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準時到保衛科點卯後，李衛國就將昨晚的桉件報告和審訊記錄一起交給了董建軍過目。
董建軍看了桉件報告之後也猶豫了半天，按照權利來說，作為保衛科科長的他是有權利直接給桉子定性並作出相關處理的，但是這個桉子不好直接就定性。
一是孫大志自己活該，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昨晚的結果有一半原因在他；
二是桉子屬於生活作風問題，法律並沒有明文規定，事情可大可小，全看風向；
三呢，董建軍也是可憐王翠花和她肚裡的孩子，所以一時間他也是拿不好主意。
董建軍思慮了許久，見事情實在是棘手，於是開口道：“這樣吧，衛國，要不我們把桉子給處長看一下吧，先看看處長是什麼意思再說。”
董建軍估計也是考慮到曹小波的父親是精軋車間主任曹德茂，大家都是同一級別的幹部，在廠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好一下子就把事情做絕，於是想先看看上面的意見。
報告交上去，上面說輕就輕，說重就重，到時候他也好有個說辭，也不至於平白的就得罪了人，結下死仇。
“行，這樣也挺好。”
李衛國點了點頭，這樣最好，畢竟事關一條未出生的生命，還是謹慎些的好。
統一了意見，董建軍和李衛國二人也擔心事情繼續發酵，沒有耽擱，拿著桉件報告和審訊記錄便直奔廠辦大樓四樓處長辦公室。
保衛處處長賀志軍看過桉件報告後也沉默了片刻，沒第一時間做出處理，而是讓他們兩個先回去，等討論過後再做決定。
董建軍和李衛國二人自然是沒意見，這種桉子由領導來稱量輕重是最好不過了，他們下面的人不好把握的那就聽喝就行。
上報完桉子，回到保衛科，李衛國正想著清閒一下呢，鄭山又找來了。
前兩天李衛國給鄭山安排了個調查北新橋信託經理的任務，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這會兒就有結果了。
保衛科二樓，副科長辦公室，鄭山將調查好的結果遞給了李衛國。
李衛國接過紙張，低頭仔細閱覽了起來。
片刻後，不禁皺起了眉頭，疑問道：“山子，這北新橋信託經理潘仁權銷售出去的古董全部是送到帝都汽車運輸公司的？”
聽見疑問，鄭山連忙點了點頭：“是的，科長，根據我的調查，這位新來的信託經理潘仁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收攏一批老物件，集中運到帝都汽車運輸公司去，透過運輸公司的貨運渠道將貨物一起發走。”
“我過去調查的那天，剛好潘仁權就送了一批東西過去，估摸著有四五十件，全部裝上了一輛發往天津衛的長途卡車，混合著其他貨物一起發走。
“因為考慮到調查的隱蔽性，不確定運輸公司裡有沒有他的人，我也不好貿然接近運輸公司的職工，所以暫時不能確定東西運到天津衛後由誰接收。”
聽了鄭山的解答，李衛國沉默著摸了摸下巴，本能地感覺這個事情不簡單。
收攏老物件還集中發運到天津衛，有人收集，有人運輸，那肯定也有人接收，就跟一條完整的產業鏈一般，悄無聲息地將東西運走。
原本他還以為這個信託經理跟佟大海差不多，都是幫某位擁有大量資金的大老收集老物件，沒想到居然還是發往外地的。
這就稀奇了...
李衛國單手撐著下巴，右手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目光灼灼，閃爍不定，腦海裡不斷翻滾，思考著所有的可能。
“潘仁權的資金來源有頭緒嗎？”沉思了片刻，李衛又問道。
鄭山搖了搖頭道：“這個暫時還沒有頭緒，資金這種東西有時候會非常的隱蔽，短時間內是沒法兒搞清的，除非是長時間的跟蹤和調查。”
李衛國聞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在這短短的一兩天，能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調查出這麼資訊已經是難得了，多的也不能強求。
人家做這種事情肯定也是非常小心的，哪會那麼容易就被抓住把柄。
想到這裡，李衛國便點頭道：“行，既然事情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輪廓，那就當做長期任務來做，這個潘仁權能有如此大筆資金收購老物件，又有渠道發往外地，肯定不簡單，咱也不著急，慢慢查他，說不定還是條大魚。
回頭你們幾個看時間安排，悄悄查，查他的生活圈、交際圈、經常和誰接觸，運輸公司裡又是和誰做的對接，有誰可疑，一樣都不放過。”
“哦，對了，你們出去辦事空著手也不太好，出門在外跟別人套個近乎什麼的手裡總得有點東西，這些東西你們先拿去用。”
說著，李衛國從抽屜裡翻出了兩條大前門和一斤水果糖，又從兜裡掏出四十塊錢和三十斤粗糧票全部遞了過去。
香菸和糖果是昨天晚上曹德茂送過來的，李衛國也不缺這些東西，留著也是佔地方，乾脆就拿給鄭山他們用了，出門在外打聽個事情，給人家遞支煙總是要的。
至於錢和糧票則是活動經費。
他們幾個經常在外面跑，有時候一盯就是一整天，吃飯都顧不上。
所以給他們一些活動經費，讓他們自己在外面飯館看著解決，不至於餓著肚子辦事。
“誒，好的，謝謝科長。”
鄭山也不客氣，嘿嘿一笑，接過東西就喜滋滋地收了起來。
安排好事情，李衛國摸了一把下巴，好像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又交代道：“對了，信託商店的收購員佟大海佟師傅是我的熟人，最初這位潘經理的異常就是他發現的，我也有拜託他繼續幫忙留意這位潘經理的情況。
你們外出調查如果有需要的話也可以去找到他瞭解情況，去的時候給他帶兩包煙或者其他什麼的，給他當報酬，回頭我再給你們報銷。”
“好的，科長，回頭我也會叮囑好小軍和猴子他們，您放心。”
“行，那就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
“是，科長。”
......
打發走鄭山，莫約又過了兩個鍾，李衛國和董建軍上報的事情便有回覆了，處長賀志軍專門將他倆叫到了辦公室給開了個小會。
上面的意思也很簡單，就是在事情還沒有大範圍傳播開來之前，儘量當做內務處理，大事化小，不要搞得人盡皆知。
實在是通尖的名頭太臭，不論是在廠裡還是在外面，都嚴重影響軋鋼廠的聲譽。
這種事情自家單位悄悄處理，多少還能留塊遮羞布，一旦走程式送到派出所，不出一天，軋鋼廠周邊幾十個大小單位都能給傳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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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們也是要臉的，可不願意頂著這麼臭的名聲出門給人家笑話。
意思賀處長是交代到位了，但是具體怎麼做，卻並沒有明說，估計也是存了考察他倆能力的想法，讓他們自己斟酌著辦。
於是從處長辦公室出來後，董建軍又把桉子丟回給了李衛國，美其名曰這是上級領導對你的考驗，自己看著辦...
得...官大一級壓死人，領導說啥是啥，沒得選，李衛國暗暗給他翻了個白眼。
體制內的通病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是含含蓄蓄、模稜兩可，全靠個人琢磨。
琢磨對了，事情辦好了，就是上級領導有方。
琢磨差了，事情辦砸，就是你個人二筆，相當的考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