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意崢嶸庶子欲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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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臘月廿三,小年。

一大早的,神京各處便響起了辭灶敬天的爆竹聲。

榮國府外院最東頭。

賈琮站在窗邊,視線向外看去,只見一片銀裝素裹,偶有一陣寒風路過,歇在樹梢上的積雪便被吹動,撲簌簌的躍下……

“小年了!”

深深的吐了口氣,賈琮看著窗外一臉默然,思緒早已不知飛到了何處。

他在等!

雖然昨天已經說服邢夫人同意自己棄文從武,但最後能不能去成戰場,還得要便宜父親賈赦說了才算的!

初試已過,此時賈琮在等的,自然就是便宜父親賈赦的複試傳喚了……

想到書中寫的賈家結局,下意識的嘆了口氣。

賈琮心中苦笑,“當真是各有各的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念及此處。

不禁想到隔壁穿越者的那些逆天金手指,什麼開局簽到十萬大雪龍騎、什麼獻祭億萬倍增幅、直接啟用無敵的屬性模板……

但凡佔上一樣,賈家日後的難關算得上什麼?

直接橫掃一切好吧!

可賈琮看看面前只有自己能見到的隨身空間,隨即又慶幸起來,卻是想到了那群開局只有一張嘴的倒黴蛋,什麼叫幸福感?

這就是了!

窗外雪花再度洋洋灑灑的落下,屋裡賈琮的心裡很知足……

打發了丫鬟們下去烤火取暖。

賈琮的右手往前探出,瞬間沒入面前的虛空消失不見,待縮回手,掌心已經多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隨身空間裡的時間處於靜止狀態,用來存放物品、保鮮食物什麼的是再好不過了。”

咬一口手上的包子,再看看窗外的飄雪。

賈琮靈光一閃。

“相較於存身的動態世界,隨身空間裡沒有時間流動,只要自己不動用許可權存取物品,那它就完全處於時空凝滯凍結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只要把它具現出來嵌在虛空中,豈不就是一塊無需承受作用力、並且堅不可摧的正方體盾牌?”

下一刻。

三尺見方的隨身空間被具現出來,化作一面旁人無法察覺的方塊狀盾牌橫在窗外,棉絮似的雪花落下,不一會就見到薄薄一層雪花懸浮在空中。

試著伸手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又取出一柄小巧鋒利的短刀狠狠紮上去,堅逾金剛的觸感震的賈琮手疼;隨後賈琮又將空間開啟,手上攥著的短刀則是瞬間沒入虛空……

“果真可以!”

賈琮滿臉驚喜。

過了一會。

賈琮的心念再轉,隨身空間在其身邊三尺範圍內的各個方向不斷消失出現……

儲存物品什麼的自是不消多說。

至於當做盾牌什麼的,只要賈琮把三尺見方的空間具現出來,往身前這麼一橫,紅樓世界裡有什麼能將其打破?

別說在紅樓世界了,就是現代社會的蘑孤蛋也拿它沒法啊!

嘖嘖兩聲。

賈琮心中頗覺可惜,“也就是空間的具現和消失都有一秒多的反應時間,防不住四下一齊來攻,否則豈不是變相的無敵了?”

……

轉眼晌午。

“噼啪、啪、噼啪……”

小年辭灶祭天的煙花爆竹聲響作一片,叫整個神京上空都瀰漫著澹澹的火藥味。

剛在如意的伺候下用過午飯,外頭就有丫鬟過來。

“老爺叫三爺去外書房答話!”

“知道了。”

賈琮點頭應了。

隨後在如意的伺候下擦了把臉,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便出了三層儀門一路往南,直奔賈赦的外書房去了。

少頃。

到了賈赦書房外頭。

賈赦的小廝常貴,已奉命早早的候在那裡了,遠遠地見著賈琮過來,便招手道:“三爺快進去,老爺已經在書房裡等著了……”

說著,伸手為賈琮撩開門上的棉簾子。

書房裡。

賈赦斜靠在椅背上,右手摩挲著顎下鬍鬚,左手拿書在那細細看著,桌上一杯熱茶正冒著鳥鳥熱氣。

見到賈琮進門,當即面色一沉。

“往日裡看你還像個好的,不成想也是個蛆了心的孽障,放著好好的書不讀,偏要去跟家裡的老兵學戰場上的本事,你有呢能耐怎麼不去上天?!”

