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善生心中百味雜陳。
捧著這一個青花瓷盤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鋪子的。
他是怎麼忍住,沒有把陸言大卸八塊的?
忍,果然是心上一把刀。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花了這麼多錢,費了這麼多的心思來表現。
結果呢……結果只買到了陸言親手製作的盤子。
陸言哪怕再怎麼洗心革面,他進入此窯裡面的時日也就那麼點時間,怎麼可能燒出什麼非常令人驚豔的瓷器?
這個瓷器一定是成色非常不好的那種。
是的,寧善生沒什麼鑑賞水平。
這個瓷器,不過是他蒙來的。
所以到底是好是壞根本就不知道。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是陸言連蒙帶騙,故意把自己沒有燒好的瓷器高價賣給他。
所以,他這回,是當了一個冤大頭!
這就是一個坑。
一個深坑。
偏偏在深坑裡面的寧善生,爬都爬不出來。
一腳摔進去,只能認栽了。
憤憤不平回到家中,寧善生窩了一肚子氣,怒氣衝衝走向堂屋,狠狠的飲了一大口茶水,心裡的怒氣才稍微的平復了
一些。
但當寧善生再次看到那個瓷器,他心裡的怒火就又翻騰上來了。
就好像是吞了一隻蒼蠅,那麼噁心。
難受噁心。
陸言啊陸言,可惡的陸言,實在是太可惡了。
他現在雖然已經不當紈絝了,但是相比起以前,面目不僅沒有變得可愛,反而變得更加可憎。
這個世上怎麼有如此無恥的男人!
!好生不要臉啊。
寧善生越想越來氣,氣到直接想吐。
青花瓷盤被好生的包起來,外面是一個鏤空花紋的盒子,看上去價值不凡。
實際上也確實價值不菲!
就是這錢花得讓寧善生十分的不甘願!
狠狠地喝完了一壺茶,寧善生才感覺窩火的心臟變得好受了一些。
該死的陸言,以後還是不要交際了。
以後寧善生就當做沒有這個朋友。
這個陸言,也別想再從他身上賺一點錢!
他錯過他這個出手闊綽的大金主了!就悔之莫及地在角落裡抹眼淚吧!
這麼想了一番,寧善生此時才感覺心裡好受多了。
正此時,小廝忽然道:“老爺!”
寧善生他爹回來了!
寧善生渾身一個機靈,就好像只老鼠看見了貓一樣那麼害怕。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是令他害怕的,那麼他爹算一個。
雖然寧家也是家大業大,可是寧善生他爹對兒子還是有那麼一絲絲望子成龍的心思的。
雖然沒指望他成為大才,但是偶爾情緒上頭的時候,該罵他是紈絝,就還是得罵他。
該打也會打。
寧善生他爹下手可從來不收著,而且從寧善生小,就對寧善生有頗多不滿,經年累月下來,倒是把自己的威嚴給樹立起來了。
寧善生心裡怕極了。
特別是今天花了十兩銀子,做了一回冤大頭,買回來一個上不得檯面的瓷器之後,寧善生就感覺他可能要捱揍。
“爹。”寧善生見禮之後,就想熘走。
只是他想要熘走的心思太過於迫切了,太過於想要逃跑,反而被人看出了破綻。
寧父瞧了寧善生一眼。
畢竟是看著寧善生長大的,自己的兒子,有什麼心思,有什麼小動作,寧父基本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寧善生這想要逃跑的樣子,怕是又犯了什麼事!
寧父心頭已經攢起怒意。
他倒是也不急著發火,只看著寧善生,慢悠悠地問,“往哪裡去啊,走得這麼著急。”
“沒往哪去,我回屋。”
寧善生冷汗都要掉下來了,說完這句,拔腿就要跑。
“站住!”
寧善生瞬時站住,不敢亂動。
“哼!”寧父重重哼了一聲,不滿地訓斥道:“整天不學好,不是在外面鬥雞走狗,就是在家裡面成日擺著個臉,就連見到我都不知道問一聲好。都不知道把你生出來是要幹什麼!”
