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何苦如此。”清原站在青翠的草地之上,看著伏在地上,抽泣不止的清霜,桃花眼中一片鬱色。
清霜緩緩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清原,哽咽道:“二師兄,敢問……情字何解?”清霜只覺得心中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一痛不可收拾。
情字無解,如何落筆都不對。清原也只得沉默地頷首。他並沒有經歷過什麼是情,也更不知該如何化解這情劫。
“呵呵……”清霜仰望天空,輕聲笑道,而這笑聲卻充滿淒涼,苦楚與無助。“原來,自小博聞強識的二師兄也不知。”兩行清淚順著清霜的眼角滑落。
清原內心也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無力感。他剛剛啟唇,卻又無可奈何地輕聲嘆息。
良久,清霜才幽幽道:“二師兄,能否讓我再喝一次忘情湖水?”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揚起臉對清原笑道。
看著清霜如此強顏歡笑的模樣,清原心頭一緊,也笑著點點頭,道:“好,那我們便再喝一次。”說著,清原便摘了一片芭蕉葉,裹成漏鬥狀。他在忘情湖邊蹲下,取了一葉湖水。
清原捧著芭蕉葉,慢慢走到清霜身邊,蹲下。“師妹,喝完這忘情湖水,便將那些凡塵俗事拋之腦後吧!”清原一笑,桃花眼中滿是憐惜。
“多謝二師兄。”清霜慘白的臉上終於是有了些血色,她看著清原的眼神也有了些神采。她接過清原手中的芭蕉葉,輕輕抿唇。
清霜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心中突然生出些許感慨。她也不知道她偷偷愛慕了清漓多少年,似乎都算不清了。她也不記得她來紫金山多少年了。哪怕是幾十年上百年,得道之人容顏不改。
清霜清楚地記得,在她上山之時,清原和清漓便是這幅模樣,而微清的年齡她更是不可知。
清霜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拿起芭蕉葉便一飲而盡。
一旁的清原看到清霜如此豁達,也大舒了一口氣。
“走吧!”清霜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清原,鄭重道:“從今以後,我要專心於修煉,爭取早日得到,能像大師兄和二師兄這般。”
“好,我相信師妹。”清原微微一笑,竟比這滿山的桃花好看。這麼多年,清霜一直將愛慕藏在心底,他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道明。可他也知道,感情的火焰越是壓抑,越是熱烈。
“多謝二師兄。不過,今日之事還請二師兄千萬保密。”清霜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笑道:“我待會兒便回去,還請師兄不要擔心。”
清原點點頭,看著滿山遍野盛開的桃花,眼眸中也盛滿了柔情。“我還有要事,就不陪師妹了。”
“二師兄慢走。”清霜剛剛抬頭,而清原已不見了蹤影。
清原行走在漫山遍野的花叢中,心情彷彿飛上了雲端一般。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他輕巧地繞過一枝擋在他面前的桃花。
寧姝一回到凌波殿便準備去給微清請安,但微清卻不在主殿。寧姝四處尋找,卻在凌波殿後發現了微清的身影。
微清坐在木板地上,手執一把釣竿,安安靜靜,清清閒閒地釣魚。
“師傅,徒兒回來了。”寧姝輕聲走到微清身後,生怕打擾到了正在垂釣的微清,悄聲道。
“回來啦?”微清微微側過頭,之前的冷凝一掃而光。他笑吟吟地看著寧姝,慈愛道。
“是,師傅。”寧姝見微清如此,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微清站起來,也將釣竿從水中提了出來。卻見那釣線上居然沒有魚鉤也並沒有魚餌。
寧姝見此,腦中不由地響起了“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願者離去。”。難道微清是在效仿當年姜太公之舉麼?
“師傅,這魚線無鉤無餌,又怎麼釣魚?”寧姝看著微清,面露不解。
“你師傅我啊,釣的不是魚,而是心緒。”微清看著寧姝的眼中滿是慈愛。他高深莫測地轉過身,看著風浪驟起的湖面,衣袖在風中翻騰,一頭白髮飛揚。
看著微清的背影,寧姝有些恍惚。她彷彿看到了年少時的微清。這時,微清突然轉過身來,朝著寧姝淡然一笑。
而這一笑,卻讓寧姝徹底呆住了。此人劍眉星目,神采飛揚,如同芝蘭玉樹的王子一般。
寧姝一眨眼,眼前的微清仍還是一副老頭的樣子,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何事?”微清不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疑問道:“為師臉上有東西?”
