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回轉頭看。
從船上跳下一位公子來。
他身著藍色錦袍,頭髮束冠,模樣算是清秀,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給這張臉添色不少。
江月回微眯眼睛,眼底金光微閃,就看到穿他的身份。
沈居寒身體裡有她的血,她的神力,不管變成什麼模樣,江月回一眼便知。
她微不可察的勾唇:“這位公子,我們認識嗎?”
沈居寒見江月回沒認出她,心中小竊喜。
“小姐,實不相瞞,這位是舍妹。
方才因為貪玩,不小心落水,在下也不識水性,正在焦急之時,多虧小姐與令尊仗義相救。”
江月回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暗暗翻白眼,不識水性,也不知道泡在溫泉池子裡的人是誰。
想起溫泉池,又想到那回的不雅一幕。
江月回清清嗓子:“沒什麼,出手相助,舉手之勞,令妹著了涼,還是先烤火喝杯薑茶再說吧。”
“也好,有勞。”
扶著人上樓,江月回抬頭看到範文賢等在樓梯口。
落水的女子頭髮也溼了,垂在面前遮住臉,江月回又擋住大團光影,範文賢根本看不清她長的什麼樣。
“範叔父,都準備妥了嗎?”
“妥了,”範文賢點頭,似無比後怕道,“姑娘沒事吧?
幸虧發現得早,我與江兄扔繩子的時候都快急死了,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薑湯滾燙,碳盆我也是讓夥計新加的,趕緊暖一暖……”
範文賢幾句話就把功勞都搶過去。
江月回絲毫不介意,不怕他搶,就怕他不搶。
說話間到樓梯口,姑娘柔聲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一聽這聲音兒,範文賢的骨頭就有些發酥。
再看身上的溼衣,露出來的尖尖繡鞋,又一陣心猿意馬。
只可惜,一直低頭擋著臉,看不清容貌。
把人讓進屋,範文賢一個勁兒往前湊,又是遞手巾,又是遞薑茶。
姑娘把溼發撩起,輕抬眼,這才與他四目相對。
“多謝先生。”
只這一眼,範文賢頭腦裡一炸。
他彷彿又回到幾年前的夏夜,在徐州的時候,他在一個學生家吃酒後回書院,路過一條小河。
隱約聽到有人喊救命。
他以為有人落水,到跟前才知道,根本不是落水,而是那個姑娘洗的衣裳,一個沒留神,被水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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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啞然失笑,那姑娘卻急得直哭,說是家境貧寒,只有這麼一件像樣的衣裳。
那姑娘很美,哭得梨花帶雨,尤惹人憐。
當時藉著酒勁,他就說帶那姑娘去買幾件衣裳。
再後來,姑娘成了他的外室。
那天姑娘生辰,他買了套玉梳,送給姑娘做生辰禮。
第二日,他從書院回到家裡,發現這套玉梳放在他夫人梳妝檯上。
他大驚失色,夫人卻告訴他,賤人不配活,只能沉塘。
要想好好在書院教書,保住聲譽,就老老實實,否則鬧到書院,說不定就要開除他。
範文賢當即就慫了。
這次來江家,要給江月回準備個見面禮,範夫人就把那套玉梳拿上,正好送出去,以後也不用再看著添堵,一舉兩得。
可她哪裡想得到,這樣的隱秘,就被江月回用玉梳查探出來。
此時,範文賢看清姑娘的臉,後退幾步,脫口叫道:“阿晴?”
姑娘疑惑道:“先生,您怎麼知道,我叫阿晴?”
“你…… ”
範文賢手心滲出汗,臉色有些發白。
江月回無聲冷笑,瞧瞧,這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這是舍妹,柳晴,”沈居寒上前介紹,“不知幾位如何稱呼?各位都是我們兄妹的恩人。”
範文賢一怔:“柳晴?你們姓柳?”
“對,柳樹的柳。”
範文賢藉著燈光又仔細看:不,這不是劉晴,看著很像,但還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樣,尤其那顆痣。
他記得清楚,劉晴是沒有痣的。
何況,面前的女子姓柳,不姓劉。
他平復了心緒,拱手道:“在下範文賢,是瓊琚書院的夫子。”
“範夫子。”
沈居寒垂眸,眼底閃過涼意,瓊琚書院,燕王治下的那個髒地。
江季林道:“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這是我女兒,姑娘可有什麼不適,只管對我女兒說。”
“多謝,多謝小姐,剛才只是突受驚嚇,現在好多了。”
“那可不行,”江月回道,“女子受寒,可大可小,不如這樣,我們還有一輛馬車在外頭,一同去醫館吧。”
“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走吧。”
今天晚上,柳晴就是只露一面,讓範文賢記住。
想吃,吃不著,才會抓心撓肝。
“父親,你也一同去吧,”江月回拉上江季林,“不然我怕有什麼處理不了的。”
“範叔父,你且在這裡等一等,我們稍後即回。”
範文賢想一同去,被沈居寒稍微一擋,又攔住說了幾句客氣話,江月回他們已經下了樓。
到樓下,江月回對小夥計道:“夥計,一會兒我們要是不回來,樓上那位先生結帳。”
“好嘞!”
一行人到外面,江季林沒上馬車,和車伕在外頭。
江月回和柳晴上馬車,她開門見山道:“姑娘好手法。”
柳晴淺笑,態度恭敬,哪還有方才的半點嬌怯:“為江小姐效力,不敢不盡力。”
“今日且到此,看明日再巧遇。”
“是,但憑江小姐安排。”
江月回挑車簾,看看在車旁跟著的沈居寒。
“你叫什麼?”
沈居寒略一頷首:“江小姐,在下沈雲驍。”
江月回沒在意這個隨意冒出來的名字,似笑非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姓江?”
沈居寒:“……”
剛才沒提嗎?
大意了。
柳晴打圓場道:“江小姐有所不知,方才是我告訴他的。”
江月回點頭:“你家公子呢?”
沈居寒心頭微喜:“公子還有其它的事情要辦,說晚點再來看江小姐。”
江季林從前面探回頭:“說什麼呢?”
江月回放下車簾,聽著沈居寒在外面解釋。
柳晴在心裡暗暗嘆氣:主子果然被江家小姐吃得死死的。
難怪星右被罰去燒炭了。
一點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