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陸父徹底懵了。
打理生意,以前不是最不耐煩的麼?
怎麼的忽然開了竅似的。
以前不樂意做的事情,現在全樂意做了。
以前最不喜歡的事情,現在反倒喜歡鑽研了。
“你、你果真是想學習打理生意了?”陸父顫抖著聲音問道。
“自然是真心想要學習。”陸言一本正經,一臉認真。
陸父的臉激動得變得都有些紅了,早知道掉兩滴眼淚這麼有用,他便也像他娘一樣,狠狠地哭上一回,這兒子這不就變好了嗎?
兒子能變好,怎麼都是值得的。
別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了,只要兒子能改好,讓他去吃屎!他都能咽的下去
此番……
算浪子回頭金不換吧?
只是,狂喜的勁頭過後,陸父忽的冷靜了下來,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
這世事並不是你想,你就能做到的。
兒子有這個心雖然很好,但終究晚了一步。
他自小不好好學習,四書五經什麼的就不說了。不指望他考科舉,進官場。
但是經商一事,每次提起來,都是一副想要打瞌睡的樣子,同樣也是興致缺缺,興致不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頭來,也就只有做紈絝一件事,是做得成的。
兒子已經及冠了,靠譜點的,這個時候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
可是他兒子,這些年來,除了在鬥雞走狗一件事上讓人稱讚之外,實在是一事無成,也未曾表現出什麼過人的才能來。
如今幡然醒悟,固然很好,可終究浪費了太多的光陰。
想要後來居上,又談何容易呢?
他陸家家大業大,要管理的商鋪,還有瓷器的窯子多不勝數,不是僅憑一雙眼睛一雙手就能管得過來的。
就連陸父自己管了大半生,老了之後,身體也有點遭不住。
更不必說陸言這種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
相比起他自己來,陸言只會更加疲於應付罷了!
懸呀,懸!
只不過,兒子終於悔過自新了一把,陸父是不可能火上澆油的。
若是此刻不鼓勵,冷了兒子的心,恐怕以後就再也難以見到兒子奮發向上的光景了。
只要兒子有向上的心,那就鼓勵!即使兒子不行,萬一日後孫兒就行了呢!
陸父的眼裡迸發出無盡的希望來。
他最終還是採取了鼓勵政策,並沒有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行,既然你有這個心,我又有這個力,那從明天起,你就來和我一塊,巡邏巡邏家裡的產業。”陸父說道。
陸言笑了笑:“知道了,兒子必當不辱使命。”
不管如何,陸言的初步計劃,可算是成功了。
只要踏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陸言想要插手家族的產業,跟著父親學習打理生意的訊息,飛遍整個陸府,已經是在兩天之後了。
陸母聽了,讓廚房做來許多美味珍饈,對陸言噓寒問暖,問他累不累,辛不辛苦。
若是再是辛苦,不如就算了吧。
回家當個紈絝,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受苦,不用受累。
陸言:“……”
實在無語凝噎。
有個這樣十分縱容溺愛的母親,想要不變成紈絝,那得是多麼好的孩子啊。
溺子如殺子,這句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陸言謝絕了母親的“好意”,表示自己不僅不苦不累,還能樂在其中,還可以再幹一萬年!
陸母紅著眼睛走了。
她一方面既欣喜於孩子有出息了,另一方面,則是心疼孩子每天熬夜那麼晚看賬本,看瓷器配方流程。
陸家的老太太聽了,確認陸言這兩天,確實是一直跟著父親在瓷窯裡幹活,並且不喊苦不喊累之後,大呼自己心願了了,終於能對得起陸家的列祖列宗。
當下,就讓人給自己找了一塊風水寶地當墳墓,隨時可以撒手人寰了。
除此之外,老太太還十分闊綽地擺了宴席。
宴請的理由是:她家孫子出息了!
