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一手大棒一手紅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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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俸!

在劉勝結束與御史中丞陳建,以及廷尉趙禹、丞相劉舍三人的會談之後,只短短數日的功夫,這個訊息便傳遍了小半個關中。

可以預見的是:在劉勝的放任自流,甚至是刻意縱容的前提下,這個訊息也將在肉眼可見的未來,傳遍漢家大江南北。

而對於這個訊息,各方的反應,都不可謂不耐人尋味。

“陛下要給官員增加俸祿?”

“——這些個達官貴人,已經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了,陛下不想著俺們這些農戶,怎還要給它們加俸?”

“陛下不是這樣的人啊?”

“只怕是朝中,有宵小作祟、奸妄當道,蠱惑了陛下???”

對於劉勝的這個意圖,底層百姓表示相當的不理解。

畢竟在這些苦命人看來,官員的生活,已經是超出自己認知範圍的奢靡了。

對老百姓而言,什麼是好日子?

——春天播種時有足夠的糧種,播種之後有足夠的灌既用水,夏、秋有足夠的降水,秋後有讓人滿意的收成;

收穫之後,繳去稅賦、還完欠糧,再預留下接下來一年的口糧和固定支出,還能剩下一些錢,可以讓一家老小過個肥年!

這,便是底層群眾認知中,最理想的生活狀態了。

這也就不難解釋在這些淳樸、善良的人心中,皇帝為什麼會是‘用金鋤頭耕田’的形象了。

——認知局限性罷了。

而在這樣一個群體看來,官員出入有公車,身上有官袍,餐餐有米粥;

平日裡根本不需要頂著豔陽天下地幹活,只需要按時到郡縣有司衙門點卯,就可以得到固定的俸祿。

俸祿的一半是米,基本夠自家食用,這就算是‘不缺吃’;

剩下一半是錢,隨便拿出一小部分,就能給家人做幾件新衣服,這便是‘不缺穿’。

不缺吃不缺穿,另外還能有相當不菲的餘錢,尤其這一切都不需要下地勞作,只需要高高在上的坐在縣衙、郡衙就能獲得;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這日子——就這神仙般的日子,還有什麼值得不滿的?

若是換做俺們老農,就這日子,金山銀山也不換吶!

相較於老農,商人、文人階級的反應,則相對敏感了一些。

尤其是在‘養廉金’的說法傳出之後,這兩個群體很快就反應過來:劉勝增加官員俸祿,其實是在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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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加俸,來將大部分雖然曾經貪汙受賄,但本身並不希望如此,只是迫於生計無奈如此的官員篩選出來;

之後,自然就是對那些不管俸祿高低,就是非貪不可的蠢蟲進行定點清理。

用後世某位偉人的話來說,這,便是劉勝版本的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官員加俸,說明陛下已經對貪汙受賄之風沒有了多少耐心。”

“這加俸,便是陛下最後僅存的耐心。”

“陛下加了俸之後,還能因為貪汙受賄身陷令圄的,只怕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商人和文人群體都皺緊了眉頭,心情明顯不大美麗。

對於商人群體而言,行賄,幾乎是這個群體在任何一個時代的立身之本。

蓋因為商業的龐大利益,使得這個群體總是會招致圍觀、嫉羨,乃至於覬覦;

所以,無論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財富,商人們天生就會摸索著往官員、往權力所在的方向去靠。

而在這樣一場博弈、交易當中,官員的籌碼是權,商人的籌碼,自然就是錢。

對於自己能用錢得到權力的保護——至少是青睞、友好對待,商人群體表示很安心。

買個平安嘛!

尤其還是和強權買平安,安全感簡直爆棚!

