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都會跟著他一起去那些女娃子的家裡。

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勸說那些家長，同意他們家的女娃娃去學堂上學。

那些家長估摸著也是沒見過這麼執拗的人，每天都會有人被說動，也可能是被秦老師這個折磨王給折磨壞了。

在秦老師的身上，我看到了驚人的毅力。

說實話，一開始，我是不理解的。

畢竟，這趙家溝的孩子去學堂上課，又不需要交學費，秦老師什麼都得不到。

可是，他卻依然堅持什麼，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棄。

十八家，五六天下來，只剩下八家還沒有被秦老師“攻略”。

一開始，我還覺得有些無聊，不過慢慢的，我竟然喜歡上了這件事情，甚至後面幾天，秦老師不需要我帶路，我還是會跟著一起。

看著秦老師說動一家又一家，看著學堂裡每天都有新同學，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秦老師告訴我，這個就是成就感。

畢竟，我也是參與其中的。

而在村子裡，關於秦老師的埋怨也多了起來。

“這秦老師，要我說就是閒著沒事幹，以前李先生也沒說非得讓咱們家孩子去上學啊！”

“就是，男娃娃也就算了，女娃娃要上學做什麼啊？不識字不也一樣活著嗎？”

“哎，真是被煩死了，要不咱們去找族長，讓他出面說道說道？”

剩下幾家家長，在趙大牛的攛掇下，一起去找了族長。

而族長在聽聞他們的來意後，也答應要找秦老師交流一下。

這一日，當我和秦老師準備繼續去動員那些家長的時候，就看見族長迎面走來。

我們趙家溝的族長，也是村長，他在趙家溝德高望重，誰見了都得恭恭敬敬，不敢有半點造次。

“秦老師，你這是要去哪啊？”族長笑呵呵道。

秦老師趕緊走到跟前，臉上帶著笑容，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不等秦老師說完，族長就輕輕點頭，打斷了，然後表達自己的想法：“你說的這些啊，其實我都知道，我這一次來，就是想和你談談這件事情的。”秦老師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又舒展開，開口道：“那族長，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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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覺得吧，就不要耽誤這個時間了，他們說的也沒錯，男孩子嘛，來上學挺好的，但是女娃娃就算了，你說說，這女娃子上學有什麼用呢？她們在家裡，還能幫忙幹點活。”

如果是以前，我聽到這樣的話，也會連連點頭，覺得族長說的對。

但是現在，再聽到這樣的話，我心裡卻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女孩子怎麼了？

難道女孩子就不能讀書上學了？

難道族長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多女孩子也可以賺大錢，做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嗎？

當然了。

這些我也都是聽秦老師說的。

秦老師對付那些家長的說詞，我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早就可以背下來了。

而秦老師聽到族長的話，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其實是我說的。

那個時候的他並沒有生我的氣，只是覺得趙家溝的情況有些不妙，從上到下就是這樣的觀念和想法，而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自古以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孩子還好，透過長時間的教育，可以給他們重新種下新的思想。

但是老人和大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的想法和觀念早就已經根深蒂固，也不是一天形成的，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就顯得格外困難了。

“族長，咱們趙家溝的人，不可能永遠都待在趙家溝，這個世界很大，而趙家溝實在是太小了，等他們稍微長大一些，我想，我會想辦法送他們出去，參加考試，我這幾天就準備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解決趙家溝孩子的學籍問題和學堂的教學資格……”

聽到這些話，族長的臉色突然難看下來。

他盯著秦老師，突然問道：“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好嗎？”

秦老師有些意外，他看著族長，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總而言之，你就不要瞎折騰了，那些女娃娃不用來學堂上課！”

說完這話，族長就氣呼呼走了。

我抬起頭看著秦老師，小聲說道：“秦老師，要不算了吧？”

秦老師笑著搖搖頭，然後問我：“成材，你覺得，老師做錯了嗎？”“當然沒有！女孩子也應該上學，我們這些孩子，也應該出去看看！這沒什麼不好的啊！”我脫口而出道。

這樣的話，如果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是說不出來的，可能這就是秦老師常說的，教育的力量。

秦老師聽到我的話，也很是行為，哈哈笑道：“你能這麼想，老師很高興，既然你也說了，我們做的是對的事情，那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放棄呢？”

我小聲道：“可，那是族長啊！”

“族長有他的想法，他這一輩子，都是在趙家溝裡，都已經到了這個歲數，自然無法接受新的事物。”秦老師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對我解釋道，“他似乎很不喜歡外面，也沒那麼希望，趙家溝的孩子走出去，但是這是不對的。”

“啊？”

“既然老族長都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又怎麼能肯定的說外面的世界不好呢？”秦老師說道。

“對！就像沒吃過的東西，咱們就不能說那一定不好吃！”我說道。

“好小子，現在都會舉一反三了，哈哈！”秦老師哈哈笑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小成材啊，你可得記住了，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也從來沒有人生下來就該被決定以後要做什麼。”秦老師一邊走著，一邊說道，“這幾天你陪著我走下來，聽到最多的話是什麼？”

我想了想，說：“大牛叔他們總說，女娃子不用識字，長大點，就該給人當媳婦，生娃帶娃了。”

“是啊，那你覺得對嗎？”

“不對？”

“對，也不對，這樣的生活，不是說不好，可不該是你大牛叔說，應該是小翠翠自己來決定，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可以這樣生活，如果不喜歡，就該有選擇的權利，你覺得呢？”秦老師問道。

我輕輕點點頭，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現在卻已經幹勁十足。

“秦老師。”

“嗯？”

“你說……族長不希望我們出去，是不是也是擔心，出去的人多了，趙家溝也沒了啊？”我問道。

秦老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下頭，看了我一眼，目光突然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