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和李嫂一起睡，卻在院門被開啟的時候突然睜開眼，坐起身，動作輕盈但又僵硬無比。

掀開被子，阿天走下床，光著腳丫子出了門去。院子裡，一個人影揹著阿天站著，在聽到響聲的時候，轉過身來，笑著道。

“阿天，來，來阿爹這裡，阿爹帶你出去玩兒。”

“阿爹。”阿天穿著裡衣，慢慢走近，神色呆洩。

“來，把手給阿爹。”

伸出的手，空蕩蕩的，帶著血肉，然而在阿天手中，他依舊是完整無缺的，帶著厚厚的繭子，握起來不如阿孃的細膩。

“阿爹要帶阿天去哪？”握上那雙手，阿天微微的抬頭問。

“乖，去一個只有阿爹和阿天的地方，很美很美的地方。”

聲音帶著蠱惑的寵溺，拉著阿天的手轉身走出了門院。

看著那一條沒有人家的路，阿天緊了緊握著那人的手：“那會有阿孃一起嗎？”

“會，那裡會有阿天的阿孃，阿妹，還有阿婆。”

走出了門院，來到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阿天看著撲在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似乎每一具屍體都很眼熟，可是又想不起來。

“阿天，看見那顆樹沒有？”話音一路，洞口多出了一顆阿天不曾見過的樹木：“看見了阿爹。”

“乖，阿天只要推到那顆大樹，就可以看到阿天想要看到的人了哦！”聲音此時分外寒冷。

“推到就是了嗎？”阿天側頭想了想：“阿爹不騙人？”

“阿爹不騙人，還有阿天喜歡吃的糖果也在哦！”

聽了這話，阿天走上前去，看著眼前的這顆大樹，再看看自己的小手掌，想也不想的便過去推了起來。

這時候的李嫂突然醒來，張開眼只來得及看到一雙眼睛突然隱去了身影，頓時心中一緊，

趕緊閉上眼，但又發現自己身邊的冷卻，突然用手摸索過去，什麼都沒有摸到。

“阿天，阿天……”

李嫂叫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便摸索著床頭櫃子，拿出煤油燈點上，環視了一下房間，都沒有看到阿天的聲音，而布鞋在著床沿待著，李嫂緊皺眉頭看向門邊，此時的門是半開著的。

“這孩子夜起也不知道穿上鞋子，帶著燈一起的。”李嫂說著便走了出去。

“嘻嘻嘻……阿婆……”李嫂的房間裡頓時多出了一個人得意的笑聲。

“誰？”一聽到聲音，李嫂猛然的回頭看向自己的房間，可是什麼都沒有，

李嫂緊皺眉頭，轉過頭來，卻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眼前晃過。

“砰！”李嫂被驚嚇的跌倒在地，煤油燈也掉在自己的邊上，微閃著光芒。

藉著微弱的光，李嫂看到院子裡多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影，不顧之前的害怕，李嫂趕緊爬起身，拿起煤油燈，重新點燃，李嫂走上前去。

“阿天，你站在院子裡做什麼？來，跟阿婆回去睡覺。”

“阿婆……”阿天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阿天怎麼了？”李嫂眼睛在夜間更是不好使，只能依稀的看著一個人影在那裡。

“阿婆……”阿天的聲音再次響起，低著頭，讓沒有走到阿天身邊的李嫂看不清他的神情。

“嘻嘻嘻……阿婆……”

之前的聲音再度在李嫂的身後響起，李嫂立即心中一緊，在感覺腳步聲向自己走進的時候猛然回頭看去，可是除了自己房門微微開著之外什麼都沒有。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有暗歎自己真的是老了，耳朵也都不利索了，便回過頭準備叫阿天一起回房，可是轉過頭的李嫂只來得及看見阿天走出門去的樣子。

“阿天，你要去哪？”

李嫂想也不想的便抬步追上去。然而阿天卻是越走越快，在這寂靜的黑夜裡，李嫂心中恐慌著。

可是前面的人影卻讓自己無論如何都放不下，變更是加快腳步，可是人老腿腳也不利索了，更是跟不上阿天越走越快的腳步。

“阿天，你給阿婆停下，停下，你要去哪？阿天，阿天，你聽到沒有，停下……”

李嫂氣喘吁吁的緊跟其後，卻始終都追不上，頓時焦急的喊叫著。

然而，阿天卻依舊不管不顧，隨即便在李嫂的眼前不見，被黑夜隱去了身影。

“嘻嘻……阿婆……”

聲音再次響起，李嫂心中一狠猛然轉過身怒道。

“別給老婆子我裝神弄鬼的，老婆子我可不……啊……”

荒廢的院子，小小的樹下，藉著微弱的光芒，掛著一個小小的孩子，瞪大了眼睛，只剩下眼白，面色白中帶青。

“砰！”

煤油燈徹底掉落熄滅，原本無月的晚上，多上了幾縷光芒。

“阿天，阿天，你別嚇阿婆，阿天你怎麼了？”

