶散神色，被一臉驚愕所代替，怔怔看著眼前的姬幽兒，喃喃說道：“大嫂？”
姬幽兒一聲冷哼：“我不是你大嫂。”
妙意廖一陣沉思，往事的細節一一泛上心頭，旋即，便想通了所有的過往原委。
妙意廖能修至人間上師，無論才智武功，皆為當世絕頂人物。
“原來如此。”妙意廖微微頷首，“我就覺得奇怪，為何當年大嫂自從嫁給大哥之後，就功力全失。原來，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人。你是姐姐？”
姬幽兒卻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往事不必再提，我知道你時間不多，你把古月刀留下，三十年前的舊賬便一筆勾銷。”
妙意廖微微一笑：“恕難從命。”
姬幽兒也笑了：“二十五年前逆天一戰，你境界全失，如今我要留下你，似乎並不是那麼難。”
妙意廖笑意更濃：“姬宮主不妨一試。”
妙意廖言罷，霓裳宮的融融春色之中，便出現了一抹刀意。
沒有刀勁，也沒有刀芒，僅僅是一抹刀意，但卻沖天而起，又落地而生，似虛無縹緲，卻又直至腹心。
這抹刀意，牢牢鎖定了霓裳宮主姬幽兒，令這位妙覺境中階的人間上師，立時色變。
“不要施展九天幻舞。”妙意廖依舊是那副懶散的神情，規勸道，“我時間確實不多，若是你全力施為，只會逼我殺了你。儘管你不是我的大嫂，但畢竟是我大嫂的姐姐，我不想這麼做。”
“你如今是什麼境界？天敵？”姬幽兒一雙美目驚疑不定，怔怔看著眼前的刀聖。
妙意廖卻笑道：“正如你方才所說，我目前境界全失。之所以有能力殺你，只不過是我心中有刀而已。”
姬幽兒默然，沉思，頓悟，隨後揮揮手：“你走吧，不送。”
***
西域荒漠之上，有一位黑衣人緩步東行。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沙漠上豔陽高照，在沙漠中獨行已然不智，更何況身穿黑衣，怕是會死的更快。
此人容貌清秀，皮膚細緻，似是只有二十來歲，但是細觀之下，全身的氣質又彷彿飽經滄桑，看不出究竟多少年紀。他雙目微睜，但卻黯淡無光，他是一個瞎子。
甚至，他還是一個聾子，一個啞巴。
他五感全失，是殘廢中的殘廢。
只是，在這中午陽光毒辣的沙漠之中，他步伐不大，步履不快，而每步之間，卻有百丈之距。
如此閒庭信步，卻瞬息千里。
萬里黃沙，在他的腳下像是一灣海邊淺灘，頭上烈日，彷彿只是海平面的一輪旭日東昇。
他似是在遍灑晨曦的海邊遊玩，又似在漫漫無垠的沙漠中踏青。
他腳踏黃沙，面迎春光，悠然東行。
在他的腰際，繫著一柄白色劍鞘的長劍，與他的一身黑衣產生極大的反差。
他是一名五感全失的劍客。
他的名字，是近三十年間，江湖中的一個禁忌。二十五年前，他在青天界，號為劍仙。
他叫莫無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