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公渾濁的眼中出現了前所我有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這光芒是如此的燦爛,彷彿觸手可及,彷彿卻又無比的遙遠,讓人不知所措。
過了許久,族公才慢慢平靜下來,緩緩轉頭看向瘦小的尋陌,嘆息一聲,才幽幽說道:“既然那只白獸遲早要吃,懷孕了又能如何?即便是將其生下來,又有什麼意義,沒有母親的幼獸終究是活不了的。”
“族公爺爺,我會把它養大的!”尋陌握緊拳頭,認真的說道。
“好吧,既然如此,就等小幼崽出生之後,再吃它媽媽吧。”
等到尋陌再次從石塔裡出來的時候,外面的族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蠻牛和莫小濤他們幾個。而此時小月竟是護在白獸的旁邊,一臉警惕,呲著白牙不讓莫小濤他們靠近,當它看到尋陌出來時,竟是不再管白獸,而是屁顛屁顛的朝著尋陌跑去,然後在尋陌的正前方一臉乖巧的坐下來。
尋陌無語的看了一眼擋道的小月,正要繞過去同蠻牛說話。
莫笑他卻突然湊了過來,一手搭在尋陌的肩膀上,隨手拍了幾下,拍得尋陌險些栽倒。而莫笑他卻一臉未覺,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重逢一般,爽朗的笑道:“嬌公子,下次打獵的時候,把小月借給我玩幾天唄。”
“到時候再說吧。”尋陌撇了撇嘴說道,他可不想讓小月給他們當坐騎。
十天之後,肥嘟嘟的小幼崽出生了,又過十天後,幼崽的媽媽被帶走了。小幼崽雖然還沒有睜開眼睛,但它好像覺察到了什麼,在尋陌的懷中一直叫個不停。
尋陌將小幼崽帶到自己的住處,但當天晚上小幼崽就叫了整整一個晚上,聲音都嘶啞了。當第二天清晨到來的時候,小幼崽已經奄奄一息了。尋陌想喂一些粥水,但小幼崽卻怎麼也吃不下,剛喂到嘴裡便吐了出來。
無奈之下,尋陌決定將小幼崽帶到石塔裡去餵養,他覺得石塔裡面應該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可以讓獸類變得更加強大。
尋陌穿上一件厚厚的毛皮大衣,將瑟瑟發抖的小幼崽放在懷裡。剛一出門便引來一陣刺骨的狂風,頓時感覺一股涼意襲來,雪還在下,沒有一點消停的跡象,漫山遍野的雪白,單調的有些冷漠。
尋陌俊秀的鼻子微微慫動,頓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著風雪,撲面而來。尋陌心中的涼意又加重了幾分,身體哆嗦了幾下,然後加快了步子,朝著石塔走去。
“尋陌怎麼來了。”族公依舊是盤坐在臥椅之上,如老僧入定一般,未見其嘴動,但幽幽的沙啞之聲便已傳到尋陌的耳中。
“小幼崽好像生病了。”尋陌徑直來到火堆旁,將小幼崽從懷中抱出來,原本瑟瑟發抖的小幼崽身體頓時變得平復起來,呼吸也變得通暢起來,不多時竟有細小的鼾聲傳出。原本來沒有長毛髮的粉嫩皮膚上,忽然有毛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沒多久,小幼崽的身上已經長滿了胎毛。不過小幼崽的毛髮不是白色而是灰褐色。
“族公爺爺,為什麼小幼崽一來這裡,就不發抖了?”
“是嗎?也許是這裡比暖和吧。”族公緩緩說道,眼中卻是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尋陌知道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但族公爺爺既然不打算說,他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了。
“你去把那桶精血獻給妖神吧。”
尋陌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發白,他這才發現在自己的不遠處有一個木桶,木桶內裝著大半桶鮮紅的血液,鮮血之上有霧氣瀰漫,使得這裡的血腥味很淡,淡到幾乎聞不到。尋陌嘆了口氣,然後在牆壁上取下一塊毛皮,將毛皮摺疊成一個小窩,然後將自己手中的小幼崽放到裡面。
“族公爺爺,我以後就把小幼崽放到這裡養。”
大半桶鮮血足有一百多斤重,尋陌雖然瘦弱,但好在他從小跟著族公修妖,所以勁力比起尋常少年會要大上不少,他一手提著木桶便朝著村落外圍的黃土山脈走去。
族公看著尋陌離去的背影,嘆息一聲,然後將自己那粗大的手掌緩緩攤開,在其有數個裂痕傷疤的掌心處忽然憑空出現一塊古玉,此玉長約三寸三,寬二寸二,厚一寸一,通體玲瓏,有墨綠色的光芒縈繞其上,淡淡的霧氣在其周圍升騰,似有一種邪異的生命氣息散發出來,帶著滄桑而悠遠的意境。
這生命力彷彿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讓人痴迷而瘋狂,驚懼而戰慄。彷彿不加引導,它便能瘋狂擴散,不加控制,它就能無限生長。它是四季之春,一喜生萬物,它是遼闊之海,一怒巨浪滔天。
“封妖古玉,我何時才能參透你?”
