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快快請起。”
張睿扶住周培公。
“世子，老夫無能，連累方羽等一眾壯士為我而死。”
“我有罪。”
周培公老淚縱橫，滿臉的歉疚。
他很自責。
一想到鬼奴帶人殺入他們先前的潛藏點，之後，雙方發生殘酷的大戰，方羽他們為了掩護他，最後都全數被鬼奴殘忍的殺害，那一戰的慘烈，他終生難忘。
“周大人，他們都是軍人，那是他們的職責。”
“他們死的其所。”
“來！”
“先坐下！”
一提及此事，張睿心裡也是極不好受，恨不得將黃德功碎屍萬段，好在直接的行兇者鬼奴已經被他一箭射殺了。
至於黃德功嘛，也只能暫時將這仇恨放下。
國事為上。
“世子，周大人，本官知道你們有話要聊，就不打擾了。”
“三位的住處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
“一會兒使喚外面的人，他們會帶你們去休息。”
黃德功說著起身就告辭。
他很識相，知道自己是這裡最不受歡迎的一個，索性也不會這兒當礙眼的電燈泡。
更何況，他還有事辦。
名冊！
一待他離開拂塵殿之後，張睿這才趕緊檢查起周培公的傷勢，好在周培公的傷都是皮外傷，沒有性命之虞，否則，他會更加愧疚。
“世子，你好糊塗，怎麼能冒險闖入淮安城？黃德功一心經營這淮安城十數年，你這無異是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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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培公說道。
“周大人，我也沒辦法，人活著有一些人總是值得我為之不顧生死。”
張睿含情脈脈的看向南音。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一箭雙鵰，一來能掩飾他此行的真實意圖，二來，又能俘虜南音的心，令後者死心塌地的待他。
這一招高明呀，不得不說他的確很狡詐。
“世子，你.......”
“唉！”
“此乃劫數也。”
“世子，老朽也不知道該不該講，紅顏禍水，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最終栽在了女人的身上，你身負君上的使命，大明國的未來，又豈能這般的兒女情長。”
周培公聞言，立馬勸說起來。
“這個，周大人，我倒是覺得你這話說的不對。”
南音突然為自己發聲，開始辯駁這位三品的淮南布政使。
“我和世子所談的都是國家大事，你一介婦人又懂什麼，休得亂言。”
周培公是個十足的老封建，在他的認知中，女人就應該是男人的附屬品，相夫教子還行，這種國家大事之類的，她們根本不懂。
“周大人，你也是讀四書五經，經史子集而入仕的，你說你這麼一個讀書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南音雖然說是一介風塵女子，但也打從心裡瞧不起你。”
“你就是一個老腐儒，頑固不化。”
“古商國的商王武丁的王后【婦好】，她巾幗不讓須眉，統帥大軍，助其夫南征北戰，掃蕩天下。”
“她不是女人嗎？”
“難道【婦好】的功績不比你們男人出色嗎？”
“還有千年前威震一方的大燮朝，那位斬白蛇起義的大燮朝的呂后，不也是女中的翹楚，掌控朝政數十年嗎？”
“她掌權的期間，國泰民安，四夷臣服。”
“諸如此類的例子不勝枚舉。”
“那位儒家的孟母，她也是女人，但是她的智慧和能力，又那裡比你們男人遜色了。”
“你就是歧視我們女人。”
南音這些話字字珠璣，說的周培公也啞口無言了。
他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好了。”
“音兒，莫急，莫急，周大人沒有瞧不上你們女人的意思，他只是擔心我的安危，也擔心因為我的衝動，耽誤朝廷的大事。”
張睿也覺得剛剛周培公的話有些太偏激了，他來自二十一世紀，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頂半邊天”的觀念，所以，他沒有瞧不起女人。
當然，他也知道大梁朝這個時代，【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還是主流，他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只能獨善其身，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好自己。
他不歧視女人。
“這個，姑娘，我，剛剛是我對不起，我言辭的確有些過激了。”
周培公破天荒的居然道歉。
他剛剛也是深受南音這些話的影響和剌激，感觸極大，南音說的這些話都是大實話，令他無言以對，隱隱覺得頗為在理。
“.......”
南音也沒有搭理他，只是重重的哼了一下，表示她此時心情很糟糕。
“周大人，這個，其實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張睿問道。
“世子，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來，老朽洗耳恭聽。”
周培公謙遜的說道。
“周大人，我問你，你說如果我連自己的女人都能隨意的捨棄，都能隨便找一個理由拋棄，那麼我還有什麼不能拋棄的。”
“你覺得這樣的我，能百分百的忠於朝廷嗎？”
“你能放心我身居高位嗎？”
張睿的反問相當犀利。
“我......”
一邊的周培公又陷入沉默，他在認真的思考張睿剛剛的兩個反問，別看只是兩個簡單的反問，但卻是蘊含極為深奧的治國理念。
有國才有家，有家才愛國。
這兩個是生死相依的。
一個官員，一個武將，一個老百姓，只有深愛自己的家人，他們才會遵紀守法，當個合格的臣民。
也只有這樣在國家面對侵略時，他們這些人才會去用生命保衛家國，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亡國的話，他的家人們都會敵人殺戮和凌辱。
剛剛他指責張睿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江山社稷的安危冒險潛入【淮安城】，與黃德功這樣的人勾心鬥角，這是何等的糊塗，愚蠢。
但是反過來想想，張睿能為了南音冒險，那麼他自然也能為了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又聯想到他為官的這些年，見過的那些貪官汙吏，他們都是一些只愛錢，不愛家人的“自私之人”，他們只知道自己的享樂，卻根本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家人帶來什麼。
一經犯罪，滿門株連。
一個人的貪婪在東窗事發後，一般都需要家人、親戚來為他的行為買單。
但凡這些人都能真正的關心家人，愛惜自己的家人，那麼他就不會鋌而走險，踏上貪贓枉法、謀財害命的不歸路。
“世子，我，剛剛是我錯了。”
“我向你道歉。”
“這一切都歸咎於我太偏執了。”
“南音姑娘說的對，我是個老腐儒，我讀書讀的都忘記最簡單的人倫綱常。如果一個人能捨棄家人，那麼這樣的人，絕對不能信任。”
“他連家人都能出賣，還有什麼人是他不能背叛的。”
周培公開始深刻的反省。
“.......”
一邊的南音聽到張睿的這些話後，覺得張睿是一個能託付終身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