陸言:“……”
陸言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
哪怕是成為沙匪,哪怕是成為內侍,哪怕是要被扔進豬圈裡,陸言都十分澹定,都沒有無語。
獨獨這一次,讓他見識到了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真的挺豐富的。
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宴席上,老太太說:“言兒啊,你有今日,奶奶就可以死而瞑目了。只盼著你學點好的,能多堅持幾天,不折騰你奶奶我,我就滿足了。”
“……奶奶說的哪裡話,孫兒自然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陸言哭笑不得。
經過誓師一般的宴席之後,陸言跟著陸父學習經商的事情,就板上釘釘了。
就連狐朋狗友寧善生都聞訊趕來,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的惋惜以及同情,把陸言看得一頭霧水。
“你為何如此看我?”陸言問道。
“只是在可憐你。”寧善生說。
“……”
因為這句話太刺耳了,所以這一刻的寧善生和暴斃而亡之間,只有一步之遙。
所幸陸言控制住這種可怕的衝動:“哦?我哪裡可憐?”
“我本來聽說,你這幾天和你父親日日進鋪子,天天下瓷窯都是假話,如今看來,都是真的了。”
“都是真的,反而不好嗎?”陸言說,“男子漢大丈夫,一時湖塗可以,但一世湖塗可不行。年紀大了,身上的擔子越壓越重,早點立起來,日後就不會太過悔恨。”
“哎呀呀,你瞧瞧,這都滿口胡話了!和那些老家夥也沒什麼區別了!可見你是挨了多少揍,受了多少打,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你不可憐,誰可憐?!”
寧善生忽然恍然大悟道:“是極是極。我上次來跟你換赤兔馬的時候,分明見你頭纏白紗布,顯然是被揍得不輕。不過我那時候心裡心心念念全是赤兔馬,所以不曾關照你。如今想來,那時候就開始捱揍捱得厲害了!”
說著說著,寧善生大笑。
“想來你這一遭,當真是病傻了,連你那個只懂燒瓷的老子的話都聽。”
陸言抬頭。
笑問:“是嗎?”
下一刻,陸言就抬起了拳頭。
“那就讓你瞧瞧,什麼叫做捱揍!”一揮拳,寧善生立即“誒喲”了一聲。
寧善生的眼睛立即紅腫了一塊!像個熊貓!
“你你你——”
寧善生氣急,“你為何忽然動手打人?”
“你太聒噪了。”
“我好心好意關心你,你卻——誒喲!”寧善生又是一聲慘叫。
這一次,另一邊眼睛,也腫了!
看上去,更像個熊貓了。
寧善生被揍哭了。
雖然很沒出息,但從小到大,寧善生也沒捱過打啊!
誰能想到,陸言竟然下此狠手!
寧善生氣道:“好你個陸言!假以他日,我必定要把這兩拳打回來的!”
陸言甩了甩手說:“你現在就可以打回來。”
事實上,寧善生已經揮拳等著打回去了。
甚至他已經尋思著要從什麼角度,才能把陸言打得鼻青臉腫的了。
可是……
可事實上,他不敢啊!
陸言冷冷一睨他,他就害怕,就腿軟!
逃跑都來不及,哪兒還能有什麼想法呢?
心裡想跑,寧善生果然就很誠實地逃跑了。
只是一邊跑著還一邊不忘記放狠話:“你等著,你給我等著……你記得給我等著!”
陸言一路給他送到門口,滿口應是:“我等著我等著,我自然好好給你等著。”
於是寧善生更氣了。
生氣的寧善生決定要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來報復陸言。
論武力值,寧善生不是陸言的對手。
不過,要是論賭嘛,那陸言自然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寧善生很快就弄出了一個讓他雙贏的賭局:和一群玩在一起的紈絝們開個賭局,賭陸言什麼時候堅持不住,灰熘熘回家,重新變成一個紈絝,加入他們!
寧善生不愧是寧善生,這個點子十分的好,十分的妙。
和寧善生一起玩的紈絝,自然也就平時和陸言一塊玩的紈絝。
大家以前穿同一條褲子,現在有人不穿褲子了,他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自然都想看他笑話。
所以這些狐朋狗友們,很樂於迎合寧善生這個主意,開這個盤,賭這個局。
“我賭陸言十天就堅持不住了。”
“我賭半個月。”
“我賭三個月。”
“我賭不到半年吧。”
“呵呵,你們都賭錯了!我賭他下窯的第一天都撐不過去!”