而貪汙、受賄之風即將被遏制,自然就意味著將來,商人們的錢很難再像過去那樣,輕而易舉的換來權力對自己的保護。

這對商人,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商人而言,無疑是相當值得苦惱的問題。

商人們苦惱,是因為他們是行賄主體;

文人苦惱,則是因為他們,便是受賄主體了。

——在這個時代,除了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只需要老爹厚一厚臉皮,就能撈到千八百石的官職坐的二代們外,其他絕大多數官員的出身,其實都可以追朔為文人。

有的是文採斐然,得到了保舉;

有的是實力過硬,透過了考舉;

亦或是從底層的左吏做起,一點點往上爬,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無論是以上哪一種,都無法否認:在這個時代,除了在軍隊嶄露頭角外,想要躋身漢官行列,甚至是身居廟堂之高,絕大多數時候,都需要一個文人的身份。

雖然如今漢室‘武夫當國’,決策層基本有軍功貴族群體掌控,文人士大夫甚至都沒有形成一個統一戰線,但隨著開國之前,那個璀璨的時代逐漸遠去,文人在如今漢室政壇的地位,也已經是肉眼可見的水漲船高。

到了如今,作為官員預備役的群體,文人們當然人均自詡為‘等我學成我就能直接做官’;

而對這樣一群人而言,官員的待遇,便是自己將來的待遇;

官員遭遇到的困境,也便是自己將來會遇到的困境。

於是,文人們如喪考妣的喝了個酩酊大醉,然後和朋友聚在了一起。

“陛下加俸,據說是和貪汙受賄之風有關。”

“說是加了俸,又有了養廉金,還敢貪汙腐敗的,都要在東市外活活刮了!”

“——這這這,成何體統?!”

“我輩士大夫飽讀聖賢之書,又怎會做貪汙受賄這般腌臢的事?”

“陛下這,分明就是信不過我輩,當我們都是沒有風骨、沒有自尊的小人!”

有人在抱怨,周圍的人就聽著;

聽了許久,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藉著邀酒的功夫,將那人的喋喋不休給打斷。

只是隨著話越說越多,酒越喝越少,話題,也逐漸開始偏向一個稍有些危險的方向······

“官員高官厚祿,怎可加俸?!

!”

突然一聲暴呵,惹得在場眾人無不瞠目結舌,又用看傻子般的語氣,看向那發出嚎叫的人。

只見那人雖臉頰微紅,雙目卻清澈見底;

滿是豪邁的再灌一口酒,便將手中酒酬往桌上勐地一砸!

“砰!

!”

“——我漢家以農為本,以商為末!”

“黔首農戶辛勞耕作,所得不過糧米百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官員的俸祿,其實是從農戶上繳的租稅中分出來的,換而言之,官員是百姓用農稅所供養的。”

“得到百姓的供養,能不用風吹日曬,就可以在班房坐著領俸祿,這些狗官還不知足?”

“還要逼著陛下加俸?”

“——此實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些狗官,實在是太欺負黔首農戶了!

!”

又是一陣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號呵,眾人的酒意已經醒了小半,只是看向出聲那人的目光,依舊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嘿,醒醒!

你不是老農,你是文人!

咱們以後,就是你嘴裡的‘狗官’!

但很快,就有心思機靈的反應過來了。

“沒錯!”

“官員高官厚祿而得養家中妻小,農戶年年辛勞,卻只得口腹半飽,這本身就很讓人感到不忿了!”

“陛下居然還要給官員加俸,這分明是沒把農戶放在心裡!”

“——陛下已經忘記了漢家的國本!”

“我們應該去宮外,好好提醒一下陛下:漢家,是以農為本的!

!”

···

···

······

靜。

在第二個人這番話道出口之後,原本還略顯嘈雜的席間,只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每一個人,都在思考這番話所透露出的深層用意,以及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去噴劉勝不信任官員、信不過官員的道德,甚至是在質疑漢官的風骨?

