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友人們都去了柳洞寺後山的溫泉,泰平和比古清十郎卻找了個藉口,說是會稍晚到達。
如今他們穿著浴袍,踩著木屐,站在了柳洞寺的大殿之前。
雖然劍路說了冬木鎮和柳洞寺都有著“令人討厭的聲音”,但這對師徒卻清清楚楚,柳洞寺下方才是真正的源頭所在,冬木鎮那邊,大概只是滲透過去的結果。
“那把劍?”比古清十郎注意到了泰平手裡的東西:“新井的作品嗎?”
“啊,的確是鑄劍大師新井赤空的作品,名叫無限刃,是一位故人託付給了在下。”泰平好奇問道:“您也認識新井大師嗎?”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大殿內部走著。
“認識是認識,但你我所說的新井,大概並非是同一個人。”比古清十郎抽出腰間平平無奇的佩劍,說道:“我認識的新井與我同歲,這把劍正是他為我打造。你的那把劍上,有著跟它一樣的味道。”
“原來如此,從年齡上看,大概是新井赤空的父親吧。”泰平點了點頭,看向比古清十郎手中樸素的長劍問道:“這把劍的名字是?”
“桔梗仙冬月。”
泰平一愣,然後笑了。
“為何發笑?”比古清十郎問道。
“因為桔梗與冬月,與師傅您十分相像啊。”泰平回答道:“那位新井先生,一定非常瞭解您的為人。”
比古清十郎沉默下來,眯著眼睛彷彿看透了時光。
“嗯,他是我的好友。”比古清十郎說道:“只可惜,我還活著,他卻死了。”
“抱歉。”
“無妨,生生死死不過是人世之常,無須在意。而且……”
“而且?”
“而且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寂寞。當你的愛人,你的親人,你的友人一個又一個離你而去的時候,寂寞就會像倒塌的高山一般將你掩埋,死死的壓住你,讓你再也喘不過氣。”
泰平沉默不語。
“早做準備吧。”比古清十郎說道:“既然跨過了那條界限,就要有所覺悟,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
“但如果痛苦的話,停下腳步也是一種選擇。畢竟,你已經像個蠢貨一樣放棄了力量,再放棄一次也無所謂吧!”
這次泰平開口了:“在下並不打算放棄。”
“為什麼?”
“因為我欠著一個承諾。所以不論多麼痛苦,我都會努力的活下去,直到承諾實現的那天。”
“哼,劍心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沒想到我竟然會連續教出出兩個蠢貨!”比古清十郎恨鐵不成鋼的罵完,又板著臉說道:“雖然愚蠢,但也是個男人該有的樣子。”
泰平笑了起來。
“愛情可真是害人不淺啊。”
“誰說不是呢。”
“如果有一天你堅持不下去,墮入了邪道。”比古清十郎說道:“我會親手幫你解脫。”
泰平:“嗯。”
“同樣,若是哪天我到達了極限。”比古清十郎繼續說道:“你可不能手軟。”
泰平:“嗯。”
兩人停了下來。
不是因為到達了終點,而是遇到了阻攔。
在柳洞寺大殿佛像後方是一條曲折向下的道路,一路前行,便來到了一處泛著幽藍色光芒的地下池塘,從石壁石筍上低落的水滴成為了池塘的源頭,而在林林總總的鐘乳石上則貼滿了符咒,還拉有粗大的注連繩,下面綴滿了御幣。
一隻在石縫中棲息的蜈蚣被腳步聲驚動,慌不擇路的逃竄,在越過注連繩的時候突然爆發出一片幽藍色的光,將它瞬間殺死變成了焦炭。
“結界啊。”
“威力不小。”
“雖然顏色一樣,但並不是靈氣。”
“我在歐洲的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當地人稱為魔力。”
“西洋人的神官嗎?倒是跟日本的風格結合的不錯,偽裝的像模像樣。”
“但為什麼要偽裝呢?”
“大概是藏著珍貴的東西吧,還真是越來越令人好奇了。”
“那就去看看吧。”
泰平說著,手按上劍柄。
就聽唰的一聲,無限刃以肉眼難以捕捉的神速出鞘歸鞘,不論是符咒還是注連繩便嘩啦一下燃燒起來,化為飛灰。
“不錯嘛。以你現在這種半吊子的靈氣水平還能做出如此犀利的一擊,看來你傻乎乎的重頭再來還有點意義。”比古清十郎看似誇獎,實為嘲諷。
泰平苦笑:“天下難事,必做於易;天下大事,必做於細。我並非天才,想要一雪前恥,也只能動用些笨辦法,從點滴基礎做起。”
“你還不算天才嗎?”
“跟妖怪比,自然不算。”
“這倒是。”
比古清十郎點頭,桔梗仙冬月出鞘,就聽轟隆一聲,地面被瞬間擊破,露出下面巨大的空洞。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這才是神秘力量的根源。
至於上面的池塘與結界,不過是避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泰平和比古清十郎跳了下去。
一個巨大的光球浮在空中,還有無數光帶從四面八方湧來,匯聚其中。
當然,這份景象只有覺醒了靈氣的人才能看到,若是常人來看,這裡也無非是個黑漆漆的鐘乳石洞罷了。
“原來如此。”比古清十郎澹澹說道:“是地脈啊。”
“地脈?”泰平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彙。
“嗯,也叫龍脈或者靈脈。”比古清十郎解釋道:“古代的皇帝會選擇這樣的地點來建造宮殿,認為這樣就可以受到天地庇佑,讓王朝千秋萬代。但實際上,地脈只是地下一種獨特的資源,就跟地下水脈一樣,會在各地流動,若是遭遇了‘低窪’,便會就此凝聚,於是便形成了地脈,也就是眼前這個東西。”
“那劍路聽到的聲音是?”
“大概是地脈的求救聲吧。”
“求救聲?”
“嗯。”比古清十郎看著上方的光球說道:“周圍的支流一直匯聚過來,按理來說早就該填滿低窪,如今卻遲遲沒有,應該是那群西洋神官做了什麼困住了這份力量。如此違背常理便是逆天而行,土地有靈,地脈因此開口求救,劍路又是天賦絕佳之人,自然就聽到了那些聒噪的聲音。”
“原來如此。”泰平點點頭:“既然並不是什麼妖怪作祟,那便走吧。”
比古清十郎突然問道:“你不是要報仇嗎?如此龐大的力量就在眼前,你就不想據為己有嗎?”
“別開玩笑了,師父。”泰平沒好氣的說道:“我們鍛鍊的是自身,而地脈則是外物,如此格格不入,據為己有又能怎樣?您對其視而不見,壓根不讓劍路前來,不就是這個原因嗎?”
比古清十郎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正如泰平所說,他們的力量源泉是精神,是自身的磨鍊,而地脈則是外部力量,雖然強大,卻是另一條道路。
兩者說不上誰上誰下,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朝三暮四,到最後也只能一事無成。
雖然嘴上總是罵著泰平愚蠢,但比古清十郎並不想讓愛徒誤入歧途。
這個男人,依舊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表達感情。
“走吧,溫泉我還蠻期待的。”比古清十郎瀟灑的轉身,泰平只好無奈跟上。
但他們想走,有人卻不願讓他們離開。
三個人影從暗處走來,目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