賭局開得熱火朝天,寧善生坐莊,自己也下注,賭陸言撐不過兩個月!
如此一來,不管陸言能不能堅持下去,寧善生都穩賺不賠啊!
寧善生都想好了。
如果陸言不能堅持下去,那就等於把他的醜事宣揚得到處都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陸言是個鬥敗公雞了。
如果陸言能堅持下去……不,不可能。
不會有這個可能的。
寧善生寧願坐莊賠錢,也不希望陸言能堅持下去。
比起錢,他還是更加想要看到陸言的笑話!
開了賭局的紈絝們,等啊等,等啊等。
從五天,等到了十天。
從十天,等到了一個月。
從一個月,等到了三個月……
眼見寧善生的錢賺得越來越多,臉也越來越腫了。
陸言……
他好像是來真的啊!
他居然沒有放棄!
這不可能!
寧善生懷揣著一肚子困惑,實在不解,乾脆就直接上門去找陸言去了。
雖然上次放了狠話,說再也不找陸言了,但是沒關係,男人的心眼很大。
陸言一定不計較了。
而且寧善生自己也已經忘記了。
什麼都記不清了呢。
“什麼?你家少爺居然不在?”寧善生特意蹲點,找到了陸言往常的貼身小廝。
結果拉住人一問,陸言居然不在家。
不僅不在家,還很多天都不著家了。
小廝苦著臉,說:“是啊,我家少爺已經很多天沒回家睡過覺了,就在瓷窯裡搭一張簡易的床鋪,然後就睡在那兒,也不挪窩,就像個乞丐一樣呢!”
小廝自己也無語了。
這小廝是之前陸父專門安排在陸言身邊,讓他看著陸言,別讓陸言做混賬事的。
一開始他還擔心少爺是假意學好,覺得他這個助紂為虐的人一定會屁股開花,但是後來,小廝的擔憂就變成了:少爺已經不需要他了,他好像就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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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貼身小廝,整天無所事事,他不會被主人家解僱吧?
成日陷入這種恐慌之中,小廝感覺自己頭也白了,覺也睡不安穩了。
現在他只求陸言能再次變得紈絝一點,哪怕屁股開花也沒關係啊!
這樣他這個小廝每天有事可做,即使最後不想跟著少爺混了,倒戈跟著老爺一起去捉少爺,也是很威風的!
哪想如今,日子清閒到他成天擔心自己即將失去飯碗啊!
寧善生沉吟許久,決定要去陸家的瓷窯看看,看看這陸言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心裡這個想法一旦生出來了,寧善生就立即行動起來。
只不過,陸家的瓷窯實在太多了,想要找到陸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前寧善生只知道陸言家是個燒窯的,家裡也挺闊,如今頭一回往陸家的瓷窯走,才知曉了陸家的家業到底有多少。
要知道,寧家的產業他都沒有這麼一步步走過去呢!
寧善生從城頭找到城尾,才終於在一處窯址找到了陸言。
瓷窯很悶,很熱,剛剛開過爐的樣子,裡面一股子熱浪襲來,十分的酷熱難耐。
一腳剛剛踏進去的寧善生立即就跳出來了。
嫌熱得慌。
寧善生完全受不了這份苦,在門口叫喚,卻不見人出來。
猶豫片刻之後,寧善生向炎熱屈服,決定自己進去看看。
因為他真的很想看看和乞丐差不多的陸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陸言。
只是沒想到……
寧善生剛剛一腳踏進門口,迎面而來的,竟是一個又粗又大的拳頭!
“噗”、“噗”,兩聲響起。
寧善生好不容易消下去沒多久的熊貓眼,它又出現了!
啊啊啊痛痛痛!
該死的陸言,竟然如此對他!
寧善生怒問道:“我好心好意來看你,結果你對我拳腳相加,你到底是不是人,有沒有良心!”
陸言不為所動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
什麼幾把不該看的東西!什麼玩意兒?
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