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默然不語。
他和白眉有過約定,這個時候,相比眼前這幫人,他更信任白眉。
果然,眾人鬧騰片刻,偃旗息鼓。
鼓浪號的航速被拉到極致,僅剩的兩個鍋爐玩命地砰砰砰。
鼓浪號前行不到百米,所有人驚訝地發現,海水再向著和鼓浪號相反的方向流去。
而遠處的相交線已縮成一點,彷佛一股驚天動地的龐然吸力從那一點發出。
忽地,鼓浪號的航速變慢,不過十餘息,竟停了下來,鍋爐依舊拼命地砰砰砰,對抗著吸力。
就在這時,東南,西南皆現出黑點,黑點急速放大,正是兩艘輪船。
適才海面異變,玩海面大旋轉時,許舒等皆看到來其他探島者的輪船。
只是旋轉停止,海天之間,卻還是只有鼓浪號。
直到此刻,才又有船來。
鼓浪號上,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驚訝地看著兩艘輪船,被吸附往相交線方向。
“快看,有人跳船了,船上亂了。”
有人發出驚呼。
那兩艘輪船已經亂成一鍋粥,接連有人從船上跳下,才入水中,便冒出一股旋渦,那人便消失不見。
更可怕的是,因那詭異吸力的存在,翻覆下海的人沒一個能浮起來的。
這恐怖的景象,讓所有人都不由得感激起白眉來。
若非他的先見之明,搶先掉頭鼓浪號,讓它向反向發力。
此刻,鼓浪號也難保被拖入旋渦的慘劇。
五分鐘後,兩艘輪船便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被拖進旋渦,傾覆無蹤。
然而,旋渦還在發力,越來越多的航船被吸附過來,接連被送進旋渦深處。
所有人都驚得面無人色,許舒也是愁眉緊皺,深覺這一路最幸運的事,應該便是和白眉同行。
沒有這老鳥領路,怕是根本沒機會抵達金銀島。
更讓他驚訝的是,到訪金銀島的探險者之多,超乎想象。
光是此刻,被拖進旋渦的輪船便多達十三艘,更有七八艘還在被拖拽地途中。
轟!轟!
有船開始朝旋渦中心發炮了。
這是最後的掙扎。
然則,這一發炮,驚醒了所有的船隻。
不消片刻,百炮齊發,皆轟向旋渦中心。
咕嚕咕嚕,以旋渦為中心的大海陡然如翻了鍋,潑了湯,湯色半白半墨,像暈染開的水墨畫。
忽地,水墨畫中央,陡然升出一座山峰,那山峰瞬間長到五十米。
如此天地奇景,讓所有人都看呆了。
下一瞬,山峰勐地撐開,由細尖轉作圓潤,朝海面上的船隻掃來。
至此,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麼山峰,還是一個恐怖深海巨獸的觸手。
如此規模的觸手,讓許舒彷佛看到了山海經創世神話裡那些上古神怪。
“山峰”倒下,勢若天崩,許舒心態竟莫名的平和。
因為他知道這種級別海獸的一擊,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和滅世天劫沒什麼區別。
主觀能動性已經毫無意義,不如靜靜欣賞,不眨眼睛,也許有機會看到自己腦漿崩裂時腦花灑出的形狀。
鼓浪號上已亂作一團,不少人嘶嚎著縱身跳海。
晏紫緊咬著嘴唇,面如金紙。
秦冰臉色慘白,星辰般的眼睛些滿慌亂,忽地,眸光凝到許舒臉上,見他竟衝自己點頭微笑。
她心中沒由來生出一種奇怪的安全感,他還在身邊,彷佛天崩地裂也沒那麼可怕。
厲俊海兩股戰戰,扶在鐵欄杆上的雙手已掐得泛白。
邵潤嘴巴長得老大,死死抓著許舒的衣袖。
眼見山峰便要砸落海面,忽地海面裂開了,兩道綠光從海下射出,宛若閃電,下一瞬,死死纏在山峰上。
許舒這才看清,那哪裡是什麼綠光,而是兩道綠色的觸手,不對,應該更接近鬚髮。
那兩道長得不可思議的鬚髮才纏住山峰,海面湧起滔天巨浪,密集地水珠彷佛從煮開的鍋裡迸出的子彈,打在人身上生疼。
眾人趕忙避入艙中,心中雖驚恐萬分,卻仍抑制不住想要觀此海天奇景的好奇心,都擠在舷窗前觀望。
海面已經被煮沸了,狂風暴雨大作,鼓浪號上僅存的兩座蒸汽鍋爐,被狂飆的水柱亂流,如狂風掃落葉般沖毀。
鼓浪號如狂風中的樹葉,時而被巨浪推上半空,時而被衝入浪底。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只見兩道綠光拖著山峰沒入海中。
霎時,整個海面上的狂風催著巨浪捲起是十幾層樓那麼高。
卡察一聲,鼓浪號忽然如玩具船斷成兩截,眾人也隨之被捲入海下。
得虧許舒小隊提前做了準備,一根拇指粗的尼龍繩將他們串成一串,才跌入海中,邵潤就掌控了局面。
