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曲江鯉。
五年了，曲江鯉沒有主動來找過一次，他也沒有去見過曲江鯉。
但是時隔五年的第一次見面，林九看著曲江鯉熟悉的臉，感覺不到一點彼此間的隔閡。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五年不聯絡見了面想要回到曾經的關係，也得寒暄兩句找找感覺，或是一起去網咖酒吧找點事做。
但曲江鯉就用了一句“好久不見，林九”，就讓他又回到了兩個人手拉手漫步在瀑布下感受著水汽撲面的日子。
“吃飯了嗎？”林九讓開門：“我正在做飯。”
“我不在的日子，你居然連做飯都學會了。”曲江鯉看著林九身上的圍裙說道，“以前要是降臨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咱倆分開了，你掉在野外，除了摘點果子吃就只能生堆火吃黑炭了。”
“呵，有時候也可能是外邊黑炭裡面不熟。”林九搖頭自嘲，“吃黑炭致癌，吃生的拉肚子，就沒一次火候合適。”
從一個異世界穿越到另一個異世界的時候充滿了很多未知數。
早期兩個人還不是很強的時候，沒有摸清楚規律，時常會出現穿越之後分開的情況。
如果離得不遠還好，不然接下來漫長的日子都是他倆在尋找彼此。
林九吃了好幾次不會做飯的虧，在野外逮到野獸剝皮去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比很多人想象的困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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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能處理好，掌握火候也是個問題，直到後來兩個人逐漸熟練穿越的感覺能夠穿越之後不分開為止，林九也只學會了怎麼簡單的用篝火烹飪食材，怎麼炒菜怎麼顛勺仍舊一竅不通。
而且有個會做飯的女朋友，林九也懶得學這些。
“手藝還不錯。”曲江鯉就像是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一樣在廚房裡熘達了一會，看著林九翻炒菜花，少見的說了點讚美的話，表情輕鬆。
自從當上了異界大廳的懂事長之後，曲江鯉就很少笑了。
一個身居權位的人得時刻處理很多讓人頭疼的事，臉上的表情自然而然就會冷下來。
不過在林九這裡，她可以暫時放下身上的包袱，放下時刻要她拿主意的攻略組傳回來的報告。
兩個小時，是她給自己放的假。
“沒辦法，人都是逼出來的。”林九將菜花炒肉裝盤，“自己一個人住的久了，自然而然就學會了做飯。”
他看著本應該是給筱夜準備的菜花炒肉，撓了撓頭。
算了先這樣吧，等曲江鯉走了，樓上那位要是還餓再給她做一頓。
臥室裡應該有點餅乾，希望她知道餓了自己找吃的。
林九一直在豎起耳朵好好聽樓上的動靜，他臥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打開門下樓的話，是聽不到在廚房裡的悄悄話的。
林九知道曲江鯉來找自己一定會聊一些重要的事，他現在還不知道筱夜的目的，所以有些事要瞞著她。
而且他讓筱夜躲到臥室裡其實還有另一層心思，就看筱夜能不能發現了。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曲江鯉輕輕打了個哈欠。
林九給她盛了碗米飯：“怎麼，沒睡醒？”
曲江鯉搖頭：“昨晚沒休息好罷了。”
“今天那個冒充攻略組的人，其實是你對吧？”曲江鯉一邊吃飯一邊說道。
林九點點頭，也是扒了一快子米飯回答：“是我，沒想著瞞你，而且也瞞不住。”
他穿的那身黑兜帽衛衣就是跟曲江鯉一起遊歷肯佩斯世界的時候穿的，當時曲江鯉還有一套配色的白色裙子來著，不知道她放哪去了。
林九很喜歡跟曲江鯉這樣邊吃飯邊聊天的氛圍，倒不是說筱夜那樣吃飯不說話的習慣不好，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
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說話，會讓他想起跟曲江鯉從陌生到熟悉的無數個日夜。
“五年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去了。”曲江鯉說道：“忍了這麼久，怎麼又突然想回去看看了？”
林九回答：“我一直覺得應該是我錯了，於是就回去看看，然後找個機會去跟你道歉，沒想到你先來了。”
曲江鯉沉默了一會，抿了抿唇。
當年她和林九回到現實之後，兩個人就要不要開放異世界產生了分歧。
沒有人比她和林九更瞭解異世界的危險了，作為穿越者在各個世界之間旅行，說好聽點叫冒險，說難聽點就是朝不保夕的作死。
到民風淳樸的田間鄉鎮還好，要是去民風彪悍的荒原還遇上饑荒，人吃人都不新鮮，實力弱的不出一天就讓人抓起來嘎了。
這也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天賦互相配合有奇效，如果換個天賦很弱的人呢？
換成一堆天賦很弱的人呢？
林九選擇了保守這個秘密，而曲江鯉則跟政府合作，開放了異世界，直到今天。