顫著身子，李嫂趕緊上前去，然而站在樹下的她怎麼也夠不著。

“來人吶，來人啊，有沒有誰在啊，來人啊……”

黑夜裡，李嫂看著吊著的人，差點一口氣沒有緩上來。

“阿天，有沒有聽到阿婆的話，阿天，你別嚇阿婆，阿天……”

住得離著荒院進的人家，趕緊點燈起來，拿著燈走出門便往後面看去。

“你們，你們快來幫忙，幫忙，幫我把阿天放下來……”

一看到有人過來，李嫂頓時松**子軟倒在地，老淚縱橫。

“我，我這都是造的什麼虐啊，我的阿天，阿天，阿天……”

“李嫂，你先別哭，孩子可能只是暈過去而已。”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阿天放下之後，才發現阿天已斷氣好久。

“李嫂，孩子已經……”其中的話不言而喻。

“不，不，不會的，這是我家娃給我留的苗子，不可能帶走的，不可能……”

李嫂推開扶住自己的人，直接撲到阿天身上，然後觸及的卻是滿手冰涼。

卻不管不顧的緊緊地抱著阿天的身子，搖晃著。

“阿天，有沒有聽叫阿婆的話，阿天你別下阿婆，阿天，阿婆求求你醒過來看看阿婆，阿天，阿天……”

哭著良久也喚不回阿天，李嫂頓時收住哭泣，晃著身子抱起阿天，不讓別人碰觸。

“阿天，我的孫子阿天只是睡著了，對，睡著了，乖，現在就和阿婆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我們看你阿孃還有你阿弟阿妹去，乖，阿天乖乖睡覺，以後晚上不跑出來。

阿天，來，我們回家……”

無人看見的身後，是若隱若現的院子，那顆樹下多了一個人影，帶著仇恨的眼光看著眾人。

“老楊叔，老楊叔在家嗎？老楊叔，大事不好了，老楊叔……”

楊家的院門被推開，晃亂的人聲隨著敲門聲不斷響起。

而房裡的楊越卻深陷夢魘，滿頭大汗難以出來。

小純住在楊越隔壁的房間，聽到敲門聲後快速爬起身，走出門。

“老楊叔，老楊叔，大事不好了……”

一拍隨著一拍的不罷休，小純拉開了門，那人差點跌倒在地，立即穩住身子道。

“老楊叔，快跟我走吧，大事不好了。”

隨即發現身邊只是小純：“啊，小純，是你？你楊爺爺呢？快叫你楊爺爺出來，出大事了。”

李小純點頭，然後跑向楊越的房間，推開門便跑了進去，楊越的床被黑色的蚊帳緊緊圍住，李小純趕緊拉開蚊帳，就要爬上去。

“誰？”

楊越滿頭大汗的皺眉睜開眼，凌冽的看向動靜之處，待發現是小純之後，頓時松上一口氣，然後臉色大變道。

“小純，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老楊叔，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李家出大事了。”

之前的人見一會兒還沒人出來，便急急忙忙的跑進來。

“我知道，我現在就過去。”

說著楊越顧不得多想，拿起床頭的外衣披上。

“小純，好好在家，我去看看。”

不待小純回答，楊越便拿起桌上的兜袋，便和之前的人快速跑了出去。

紅珠是被心間的一陣刺痛給喚醒的，還來不及想是什麼事，便因為兩孩子的哭鬧，掙扎著起身給兩孩子餵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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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艱難，讓紅珠想起了狗娃，不免有些悲傷，然而越來越大的響聲從門外傳來。

紅珠慢慢走向門邊，拉開門，卻看到兩三個人拿著燈走向自己家這邊來，

遠遠的人群之後，紅珠看到狗娃一手牽著阿天的手，一手牽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的手，

遠遠的看著眾人，神情難測。紅珠一個驚慌便要喊出，卻看到人群前面的李嫂抱著一個孩子走來。

“舅娘怎麼了？”紅珠走出門來。

“紅珠……”

李嫂的聲音有些空洞，然後緊了緊抱著的人道。

“你怎麼起來了？現在在坐月子期間，你應該好好休息。”

感覺不對勁，紅珠微微蹙眉上前道。

“阿孃，是不是阿天又鬧騰你了？來，給我抱著進屋吧！”

忽視著心中的不安，紅珠強裝著沒看到幾人的怪異神色，便要伸出擁住阿天。

“沒事，我來抱就好。”

李嫂一個躲過，但是還是給紅珠摸到了阿天的手，指尖是讓人寒冷的冰涼。

“舅娘，是不是，是不是阿天感冒了，怎麼這麼冷？”

“沒，沒事。”

話音一落，李嫂便腿軟的跌倒在地，後面的人趕緊扶住，而紅珠卻下意識的接住阿天，

然後入懷的寒冷，以及微弱的燈光之下，是面色青白的阿天。

紅珠心裡此刻只剩下慌張：“阿天，怎麼這麼冷？”

說著紅珠把手摸上了阿天的臉，然而觸及鼻息卻是氣息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