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懸空的石板,穿越重重雲海,對裴寂而言還是第一次。
懸圃之大,超出常識以外。極目遠眺,只能看見茫茫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山峰。時不時有武裝的禁衛乘石板飛過,和押送他們的禁衛互相喝問口令。
如此嚴密的防衛,如果不是關木通帶路,恐怕很難混進去。裴寂又不會飛,硬闖也很為難。
“到了之後千萬別亂走,都跟著我!”關木通大聲提醒,生怕有人聽不見,尤其是裴寂。他大聲說:“裡面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禁衛們看著鬼鬼祟祟的人就放箭。別到處亂看,丟了小命可是活不回來的!”
兩個禁衛訕笑幾聲,鄙視地掃了這群“苦力奴隸”幾眼。為了符合身份,裴寂他們都穿得相當窮酸,一看就是最下層賣苦力的人。
不知道飛了多久,前方雲氣漸漸散開,一座巨大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那一定就是懸圃,高懸於天上之都的最頂端。裴寂感到渾身血脈都在躁動,前方的精氣活躍程度簡直超乎想象。崑崙的貴族們就是靠著它源源不斷地調動天地精氣,研究法術、招引域外天魔、維持對大地的統治。
“到了!趕緊走!”
押送的禁衛粗魯地吆喝了幾聲,恐嚇式地揮舞著武器,示意裴寂他們趕緊下去。下面又有前來交接的禁衛,指揮他們上了一輛連窗戶也沒有的車。拉車的是一頭怪獸,渾身純黑,肌肉暴綻,頭上還有兩支角。裴寂上了車,感覺到輕輕一震,車子已經開始向前方移動。
過了好一陣,車廂裡漸漸開始氣悶的時候,車才停下來。譁啦一聲,禁衛從外面拉開車門,吆喝道:“下車!”
裴寂以為自己會看到宏大壯麗的靈力之井,但眼前卻是黑沉沉的地下空間。這裡足有十幾丈高,由合抱粗的石柱支撐著。就在他們頭頂,有一個巨大的圓洞,時不時就有譁啦啦啦的聲響,一些漆黑的石塊從中落下。
“開始幹活!”禁衛吆喝一聲,轉身離開。這兒空氣十分惡濁,他也不想久待。
這裡有很多奴隸,裴寂他們十個人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融入進去就難以分辨。
裴寂拿起一柄鏟子,慢吞吞地開始將那些石塊裝入小車。一些人沿著軌道來回推動小車,將石塊一趟趟地運走。就這麼幹了一會兒,大概是裝第四十八趟的時候,那個推車的人忽然悄悄問:“你是裴寂?”不等回答,他又急促地說,“不要抬頭看,不要到處看,點頭或者搖頭。”
裴寂點了點頭。
“今晚子時,在有白蝴蝶的那個巷道口等。”
什麼叫做有白蝴蝶的巷道口?
時間太短暫,裴寂沒想明白白蝴蝶是什麼意思。那人走得太快,上面又有禁衛監視著,不好仔細問。但到了晚上,他不用問就明白了。
白蝴蝶,其實是靈魂。這大廳裡有無數死去的人,靈魂縈繞不去。每到子時,天頂附近就會有一股力量將它們吸走。極力反抗的靈魂散發著瑩瑩白光,飄舞的樣子很像蝴蝶。誰也不知道它們被吸到了哪裡,總之下場不會很好。裴寂現在對周圍的靈力變動十分敏感,幾乎可以聽見它們的哀嚎。
他悄悄地起來,離開自己的鋪位,在巨大山石的陰影裡穿行。頭頂上,天帝禁衛們懶洋洋地在值班。不過他們似乎很討厭下面的氣味,只在上面遠遠地觀望。以裴寂現在的身手,不被察覺並不算很難。
跟著白蝴蝶走,實際就是跟著吸走靈魂的風前進。他悄悄地走了一段,來到一個天然形成的小石頭平臺上。這裡有一道鐵欄杆,不過已經被開啟了。一個全身都蒙在布里的人悄悄地躲在黑暗角落裡。看見裴寂過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上來打招呼,而是暗中觀察。
裴寂不客氣地走到他面前,問:“你是帶路的人嗎?”
那人剛開始嚇了一跳,但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偽裝已經被看破,頓時也不多說廢話了。“跟我來,”他沙啞地說,“茱苓公主需要你。”
來到這世界這麼久了,這是第一個明確提到茱苓的人。很明顯,他知道的東西要多得多。
“她要我做什麼?”裴寂問道,“怎麼做?”
實際上,裴寂心頭一直有一個不確定的問題:我只是陷入了幻境,還是真正回到了一萬年前?我的所作所為會改變歷史嗎?如果我選擇掉頭離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不要問,跟上!”那人低沉的聲音略微嚴厲了些。
那天夜裡,裴寂第一次看到天上之都的全貌。
整體上而言,天上之都是一座建立在巨大石塊上的都市。懸圃位於天上之都的極高處,因此可以俯瞰全貌。向下看,是燦爛若銀河的燈之海洋。整齊的殿堂排列著,線條剛硬,多用巨大的石塊修築。
厲害、這就是崑崙尚未墜落之前的樣子嗎?
懸圃已經很高,而他們還在向更高處前進。螺旋式的樓梯走完一層又是一層。中間會穿過無名的長廊,那些極盡奢華的建築,擁有十丈高的立柱,上面畫滿髮絲般精細的彩繪。
沉默地走了一陣之後,裴寂忍不住又問:“你是誰?我們要去哪兒?”
“日出時就要舉行大祭禮了,”帶路的人說,“在儀式舉行之前,我們一定要趕到祭壇。”他將一桶不知道什麼東西塞到裴寂手裡,“扛著這個,別引人注目。”
在路上,他們見到無數同樣趕去祭壇的奴隸。每個人都揹著或扛著沉重的貨物,或者像牛馬一樣在拉車。突然間,一個奴隸失手將一罈子香油打翻在地,頓時挨了旁邊監視的禁衛好一頓毒打。
“小心搬運!”禁衛揮舞著鞭子大聲咆哮,“能在天上之都服役是你們的光榮!你們這些沒有靈力的賤民!要認真工作,才對得起這份光榮!”
另一個老奴隸撲過來,懇求道:“大人,我兒子只是太累了。讓他在路邊休息一下吧,幾分鐘就好。”
禁衛冷笑一聲,收起鞭子。老奴隸的笑容剛剛露出一半,這禁衛突然拔劍!劍光從奴隸脖子上劃過,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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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打翻香油的奴隸悲痛地咆哮了一聲,吼道:“把我一起殺了吧!在這鬼地方,我已經活夠了!來啊,殺了我!”他一把撕開前襟。
“哼,竟敢朝我咆哮,膽子不小。”天帝禁衛舉起長劍。
“住手!”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裴寂抬頭一瞥,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就像一桶冰水,將他從頭一直淋到腳底。一輛馬車正好從旁邊路過,見天帝禁衛要殺人,停了下來。車門開啟,下來一個銀色頭髮的小女孩。那不就是茱苓嗎?我眼睛花了嗎?
呼,想通了一個關鍵的情節點,死了不少腦細胞——
之後應該會寫得順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