“這幾年的時間裡，我看見的是社會對異世界的令人驚訝的包容，看到了人們對新生活的憧憬。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異界大廳工作過一段時間，就是想去瞭解人們到底是怎麼看待異世界的。”
林九說道：“我看到好多在現實中過得不如意的人，在異世界找到了自我。我瞭解到移民異世界的人每年都在增多。我見到來異世界覺醒天賦、加入公會成為了趨勢。那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
他看著曲江鯉的眼睛，嘆了口氣：“我用了五年，才看清楚你當年就預見的事。”
曲江鯉聞言輕輕放下快子，“原來你也覺得自己錯了嗎？”
林九微微歪頭：“什麼意思？”
“或許是接觸到的資訊層次不一樣，隨著異界開放時間的推移，我每天都生活在煎熬和悔恨中。”
曲江鯉說道：“每天異世界記錄在冊的死亡數都會反饋到我這裡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冰冷的數字送到我手上，都會讓我睡不好覺。如果五年前我沒有任性地邁出那一步，他們現在都活的好好的。”
“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失去了妻子的丈夫……”
曲江鯉說到最後搖了搖頭：“我沒有殺他們，他們卻因我而死。”
兩個人都沉默了，原本還溫熱的米飯也慢慢冷了下來，失去了口感，變得難以下嚥。
“或許，你應該親自去異世界看一看。”林九說：“我加入的公會在異世界開了個酒館，很熱鬧。”
林九談論起公會那熱熱鬧鬧的氣氛，下意識露出了微笑：“雖然我只回去了兩天，但酒館每天都會有很多客人，我問他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後悔來異世界嗎？’你猜猜後悔和不後悔的比例是多少？”
曲江鯉想了片刻，腦海裡浮現出了那些冰冷的數字和駭人聽聞的拓荒慘劇，於是她不確定地回答：“一半一半？”
林九搖頭：“沒有人後悔，這是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沒有人會後悔去異世界的。他們有些人乾脆不回來納稅，直接用賺到的錢在異世界蓋了房子定居，然後娶了很多魔物娘當老婆，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你也知道，肯佩斯是舊貴族社會，沒有一夫一妻制。”
“啊，這個我知道。”曲江鯉好像想起了什麼，有些無奈：“異世界剛開放那會兒，還有流行過一段時間的重婚熱，把老婆和小三都帶到異世界去大被同眠。這讓司法機構頭疼了許久，最後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林九突然發現了曲江鯉話語中的盲點，他眯了眯眼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也從來沒回去過？”
曲江鯉面不改色：“那邊沒什麼值得我留念的事，倒是你……好像在那邊情債不少，這麼久沒回去挺讓我驚訝的。”
每個女人都有的隱藏天賦，倒打一耙。
當不想被男人發現自己的秘密或者是自己犯了錯哄不好男友時就可以發動，只要率先出擊找對方的麻煩或者生一個更大的氣，就能夠化險為夷，甚至還能反過來拿捏對方。
比如現在，曲江鯉不想讓林九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異世界的事實，搬出了他的風流債。
林九聞言略顯尷尬：“我真不是衝著她們回去的……”
“這誰能說得準呢？”曲江鯉冷笑一聲。
反正她也回不去，沒人看著，誰知道這個渣男會不會夜夜笙歌？
說不定他回去這兩天，已經去找那個魔女談情說愛了！
狗男人，不乾淨！
越想越氣，曲江鯉決定不吃了，起身去客廳透透氣。
她打量著整個別墅，這還是她第一次從裡面看。
以往都是在外面遠遠地看一看，次數多了甚至都能從外面認清楚哪個房間是幹什麼的，以至於走進來之後，她不用去開那些門就知道房間佈局。
“五年了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家，不帶我逛一逛？”曲江鯉看向樓上，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樓上是臥室和書房，還有個看起來像是健身房的房間。
林九心裡一緊，他最害怕的事來了。
“一個男人的家有什麼好看的，”他在廚房裡收拾剩下的飯菜，故意扯著嗓子喊：“無非就是那些書籍和漫畫，裝修也很樸素的。”
曲江鯉聞言在心裡都了都嘴。
現在都這麼見外了？！
就是剛戀愛的小情侶第一次去家裡做客也不能光讓人在客廳裡坐著吧？
更何況他們也不算是剛戀愛的情侶，應該算是七年之癢暫時分開冷靜一下的老夫老妻。
曲江鯉一個眼神殺向林九，眯了眯眼。
那意思在說，你是不是異世界留情債還不夠，現實中也外面有狗了！
開始澹了是吧？！
林九見狀有些後悔。
下次筱夜再上門說什麼也不能讓她進屋了！
只會吃白食的傢伙，還憑空製造誤會。
要是筱夜不來，他現在應該是跟曲江鯉你農我農恢復一下感情，而不是現在害怕她上樓進臥室。
林九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天花板，心裡祈禱你可機靈著點！
那衣櫃也不小，床底下也能藏，千萬別待會一開門你趴我床上在那玩手機啊！
得罪了方丈我沒好下場，你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