突如其來的一頓臭罵,叫賈琮不禁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忙躬身稟道:“望父親知曉,迄至今冬,孩兒入學已是四個春秋了,但科舉之事仍是霧裡花水中月;孩兒自覺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子,索性就不繼續浪費時間了……”

“因為這個你便不讀書了?”

賈赦冷哼一聲,“連上學唸書都熬不住,還去什麼戰場?我看倒不如趁早解了自己的褲腰帶,尋個歪脖子樹掛上去的好,也省的丟了老子的臉面!”

“……”

有著原身的記憶在,賈琮早清楚了賈赦的脾性,再加上其往日對原身也還說得過去,是以此時賈琮心裡雖有幾分暗惱,但面上仍不露聲色。

只是躬身不語。

見賈琮的模樣不似一時興起,賈赦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習武從軍可不是兒戲,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軍營也不比家裡,開不得玩笑!”

賈琮沒接話。

看到小兒子還略有幾分稚嫩、神色卻異常堅定的臉龐,賈赦終於將手上的書本放下,坐直了身子,沉聲問:“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父親說的那般,我準備年後隨家裡的幾位老兵習練戰場上的本事,不唸書了!”

賈琮回道:“過了年孩兒十三歲,眼看著就是要束髮及冠的年紀了,偌大的國公府雖好,我又還能再住幾年?

族裡那些支脈過的是什麼日子,父親心裡也是知道的,與其渾噩度日,倒不如拼一把搏個前程,縱是埋骨邊疆也好過一輩子庸庸碌碌!”

斬釘截鐵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

聞言,賈赦不禁有些失神,此時眼前英姿勃發的少年,與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神采飛揚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自己也曾胸懷凌雲壯志、心有濟世豪情啊!

可惜……

恍忽中,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又被瞬間勾起,當年情景浮現……

賈赦嘆了口氣。

語氣莫名的柔和了下來,勸道:“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科舉也不是隨便讀兩年書就能考上去的,你看院試鄉試的考場上,頭髮花白的不也是大有人在?

你年紀還小,眼下只管安心讀書就是,哪怕考不上舉人進士,等你及冠成親了,老子我也會給你安排個營生……”

關切的話語,並不能改變賈琮的堅定決心。

能躺平誰又想去掙命?

賈琮也想躺平,可特麼不努力真的會死啊!總不能直接告訴賈赦,說十一二年後賈家就要被抄流放吧?

不被當作中邪了才怪!

“孩兒下定決心了,還請父親允准!”

賈琮神色堅定,“所謂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如今家裡的兄弟們安富尊榮的已經有不少了,總得有人去抽刀子拼命不是?!

咱們家如今連一個帶兵掌權的都沒有,有事總不能全都靠著那些故舊親朋吧?

再就是近幾年的氣候異常,孩兒料定往後幾年北方必然會戰事頻繁,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我不想錯過!”

賈琮的話,叫賈赦的心中不由一動。

“你覺得往後幾年北方會戰事頻繁?你又是從何斷定?”

賈琮暗暗翻了個白眼。

如何斷定?

後世史書上赫赫有名的小冰河期瞭解一下?

察覺到賈赦的考校之意,賈琮也不怯場。

昂然道:“孩兒近來翻閱《大乾九域志》和府上的眾多邸報,發現自前明的時候開始,這氣候便一年冷似一年,近幾年更是冷的出乎尋常。

比如咱們家的祖地金陵,往前數的歷朝歷代,冬天向來是少有風雪的,可近幾年卻是‘冬奇寒,河凍數日不解’;甚至連南方的閩浙兩廣地區,亦是‘大雪數天,平地積三尺’;瓊州更是‘千里飄雪、萬里冰封’……”

“雪大了些又如何?”

賈赦眉頭微挑,“不是有那麼句老話,叫瑞雪兆豐年嗎?況且這風雪大了,出兵打仗艱難,不是更難打起來嗎?”

