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得似乎有自負嫌疑，但萬洪卻深以為然。上次料羅灣爆發的大戰中，藍理艦隊雖然死死纏住了對方，給林升艦隊製造機會最終擊敗了劉國軒，但從作戰報告中萬洪知道，對方海戰指揮造詣極其高深，尤其是那個幾乎用活了的梅花陣，差點將藍理困死在其中。他很肯定若雙方戰艦效能相同，那怕劉國軒兵力只有藍理的一半，也足以戰而勝之，這麼厲害的將領，又怎麼會耐心與他對峙五天。

劉國軒不動手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艦上高高飄揚的林字提督旗。林升曾與劉國軒共事，是天賦僅次於他的將領，也是梅花陣最關鍵的一環。可以說林升對梅花陣的熟悉，絕不在劉國軒之下。劉國軒可以拖著缺少林升的半殘梅花陣擊敗藍理，卻不可能用這個運轉不夠完善的陣法對付林升，否則將是自取其辱。

現在林升處於對立陣營，手邊還有更加強大的十九艘漳州級巡洋艦，雙方一旦交火必將是一邊倒的殘殺。劉國軒要顧及手下的生命，要顧及鄭氏的安危，所以只要對方不動手，他也不會動手。

“總不能這麼耗著。”萬洪打了個哈欠：“你盯著吧，我要回去補個覺了，在這麼熬我可受不了，要去海里洗個澡。”對於這位疍民出身的水師提督，一天不下海就渾身不自在，如今海水就在旁邊五天都不能去洗個澡，他已經忍不住了。

看著這位水性精熟到令人吃驚的提督，林升笑著搖搖頭，他正待提醒對方要注意影響，建寧號的大副衝了過來：“報，兩位提督大人，有從東寧而來的我方快船靠上船幫，送來了這個東西。”說話間他將一個油紙包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林升看得微微一愣。

“是陳永華的親筆信，寫給劉國軒的。聽快船上的人說，馮錫範已經投降，整個東寧都被我們掌控了。”大副回答道。

“好快的速度。”萬洪也不由吃驚，他才來到這裡五天，東寧兩州已經全部被控制，其部署之縝密，各種有利條件運用之巧妙簡直匪夷所思。

林升顛了顛油紙包笑道：“這位新任的宋廷尉算無遺策，實在令人吃驚，我想他也算準了送來這封信之後，我會親自去勸降劉國軒吧。”

“是嗎？”萬洪點點頭旋即醒悟過來：“什麼？你要親自去勸降？這絕對不行。”萬洪知道自己當初擔任水師提督只不過是趕鴨子上架，實際上他沒有多少水師戰鬥經驗。平日裡作戰，憑藉的只是自己多年的操船能力和武器的精良，真打起來最能依仗的還是林升。如果林升親自去勸降，被劉國軒抓起來己方將會非常被動。

“放心吧，我不會出事的。”林升顯得很有把握：“劉國軒不是衝動的人，他看了這封信知道該如何抉擇。鄭家沒了，他總不能讓三萬弟兄給鄭家陪葬，更不可能賣主求榮跟著韃子。除了加入復國軍，劉國軒無處可去。”

林升說得沒錯，劉國軒此時正在猶豫。林升幾次寫來親筆信，向他述說鄭經被刺殺，馮錫範造反拘押陳永華和鄭克臧的訊息，但沒有來自鄭家的情報，他始終不敢相信。

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他不敢相信，誰能想到短短幾天時間，看似平和的東寧會出這種事情，昔日的南洋海上霸主轉瞬間灰飛煙滅。儘管理智告訴劉國軒，林升不會故意騙他，但他仍舊在猶豫。

返回東寧看看實際情況，這是最快知道真相的辦法，可是要那樣做就必須放棄舟山群島。不說這裡有著一年來建立的水師基地和碼頭，有著從揚州劫掠來尚未運走的大量財物，就是那個如今鄭家唯一的大型造船廠也是他不能放手的東西。

劉國軒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然有人進來稟報，對方艦隊中有艘快船飛奔而來，正直接駛向己方旗艦，上面還掛著林字大旗。

“林字大旗？”劉國軒心中一驚，快步衝出房間來到甲板上。當他看到那面熟悉的旗幟，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旁邊的艦長問道。

劉國軒看看身邊的水兵，又看了看那面林字大旗道：“請他登艦。”說罷他轉身返回了船艙之中。

一會兒工夫，快船就貼上了劉國軒的旗艦，有個矯健的身影攀住網繩，三兩下就跳上了甲板。

“林將軍。”眾多水兵都認識林升，紛紛與他打招呼，林升也笑著回禮。

艦長走過來拱手道：“林將軍安好。”

“這不是小徐子嗎？你也當艦長了？很能幹啊。”看著眼前的熟人，林升不僅驚訝，他離開的時候，似乎這個小子還只是個水手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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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艦長不好意思得撓撓頭：“林將軍誇獎了，這幾年將領損失太多，所以我也被提起來了。”

“好好幹，你以後會有番成就的。”林升鼓勵了兩句問道：“劉帥在哪裡？”

“大人正在船艙內等你。”艦長指了指後面的船艙，林升點點頭又勉勵了他兩句，大步向著船艙走去。那隨意的樣子，就好像依舊身居鄭家水師要職一般。

推開船艙大門，露出了略顯昏暗的船艙，一道陽光透過大門射進來，照亮了正坐在桉幾前的劉國軒。

“劉帥。”儘管來林升已經貴為復國軍水師副提督，但見到昔日的長官心中仍舊不免有些忐忑。

劉國軒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你我已經不同陣營，坐下與我喝兩杯，是戰是和待會兒再說。”

“我已經向劉帥述說的緣由，為何劉帥不肯相信？”林升依言坐在對面，看著面前有些頹廢的劉國軒說道：“如今鄭家沒了，劉帥還想為誰效忠？”

“跟我說說吧，東寧如今究竟怎麼樣了？那些信件我是不信的，我只想聽你親口說。”劉國軒喝了一口酒，自顧自得又倒上一杯緩緩說道。

林升卻是搖搖頭：“劉帥心中的堅持，不是我用言語所能打動的吧。自從國姓爺去世之後，鄭家每況愈下，你我都看在眼裡。我不想說什麼規勸的話，畢竟你我已經分道揚鑣，多說也是無益。這是陳總制所寫親筆信，才剛剛送到的，你自己看吧。”林升說完從懷中掏出那個油布包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