他帶領眾人敏銳地避過一個又一個的海下亂流,一直向深處潛去。
直到晏紫和厲俊海口中皆無氣泡鼓出的時候,邵潤又帶隊快速上浮稍作換氣。
如是三番五次,眾人再度浮上海面時,已是風平浪靜。
溫暖的陽光,照在眾人身上,被狂浪卷過的天空,像一面鏡子,瓦藍得醉人,西北方向的天空還升起了彩虹。
眾人驚魂甫定,浮在海上大口的喘息,絲毫沒有欣賞眼前美景的心情
“那,那……都是什麼東西?前次來金銀島,也沒這麼可怖的存在。
如果都是這些玩意兒,打死我也不來啊。”
厲俊海憂心忡忡地道。
他深深覺得自己犯了經驗主義錯誤,老想著昔年尚是一文不名的凡人,機緣巧合進了金銀島,得了機緣。
如今成了超凡者,且準備充分,再探金銀島,收穫肯定巨大。
可從下眼下的局勢看來,多半是“來時好好的,回,回不去了”。
邵潤幽幽道,“我看過一本手寫本的《山海志》。
上面提到許多深海巨怪,說靈源誕生以來,侵入海下最甚,因此海下也得以誕生各種恐怖巨怪。
那座向山峰一樣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
倒是那兩道綠光,像書中說的一種叫蒼梧龜的巨獸的髭鬚。”
晏紫道,“龜,那得多大的龜,才有那樣的髭鬚?”
許舒指向西面,那裡正有巨冰漂浮,“蒼梧龜的事兒是真是假且不論,即便是真的,也不是我們可以觸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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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塊浮冰,我有預感,金銀島已經不遠了。”
隨著“山峰”被兩道綠光捲入深海,海面上的旋渦已消失不見。
無數大塊的冰塊浮起,成了一眾倖存者暫時的容身之所。
依舊邵潤領銜,眾人追向那塊浮冰。
十分鐘後,許舒四人爬上那塊有十多個平方浮冰,邵潤則留在海中,打算推著浮冰前行。
許舒見狀,便要跳進海中,和他一起推冰,卻被厲俊海攔住。
“小邵,你也上來吧。”
厲俊海一張方臉,略有傲色。
眾人不明所以,厲俊海大手一揮,兩道灰影從他袖中騰出,正是他懾服的兩條惡靈。
厲俊海口中唸唸有詞,掌中掐動法訣。
兩道灰影在半空中漂浮片刻,才沉入水中,竟又飄蕩而出。
“敢不奉詔!”
厲俊海臉色微紅,面子上掛不住。
嗖地一下,一柄血色匕首騰空,朝兩條惡靈逼近。
倏地一下,兩條惡靈飄進海里。
許舒大喜,衝厲俊海比完大拇指,一把將邵潤從海里撈起。
就這樣,兩隻惡靈被迫營業,推著浮冰前行,速度竟也不慢。
難得空閒,許舒竟和眾人探討起,惡靈有沒有成為運動機的可能。
秦冰道,哪有什麼永動機,只不過是不同能量形式之間的轉化。
惡靈好用就好用在,形體萬化,懼火不懼水,用來推冰,正正合適。
不多時,浮冰駛過相交點,所有人都伸頭朝那處打望。
但見那處的海水呈分層狀態,最上面的顏色澄澈,越往下逐漸變赤。
定睛細看,有一股巨大的螺旋氣體,在海面下時升時沉,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爆開。
休,蒼白色天空上,一隻神駿不凡的雄鷹翱翔而過。
“撕空鷹,肯定是人豢養的,海上沒有。”
邵潤驚聲道。
晏紫臉色變得蒼白。
“怎麼了?”
秦冰低聲問。
“興周會的人來了。”
晏姿低聲道。
不多時,一艘鐵甲船從後方快速逼近,大約一千六七百噸的排水量。
在一眾靠浮冰作航船的探險者面前,顯得無比的霸氣。
鐵甲船急速逼近,許舒目力極佳,已能看鐵甲船上的景象。
一個弱冠青年,身量頎長,一襲白衣勝雪。
立憲以來,大周男性國民,皆削去長髮,改用短髮。
可那白衣青年卻依舊留著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用沖天紫金冠了,更襯得卓爾不凡,氣質極佳。
許舒卻一眼生煩。
長得帥的,能裝的,兩種特質佔一的,他都不喜歡。
更何況眼前這傢伙,兩者皆佔。
接下來,更讓許舒不爽的一幕發生了。
白衣青年竟取出一根碧玉簫,橫簫唇前。
不多時,便有嗚咽蕭索的簫聲傳來。
秦冰斂眉,“這是宮中祭天禮樂的調子,這人怎麼會?他到底誰?”
“鍾甄,廢禮親王的嫡孫。”
晏紫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