寧善生:“……”
連他爹都說他沒用。
這個世界果然就是很噁心。
寧善生哭喪著一張臉,說道:“我沒怎麼了呀?”
好端端的,怎麼又罵他?
是不是在外面不順心了,所以回家罵孩子呀?
“你沒怎麼著,能夠如此做賊心虛,見到我就想跑?”寧父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然後說:“說吧,今天又幹了什麼壞事,闖了什麼禍,需要我去給你收拾爛攤子?”
“沒……”寧善生被戳到了心虛的地方,縮著脖子,不敢應話,“沒幹什麼。”
只是沒有想到,這句話一出來,寧父的脾氣更上頭了。
因為他的神情實在是太心虛了,心虛到寧父越端詳越覺得完了!
這兒子定然是闖下大禍了。
不然為何死活不說到底是什麼事。
寧父痛心疾首,“你若是有你嘴巴上表現的這麼乖巧就好了!你說說你白長了這麼大歲數有什麼用?和你一起廝混的陸家小子,現在已經能夠獨擋一面,已經會跟著父親學做生意。現在也能走上正途,開始做個人了。”
難道他寧善生就不是人嗎?!
寧善生一臉委屈。
同時心裡又彷彿被戳了一劍一樣,特別難受。
在外面被人欺負就算了,回家也要被爹爹罵。
果然,做紈絝,不管在哪裡都不會受到待見是嗎?
寧夫卻全然不管他哭著臉,繼續訓斥道:“把你那些招貓逗狗的功夫,拿去學學好吧。有空多和陸言一塊耍耍,說不定你就能變得和他一樣,如此一來,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
!”寧善生立即梗著脖子說:“我才不要。陸言不是什麼好人。你們都被他那張純良無害的臉給騙了。”
只有寧善生知道陸言的真正面目。
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個惡魔究竟還要欺騙多少人才肯善罷甘休?
“你給老子閉嘴!”寧父氣得呲牙咧嘴。
陸言的變化,他看在眼裡,眼饞得不得了。
多好的孩子,兒子居然說陸言不好?這不顛倒黑白嗎?難不成他是覺得,像他這樣,招貓逗狗做個紈絝,才是好的?
寧父簡直要氣暈過去。
脾氣一上來,他一伸手就想打孩子。
本來是沒想打的,可是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想打。
“爹!”寧善生大叫一聲。
寧善生最怕寧父的打,這是打小練就的本能,他下意識把手中裝著青花瓷盤的盒子頂在腦袋上。
想要擋住打。
卻不想,寧父見著了之後,攻勢一頓,心裡有些驚詫。
“這是……”看上去包裝精美異常,不像是個俗品。
這麼好的東西,此時忽然舉到自己面前來,一定是另有用意吧。
寧父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他的五十大壽很快就到了。
難不成這個玩意兒就是這個不孝子給他買的禮物?
難怪這麼鬼鬼祟祟見不得人。
真是的。
有什麼好躲躲藏藏的啊?
寧父心中的怒火一去,順手接過了寧善生手裡的盒子,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十分的和藹。
“這是給我準備的壽禮?”
方才寧父的表情還是怒火沖沖,面若關公,此刻眼角眉梢的笑意簡直要憋不住了,手指摩挲著盒子,還沒開啟就已經有些愛不釋手了,“沒想到啊,你居然還有記著爹爹我生辰的一天。”
“!
!”上一刻還是疾風驟雨,現在就是春風化雨。
現在這個人還是他爹嗎?
寧善生簡直就像做夢一樣,不可相信。
不過,既然已經有了臺階下,不需要再捱打了,傻子才會否認呢。
寧善生連忙說:“是的,這就是給父親買的禮物,不過我眼光不好,挑選來、挑選去,挑了好長時間,才挑選出這麼個東西,也不知道好不好。”
寧善生提前打了個補丁,只希望等一下他爹拆開包裝的時候,發現裡面的瓷器如此拙劣,之後不要記得暴打他一頓才好。
畢竟他眼光不好,腦子也不靈光,犯什麼錯都是可以理解的。
寧善生心裡十分忐忑。
在寧善生不安的心境中,寧父終於把盒子開啟了。
露出了裡面的真容。
一隻青花瓷盤。
是孤品。
樣式比較別緻,在市面上很少見。
同時燒製的工藝水平也很高。
這是一個好東西呀。
寧父眯著眼睛仔細看過之後,眼神變得認真了許多,而後連聲說道:“好,好哇!”