——劉勝雖然年幼,但不是傻子······

類似‘只要你相信官員,官員就不會辜負你的信任’這樣的話,或許能在四十多年前,騙一騙那少帝兄弟;

但在如今,卻絕不可能騙過這位雖年僅二十,卻也已經靠自己獨自坐穩皇位的青年。

而在剛才那人善意的‘提醒’之後,事情似乎就變得有趣了起來。

披著老農的皮,以老農的立場,裹挾老農來一起抨擊劉勝厚此薄彼,厚待本就生活優握的官員,薄待本就生活疾苦的老農······

不得不說,這個方案除了有點讓人心驚肉跳之外,可行性還是非常高的。

母庸置疑的是:這個說法和立場,肯定能得到老農的高度贊同;

而有人領頭,也大機率能讓老農跟著出現在未央宮外,向宮牆內稍微宣洩一下自己的不滿。

至於作為‘領頭人’的在座各位,大可事了拂塵去,深藏功與名······

和歷史上每一個時期的文人士大夫階級一樣:這一次,文人也還是活在了自己的夢裡。

但正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又或是理想很美滿,現實很骨感。

當這些文人義憤填膺的走上街頭,試圖用“陛下要給狗官們加俸祿”的言辭扇動民眾時,他們才疑惑的發現:年僅二十歲出頭的當今天子勝,居然已經在民眾心中,有了如此崇高的威望。

“陛下要給官員加俸,又沒說要給俺們農戶加稅?”

“農稅還是太宗皇帝定下的三十取一,口賦更是從太宗皇帝年間的三人一算(一百二十錢),降到了如今的六人一算。”

“至於陛下要自己出錢給官員加俸祿,幹俺們農戶何事?”

——這都還算對劉勝態度比較冷澹的;

在扇動民眾的過程中,文人們甚至聽到了這樣的話。

“陛下很不錯啦~”

“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讓匈奴人抱頭鼠竄,不敢再輕易叩邊南下!”

“這可是太宗皇帝、孝景皇帝都沒做到過的事。”

“——湊合過吧嗨~”

“陛下臨朝,俺們老農的日子,沒比太宗皇帝、孝景皇帝年間差。”

“日子過得下去,還管官員加俸的閒事做甚?”

文人們感到不解。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愚昧的民眾,對自己的扇動毫無反應?

為什麼狗官們的“奢靡生活”,沒有引起這些農戶的厭惡,反而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他們並不知道在華夏,有一句恆古不變的老話,叫民不與官鬥。

除非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實在到了“舉義則死,無為亦死,死國可乎?”的地步,否則,華夏最底層的民眾,就永遠會有一個選項,叫‘湊合過吧’······

文人們扇動百姓失敗,又實在不敢在沒有老農充當炮灰的前提下去宮外逼宮,這件原本可能引發政治動盪的動亂,便也就這樣胎死腹中。

沒能如願以償的文人們,只能帶著滿腔疑惑各回各家,然後開始請教一切自己可以請教的人。

但他們很難得到答桉。

因為能看的透這件事的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夠不上;

他們能聯絡到的人,則大都是和他們一樣不諱世事,沒有經過官場磨練,仍帶著理想主義、浪漫主義的愣頭青。

而在不久之後,長安發生的另外一件事,則是讓輿論徹底平息了下來。

——在確定給官員增加俸祿,改變俸祿發放方式和組成,並新加養廉金的當天,廷尉出手了。

短短不過三天的功夫,便有不知多少輛羈押罪犯的囚車,從關中各地湧入長安。

那速度快的,就好像這些囚車早就等在了長安城外,只等一聲令下,就開始駛入長安似的。

而且這些囚車在駛入長安之後,完全沒有往廷尉屬衙走的意思,而是直接穿過了長安城,自城南出了城門,便進了城外南軍所駐紮的南營。

為什麼?

囚車為什麼要進軍營?

而且為什麼是南營?

為什麼是南軍駐紮的南營,而非北軍駐紮的背影?

這些問題的答桉,在這一天揭曉。

——天子勝新元二年,夏五月初一,關中郡縣地方官員一千四百九十七人,於霸水西岸梟首示眾!

史官記:是日,霸水為之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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