“那只是表面!民間雖有瑞雪兆豐年的說法,可雪大到了某種程度,那就是雪災了。而雪災一旦形成,輕則莊稼欠收,重則是人畜滅絕。”

賈琮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

“更為重要的,是旱災和雪災向來形影不離,前者來則必有後者到,雪災來使人畜凍斃,旱災至則叫土地減產……”

賈赦點點頭。

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加掩飾的讚歎,心中的漸漸有了決斷。

賈琮又朝北方指了指,繼續道:“大環境下,處於南方的大乾尚且如此艱難,比大乾尤冷三分的北方,豈不是更加糟糕?

極度的嚴寒和日漸稀缺的物資,定會逼著那些正在內訌的蒙元殘餘,和本就對大乾虎視眈眈的女真部族,為了求活不斷南侵……

這是難以避免的戰爭根源!!”

“說的好!”

賈赦臉上多了一絲不加掩飾的笑意,讚許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把局勢看的如此透徹,看來是有幾分天賦的,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習武的事情準了!!”

“兒子謝過父親!”

賈琮忙躬身拜謝。

“兒子有心上進,做老子的當然要支援,謝來謝去的作甚?!”

賈赦擺擺手,“另外打從今兒起,每月除了公中的那份月例銀子,我這裡再額外給你添上二十兩,同時廚房裡的飯食也對你敞開了供應,習練武藝可不能短了吃食!”

賈琮大喜,忙的再謝。

此時的賈赦,哪還有原身記憶裡那個沉迷美色、貪財專權的榮國府大老爺一點相像?

但毫無疑問的是,如今的賈赦更叫賈琮喜歡。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賈赦道:“時候也不早了,稍後老太太那裡估計要傳晚飯,你先回去拾掇一下罷。”

“兒子告退!”

看著轉身離去的背影,賈赦輕輕嘆了口氣,神情頗為複雜……

書房裡,聲音漸漸變得弱不可聞。

…………

依往年的慣例,小年這天,賈母是要在榮慶堂裡擺家宴的。

等賈琮回到自家小院,外頭的天色已經開始暗澹,掃一眼外間柱子上的自鳴鐘,已經是酉時兩刻了。

簡單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見時候差不多,賈琮也不等賈母那邊來人催,徑自帶了大丫鬟如意往賈母院中去了。

二人先過了三層儀門,自賈赦外書房的東邊一路往南,直至邁過黑油大門出了榮國府,再轉而向西,從西角門進去往北走了盞茶功夫,方才來到賈母院前的垂花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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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榮國府大半個月,這還是賈琮第一次來到此處!

相較於對小兒子賈政和鳳凰蛋賈寶玉的偏愛,賈母對長房的不待見亦是人盡皆知的,襲爵的長子被趕到了外院的馬廄旁住著,正堂居然留給了次子住。

此事不知叫京中多少人看了賈家的笑話。

賈母對親兒子賈赦尚是如此偏心,對身為庶子的賈琮自然就更不在意了。

前幾個月,前身重病的時候,賈母倒是破天荒過問了幾回,還遣院裡的鴛鴦過來看了一眼,等到後來病情見好了,就吩咐免了賈琮以後的晨昏定省,又扔回腦後……

免了晨昏定省。

從表面上看是好意,是對賈琮的照拂,可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回事!

要知道,作為國公府的權利核心,賈母的態度幾乎是所有人的衡量標杆。

賈母喜歡誰,下面的人不管心裡頭怎麼想,面上都得捧著笑臉相迎;相應的,賈母若是討厭誰,下邊的人也都會巴巴的趕過來使勁踩上兩腳。

而賈母的如此做派,也等於是變相的告訴府上的大小僕人,自己是不大待見賈琮的。

於是乎。

賈琮房裡的吃穿用度,肉眼可見的下了一個大臺階。

比如說,冬日火盆裡燒的炭,連給二房庶子賈環的,都是上好的銀霜炭,偏偏到了賈琮這裡,就只剩下灰花炭。

正因如此,之前杏兒才會怒罵庫房管事戴良瞎了心。

身處高門大戶,這等逢高踩低的事情,可是屢見不鮮!

此時看著垂花門上的油漆彩畫,賈琮的眼神愈發平靜深邃。

有若無波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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