寧父本來對寧善生挑的東西沒報什麼希望的,寧善生能有孝順的心意,對他來說就已經算是佛祖顯靈一般的奇蹟了,根本不奢求寧善生能有選寶貝的眼力。
但沒想到,他這棒槌兒子,竟然真給他討到了件貨真價實的寶貝。
可能,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河裡淹死會水的,反倒是他兒子這種不懂行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逢大運了呢。
這次不就是逢大運了。
“???”
本來就很委屈也很懵逼的寧善生,瞬間更加懵逼了。
什麼情況?
難道是聽錯了?
居然是誇讚之聲。
要不要這麼離譜。
寧善生不確定道:“爹,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好啊。你雖然之前說自己眼光不好,但依我來看你分明是很有眼光。”
寧父對這個禮物滿意極了。
“這一隻青花瓷盤,是個孤品,我還沒有見過成對的。費盡心思才找到了這只盤子吧?為了給為父賀壽,你長心了。”
“不是……”寧善生苦著一張臉,“這個盤子真的很好嗎?”
”這是自然。”
寧父十分感慨:“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陸家的那個小子,成日不學好,你總是跟他廝混在一起,我很不滿意。紈絝跟著紈絝也只能學成個紈絝。現在他學好了之後,你繼續跟他廝混在一起,果然也變得懂事了許多。哦,不對,如今就不該叫廝混了,既然你們都是正經孩子了,那你們之間,也算正常的來往交際,是好事啊!”
他沒有啊!
他真的沒有啊!
寧善生著急,卻一臉說不出話的樣子。
一想到他爹居然把他和陸言捆綁在一起,寧善生又開始感受到了人生的荒誕,開始噁心了。
寧父繼續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如今這樣上心,日後跟陸言一樣學好向善,就更好了。”
寧善生:“……”
寧善生,哭笑不得。
雖然不知道怎麼了。
但是……
“爹,你要不要再仔細看看?這個盤子裡落款都沒有,都不知道是從哪個窯裡面燒出來。說不是凡品,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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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落款怎麼了?有些人脾氣古怪,雖然技藝高超,成名已久,但是偏偏不喜歡留名!否則那些贗品又怎麼會有市場呢?”
“可是……”寧善生憋不住了,說道:“可是這只盤子不是什麼大家的作品,它不過就是陸言隨手燒出來的!”
寧父聽了,果然更加驚訝。
他再仔細打量,然後更加用力的點頭讚賞。
“好哇!真好啊!短短時日就能修得如此技藝,擁有如此高超的技巧,看來陸言真下過苦功夫,同時也回頭了,這孩子,是真的回頭了!太好了!”
沒想到,披露這只盤子是陸言製作之後,寧父不僅沒有重新審視這個盤子,反而更加讚賞了。
寧善生懵。
難不成,這只盤子真的是個精品?
陸言竟然真有這樣的好本事,竟然當真沒有騙他?
那陸言幹嘛露出那副戲耍傻子的樣子,讓他誤會自己被戲耍了?
還沒有等寧善生回過神來,寧父倒是拍板釘釘,決定了一件事,“為父實在是太驚訝了。陸家那小子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這個盤子的水平,有一些窯工師傅,就是燒了一輩子的窯都燒不出來,他這進步神速,背後必有訣竅。”
“這樣吧,從明天起,你也去窯場裡和陸言一起學習。”寧父就這麼決定了,“我去他家商量一下。”
說幹就幹,寧父由此一想,立馬就行動起來,果然出門前往陸府去了。
陸言有如此大的改變,那他的兒子一定能受到好的影響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有孟母三遷,今有他寧父送兒子進窯場!
他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個嶄新的、從窯場學成歸來的好兒子了。
寧善生:“……!
!”
不要啊,他還什麼都沒說呢!
他不想去燒窯!
也不想和陸言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