睡在不遠處的小幼崽不知在何時已經醒了過來,而那原本還沒有睜開的眼睛,此時竟是雙目全開,透著異樣的光芒,似乎很是興奮,它不停的深呼吸著,帶著一臉的陶醉之像。
黃土山脈高達千丈,終年被黃沙籠罩,即便是春季,這裡也是寸草不生,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在黃土山脈的山腳下有一個巨大的巢穴。在巢穴的洞口處有一塊小廣場,這個廣場依舊是由黃土敲打而成,雖然緊緻,但依舊時常有塵土飛揚。
在廣場的中央有一個三腳的大鼎,大鼎之上已佈滿厚厚的塵土,經無數歲月的風吹雨打,鼎身之上刻著的花紋早已模糊,只是依稀可以看到有“方”、“正”的字樣。在大鼎內有許多已經燃燒殆盡的香埂,有一根長約一丈的大香依舊在頑強的燃燒的,所以在這風沙中依舊可以聞到淡淡的檀香之味。
在數百年前,這裡還會定期舉行祭祀,但後來逐漸荒廢了。
此時在巢穴的入口處有一個少年,少年提著一個木桶,正是尋陌。
尋陌剛到洞口,迎面而來的是一陣陣嗚嗚的陰風,這風很冷,吹在身上,涼在心裡。似是女子在哭泣,又似萬鬼在咆哮。尋陌頓時感覺手腳發冷,臉色也變的蒼白起來,他緊緊的抓著木桶,艱難的朝著洞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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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高大平整,高達數十丈,尋陌在洞口顯得相當渺小。通道雖然很深,但卻並不暗,可以隱隱看到前面蜿蜒的通道,通道很光滑,不過偶爾可以碰到幾顆凸起的石塊。
尋陌提心吊膽,一步一步朝著深處走去,越往裡面走,陰風聲也越大。雖然感覺全身發冷,但額頭上卻已佈滿了汗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突然變得開朗起來,一隻巨大的妖獸就躺在那裡。這只妖獸長約七丈,全身上下次都被細密的棕黃色鱗片包裹,不過因為時間久遠,這鱗片大部分都已經變得有些發白,而且鱗片的表面大都佈滿了裂縫,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破碎一般。
它的背上有三條醒目的傷痕,傷痕處可以看到已經變得墨黑的血肉,傷口雖然有一部風已經結痂,但卻始終無法癒合,原本背上生有兩翅,但有一翅應該是被利器直接斬斷了,而另一翅摺疊著,似乎也失去了作用。
尋陌能聽到前方粗重的呼吸聲,每次的呼吸都能掀起一陣狂風,彷彿雖然這妖獸已經入殘年,但其體內依舊蘊含無限的力量,可碎天地。
“吼!”
一聲巨吼聲響起,頓時掀起滔天煞氣,無盡的黃土氣息充斥整個巢穴。尋陌只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開始搖晃起來,而那手中的木桶也甩了出去,眼看著一桶鮮血就要打翻在地,那躺著的妖獸忽然站了起來,猩紅的眼睛望向尋陌,它細長且佈滿鱗片的頭顱微微一轉,那桶鮮血便化為一道血虹直接飛入它的嘴中。
“呼”
一股熱浪從它的鼻孔裡撥出,吹得尋陌直接摔倒在地上。那妖獸在原地走了幾步,換了換姿勢,又重新躺在了地上,只是它那猩紅的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尋陌。
“你就是第九尋陌?”
這聲音異常的蒼老,帶著無盡的疲憊之意,猶如風中的煙霧,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尋陌感覺這聲音比起族公爺爺的更加滄桑,彷彿是經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無數的潮起潮落,無數的滄海桑田才傳入自己耳中。
這是一種蒼老的讓人心悸的聲音,彷彿出聲之人馬上就將要腐朽,隨時都可能要消散,但他卻強留著一口氣,一口忍受著無盡煎熬的殘魂之氣。
氣盡之時,也是他魂散之日。
但他還有未說完的話,有未做完的事,更重要的是還有一直縈繞在心間多年未能完成的心願。其中的艱辛與悲哀只有他自己能體會。
“我,我就叫尋陌!什麼是第九?”尋陌看著那風燭殘年的老妖獸,感覺鼻子發酸,一股悲傷地愁緒不知不覺的縈繞在心頭。這是一種讓人心酸的蒼老,雖即將腐朽,卻還需承受滿身的傷病疼痛,雖即將消散,但依舊守護著它的使命。
“是啊,你還太小,可惜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第九尋陌,回去吧。”彷彿這幾句話已經用光了老妖獸的所有力氣,它那猩紅的眼睛已經緩緩閉上,粗重的呼吸聲也隨之傳出。
尋陌感覺心裡很涼,他那清澈的眼眸第一次出現了迷茫,自己蒼老之時是否也會這樣垂死掙扎,是否仍會有許多未了的心願,族公爺爺已經老了,而自己卻還沒有長大,自己堂堂男兒卻要這風燭殘年的妖獸守護,要蒼老的爺爺教導。
封妖一脈的沒落,傳承的丟失,這就是族公爺爺常常覺得悲哀的原因嗎?
世界或許很寬廣,但我只想族公爺爺能安享晚年,這樣的願望很難實現嗎?我弱小的雙手是否能給族公爺爺慰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