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燒了熱水，給楊彤彤兌了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蜂蜜在他們手裡也算是稀罕貨，但楊彤彤喜歡喝甜的，偶爾也會喝得到。
看著還在冒熱氣的杯子，楊彤彤極緩慢地眨眨眼，逐漸回過神來。
她慢吞吞地搖頭，小小的手用力地揮動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安以及惶恐的後怕。
一想到死了這麼多的人，就算時間過了好久，還是能夠聞到血的味道，還有楊舅母滾落在她面前的頭顱……
楊彤彤的瞳孔微縮，她嘆了口氣，今晚恐怕是睡不著了。
這樣的場景，她需要緩緩才行。
“喝點甜的，轉換一下心情。”
顧朗還在堅持，他拿著勺舀了一點，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楊彤彤的面前。
看著對方關切的目光，楊彤彤還是抿了下去。
甜滋滋的，是她喜歡的味道。
一口又一口，楊彤彤的身體也逐漸暖和了起來。
“放心吧，以後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顧朗坐在楊彤彤的身邊，話音稚嫩且堅定，“妹妹，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只要我活著，他們絕對不可能傷害到你一分一毫。”
“謝……謝！”
楊彤彤心頭也是熱熱的，她點了點頭，看著燃燒跳躍的火苗發著呆。
她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在這種戰亂的年代，能夠活下去就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情了，她不會去憐憫那些想要奪走他們性命的人。
只是，看著這麼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感官上的衝擊還是無可避免的。
顧朗耐心地陪著楊彤彤坐在這裡，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才溫柔地開口：“時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呢。”
楊彤彤搖搖頭，因為年紀尚小，說話還捋不直舌頭，她不由得著急：“睡睡……睡不著！”
她苦惱地蹙起眉頭，衝著顧朗比劃著：“到處都，紅紅的。”
“沒關係，我陪著你。”
顧朗將小小的楊彤彤抱在了懷裡，笨拙地哼唱起童謠來。
他不會唱歌，唱出來的語調有些奇怪，唯獨能夠加分的，大概就只有這溫潤安心的嗓音。
楊彤彤心頭一陣感動，她沒想到顧朗竟然會這麼細心。
小男孩生澀地晃動著身體，把自己當成了搖籃，伴隨著並不熟悉的搖籃曲，哄著楊彤彤入睡。
至於楊柔柔，在看見顧朗過來之後，就自己鑽進房間睡覺了。
她不需要男人來哄。
這一晚，出乎楊彤彤意外地好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上了，也不知道顧朗是什麼時候把她放在這裡的。
聽見外面喧嚷的聲音，楊彤彤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了下來。
剛出門，就看見楊老太太召集了所有的人在這裡。
“昨晚謝謝大家的幫助，我們楊家有恩必報，昨天幫助了我們的人，我們都銘記在心的，這些吃食，請鄉親們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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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太太話鋒一轉，
“至於有些人，請你們離開我們的隊伍！”
楊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但氣勢格外滲人，被她看見的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頭。
一時間，在場沒有人說話，楊老太太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點出了一些人出來：“為什麼要你們離開，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她點出來的人，都低垂下了頭，其中有人梗著脖子，硬著頭皮狡辯著：“我、我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們走？之前不是說好了，一起離開這裡麼？！現在你想要背信棄義是不是？！”
有人提，就有人應和。
“是啊，為什麼要趕走我們？”
“我們又沒做錯什麼！”
接二連三的人嚷嚷起來，村長遲疑地看向楊老太太。
這些人這麼激動，該不會是楊老太太搞錯了吧？
“為什麼？”
楊老太太毫不畏懼，振振有詞，“我這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人老眼睛還沒瞎，昨晚誰幫了忙，誰偷偷逃走，等著安全了再跑回來，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們好意思問為什麼？”
楊家三兄弟上前來，站在楊老太太的身後，顯然是在為楊老太太撐腰。
先前叫囂的人都閉上了嘴。
他們沒想到昨晚那麼混亂，楊老太太竟然還能注意到他們。
想撈點糧食也沒能撈到。
“這些人真夠不要臉的，明明自己沒出力，還想著撈好處。”
楊柔柔湊到了楊彤彤身邊，她比楊彤彤先醒來一會兒，兩姐妹這會兒在心裡交流著，“還好奶奶厲害，記住了這些人的臉，可不能讓他們白白拿了好處！”
楊彤彤贊同點頭，“就是就是，這樣的人留在我們的身邊也很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為了吃的傷害我們！”
她們倆現在都還是奶娃娃呢，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
而且，糧食也有限，不能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既然大家現在面臨著困境，那麼我們更應該團結一心，需要制定一些簡單的規則。”
楊老太太使了個眼色，楊家三兄弟立刻上前，將那些渾水摸魚的人趕走。
“因為糧食有限，所以我們需要按勞分配，大家需要相互扶持，才能夠走出困境，我們的隊伍裡，不養閒人！”
這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他們並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楊家現在很明顯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制定下規則後，楊老太太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和藹地開口：“我們楊家有恩必報，昨晚的事情，非常感謝大家。”
楊老太太走到了幾位老人面前，她記得很清楚，昨晚那麼危機的關頭，這幾位老人奮不顧身地擋在了前面，這份恩情，她不會忘記！
看著四叔受傷的手臂，楊老太太嘆了口氣，“昨晚的事情，真的太辛苦你們了。”
年紀大了，身體自然不如那些年輕人，傷口本身就不好癒合，更別說他們現在是在逃難，壓根吃不上什麼好東西，沒有什麼營養。
“沒事沒事，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四叔擺擺手，扭頭看著不遠處的楊彤彤和楊柔柔，目光溫柔得彷彿滴水一般，“你們一家曾經救過我們的命，所以哪怕不要了這條老命，我們也會盡全力地幫助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