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西南後的第二天，陸淺和穆重光一起去見永平王。

這次見面的氣氛與上回大不相同，上次輕鬆歡樂，今天卻是沉重壓抑。

周諱死了，還是被面前這兩個人合力殺害的，永平王縱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能接受。

“青陽縣那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不必來通知我。”

他並不是在怨恨他們，畢竟是周諱先要殺沈雲楓，陸淺才會反擊，一切都是周諱咎由自取。

陸淺沒有說話，穆重光先開了口：“我們是來看看您，希望您保重身體，節哀順變。”

永平王苦笑了一聲，說：“我沒事，這點事我還是承受得住的，你們不用操心。”

“我有一句話，想問問您。”陸淺終於出聲了，“周諱設計謀害沈雲楓的事，您事先到底知不知情？”

其實經過這些事後，他們基本上不會再有交情了，但她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必須問個清楚。

“我……”永平王想說自己不知道，但話到嘴邊，又心虛地咽了回去，“事先不知情，但在聽聞沈雲楓被人擄走後，我就猜到是周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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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淺思索了一會兒，質問道：“你那天還去村裡找過我，為什麼不說？但凡你早點說，我們也能早一點找到人！”

永平王這會兒倒是坦蕩了很多，望著外面緩緩回道：“我不能說，說了就會暴露周諱所做的一切，使得周家陷入危險境地。”

“為了保住周家，你就要讓沈雲楓去死？我原以為你沒有這麼自私的！”陸淺這下是真氣到了，虧她之前還把他當做自家的長輩尊敬，原來是看錯人了！

“你去青陽縣找我，還在慈善堂捐錢，是為了博取名聲，收攏民心，為將來周家起事做準備，是不是？”

“是，周諱說你在雲郡很得民心，讓我接近你，取得你信任，再利用你為周家積攢民望，”永平王又連著嘆了好幾口氣，悔不當初，“他用整個周家做賭注，逼迫我配合，我當時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

陸淺氣憤道：“你明明可以選擇舉報他！”

她就不懂，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胞弟，留著幹什麼？

況且主動上報還能獲取皇帝的信任，保住周諱的性命，至少可以讓他不至於死在亂箭之中。

永平王搖了搖頭，說：“你不瞭解皇帝，就算我親自告發，他還是會懷疑周家的忠誠，把我和周家其他人列入造反名單中，到時他會如何處置周家，我拿不準，所以不敢冒險。”

他現在都敢肯定，皇帝必然認定他和周諱是一夥的，只不過因為他在西南的聲望太高，加上手裡有兵權，他才沒敢輕舉妄動，對周家下手。

“你也要當心了，”說著，他看向陸淺，“你在雲郡一帶名聲太大，皇上少不得會心生忌憚，說不準哪天讓人出手對付你都有可能。”

“我？”陸淺微露詫異之色，“怎麼可能？我就算有些名頭，但完全沒有權勢，更不像你手裡有兵，皇上不至於忌憚我吧？”

永平王冷冷一笑：“你不懂，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名聲，為什麼他看我不順眼？因為我在西南的名聲蓋過了他這個皇帝。”

“自然而然，如果有一天你在雲郡的名氣蓋過他，他就會視你為眼中釘。”

聞言，陸淺心下一沉，徹底被震驚到。

皇帝真會像他說得那樣嗎？那她該怎麼自救？刻意毀了自己的名聲不成？

穆重光看了她一眼，說：“據我的瞭解，皇上不是這樣的人，陸姑娘，你別擔心。”

然而陸淺心想，永平王這裡，他就已經看錯一次了，他顯然看人的眼光不太行。

另外，皇帝連親兒子都能殺，還屠了他兒子的全家，證明此人非但猜忌多疑，且心狠手辣。

綜合來看，她覺得永平王所言不無道理。

“該說的我都說了，倘若沒有別的事，你們就離開吧。”永平王坐回原位去，開始下逐客令。

穆重光和陸淺也確實再沒別的話要說，便起身告辭。

“王爺好生保重，我們告辭了。”

兩人轉身出了正廳，往大門的方向去，永平王起身行至門口，目送他們遠去，輕輕地嘆了口氣。

走到王府外面，穆重光停步回頭，蹙眉嘆道：“如果沒有周諱造反的事，一切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永平王是被他胞弟給拖累了。”

陸淺點點頭，並沒多言。

休息一晚，翌日清晨兩人便返回了青陽縣。

而青陽縣這邊，縣令再次被皇帝叫了過去，皇帝一開口，就問他最近新來到青陽的流民安排的情況。

縣令睜眼說瞎話：“全部已穩妥地安頓到了新建難民營，有一日兩餐的粥提供，藥品和被褥衣裳等都已在置辦，請皇上放心。”

“這就好，朕還擔心，你不管那些流民，只顧自己享樂呢，看來是朕多慮了。”

皇帝因為這次縣令出頭，忽然興起讓人去查了查這個人，這才得知原來他也是個不顧黎民百姓死活的昏官。

但因為之前不久才親口誇過他，現在又訓斥他的話，難免打了自己的臉，他只好拐個彎來提醒他。

縣令也領會了他的意思，訕笑道：“卑臣回去一定加緊安撫流民，讓他們都得到更加妥善的安置。”

“這就對了。”皇帝欣慰地點點頭，興致一來，還賞了他一杯酒。

“多謝皇上。”縣令高興得心都要飄到天上去了，皇上親自賜酒，那是多麼大的殊榮？天下也沒幾個人能得這等待遇！

聊了一會兒，皇帝忽然問起陸淺。

“你對這個女人有多少瞭解？”

縣令不太明白他為何會這麼問，暗暗琢磨了一下，先按實話說：“卑臣與她接觸算多了，可以說比較瞭解，此女是個生意人，頗有手段，不是個善茬。”

皇帝挑眉問：“你所說的手段，是指收攏人心方面，還是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