“沒有沒有!”寧姝急忙擺手道。剛剛定是自己眼花了,寧姝的神色又恢復了正常。
“要下雨了,趕緊回去吧。”微清低首,收起了手中的魚線,又撿起放在腳下的魚竿和空魚簍。
“是,師傅。”寧姝乖乖地轉身,卻聽見微清在她背後低聲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什麼?”寧姝回頭,看見一臉平靜的微清,心中疑竇頓起。
“無事。”微清似嘆息道,“再過不久,你便要重新回到寧家,人間的規矩可學得差不多了?”
“回師傅,徒兒都學完了。”寧姝恭敬道。
“那便好了。”微清看著寧姝的眼神有些朦朧,良久之後,他又問道:“你對洛桑有何看法?”
“洛桑?”寧姝沒有想到寧微清會問他這個問題,腦子中竟一片空白。她咬了咬唇,才道:“徒兒和他接觸不多,尚且不知他的為人。不過,既然是大師兄選中的人,自然也是人中龍鳳。”寧姝也不明白,在此時,她居然會替洛桑說話。
微清不動聲色地看了寧姝一眼,才道:“如此便好。”
“師傅,徒兒告退。”寧姝向微清行禮道。
“去吧。”微清揮了揮手,面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無波。
寧姝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覺得心中煩悶,不由地開啟窗戶透透氣。她支著腦袋,靠在窗欞上,看著青色的天空發呆。
流雲翻湧,天色越來越暗,窗外的芭蕉上也凝結了一層水汽。她腦中有開始重複著微清的話。越想,她的心卻越難平靜。
鉛雲越壓越低,遠方的天際隱隱滾來雷聲。不一會兒,瓢潑的大雨便墜落下來。豆大的雨滴,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便如同碎玉一般散開了。
外面的院子裡不一會兒便起了一層水霧。寧姝便一直盯著那水霧,如同著了魔。那水霧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影子,打著一把傘,一步步從容不迫地走向寧姝。
寧姝越想將他看清,卻越看不清。寧姝端坐著,凝神看著那個雨中的影子。心又慢慢地提起來。
雖然她看不清,可是感覺總沒有錯。那個影子漸漸靠近。寧姝猛地睜大了眼睛。
洛桑狹長的眼睛得意地睨著寧姝,嘴角又拉開那個熟悉邪魅的笑容。
寧姝下意識地往後退,卻發現她居然無法動彈。洛桑的眼睛仿若漩渦,一下子就將她吸了進去,萬劫不復。
“洛桑……你來這裡幹什麼?”寧姝緊緊盯著洛桑,警惕地問。
“你想我,我便來了。”洛桑心平氣和地說,星辰一般的眼中滿是戲謔。
聽完洛桑此言,寧姝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洛桑,說不出一句話。
洛桑越走越近,他看著寧姝,眸中全是寧姝看不懂的情緒。
隨著洛桑越走越近。他竟然變成了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唯一沒有變過的便是那雙狹長的眼睛,邪魅的笑容。
寧姝不認識他,卻覺得似曾相識。她哆嗦著雙唇,腦中彷彿撕裂一般疼痛。
“姝兒,你不認識我了嗎?”那個陌生男子緩緩開口。他仍然看著寧姝,笑如春風。
“姝兒……”寧姝猛地閉上眼睛,可是耳邊卻一直迴響著男子的呼喚。
寧姝猛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凌波殿後,而微清卻守在她的旁邊釣魚。
“師傅?”寧姝從地上坐起來,揉著太陽穴,眸色灰暗不明。
“你剛剛在這裡睡著了。”微清收了魚線,道:“為師剛想叫醒你,不料你卻自己醒了。”
原來剛剛都只是一場夢,寧姝的後背已是一片冷汗。雖然還沒有下雨,卻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回去吧,要落雨了。”微清收了釣魚的物什便轉身離去。寧姝也緊跟著微清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寧姝推開窗戶,此時外面也下起雨來,正準備關上窗戶的寧姝卻看見遠處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執著一把天青色油紙傘,越走越近。
寧姝攥緊十指。難道剛剛是一個預知夢?她的手心漸漸冒出冷汗,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小師妹。”男子突然說道,寧姝仔細一看,原來那人卻是自己的二師兄清原,先前的不安頓時一掃而空。
“見過二師兄。”寧姝笑道,“二師兄快些進來,外面好大雨。”
清原只是徑直地走到窗前,手中似乎藏著什麼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