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日,流言四起。
有遼國細作在瀛洲、莫州、涿州散播謠言。
大宋士兵吃小孩、擄掠婦女、搶奪糧食,抓捕青壯男人為苦役……
此等流言乃是戰時常用之法,目的就是擾亂後方,讓三州百姓反抗宋兵。
自古以來,此法雖都上不得檯面,但效果極佳。
因為長途奔襲的軍隊,幾乎沒有不強掠百姓的。
可惜,這次遇到宋軍,此法卻不奏效了。
因為在趙頊的授意下,後方軍隊不僅沒有搶掠百姓一針一線,反而為瀛、莫、涿三州的百姓送糧送肉。
三州百姓本就以宋人自居,這些年來倍受遼國壓迫,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如今家人來救,一個個歡欣鼓舞,自然是開門來迎。
再加上,他們早就聽說過大宋百姓那如神仙般的日子。
私塾免費,鼓勵經商,家家有餘糧,戶戶有餘錢,娛樂活動多種多樣。
這樣的好日子,即使是遼人都恨自己沒有出生在大宋。
大宋士兵們還沒顧得上驅散流言,三州的百姓們便將散播流言者打得不敢胡言了。
……
四月十五日,涿州。
一方軍帳內。
主帥種諤望著軍事地圖,陷入沉思。
當下,大宋在涿州共屯兵十三萬人,其中騎兵有五萬人。
而遼國的那五萬增援兵已至幽州,共屯兵也是十三萬人,不過卻是十萬騎兵,三萬步兵。
其中,十萬騎兵中,還有遼國傾國之力組建的八萬重騎兵。
這八萬重騎兵正是專門為對抗大宋火器而組建的。
雖然還是大宋的贏面大,但此戰絕對不能與遼國重騎兵硬碰硬。
那樣損耗就太大了。
如果現在宋軍直奔幽州,那遼軍必然派遣重騎兵出戰,與宋軍對沖。
遼軍雖然腦袋不大靈光,但騎兵的騎術和衝擊力都要強於大宋,這點必須承認。
對沖,是下下策。
而遼軍明顯是等著宋軍衝向幽州。
種諤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但始終沒想到對敵之策,上午他去君帳尋官家,哪曾想官家竟然出去看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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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奔進帳內,稟報道:“種將軍,官家回來了!”
當即,種諤大步朝著趙頊的君帳走去。
趙頊在外面轉了一圈,領略了一番北方的風光,剛坐下喝了一口茶,便見種諤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官家,您總算回來了,遼軍在幽州屯兵十三萬,擺明了是等著與我軍對沖,我們要提前準備啊!”
隨即。
種諤一臉認真地說道:“遼軍最強的乃是他們的八萬重騎兵,臣以為我們必須組建多支剋制重騎兵的隊伍,與其對抗!”
“首先,成立步兵方陣,組建敢死軍,在最前方阻擋重騎兵衝擊。”
“其次,配合遠端攻擊,展現我們的火器優勢,待重騎兵來到我們面前,我們便持斬馬刀或重斧與敵展開廝殺,直到全殲敵人。”
趙頊面帶笑容,問道:“這樣打,我們勝的機率有多大?”
種諤想了想。
“七成,最低七成!”
“我軍的傷亡會有多少?”趙頊又問道。
“恐怕至少要傷亡一半人!”
這還是種諤較為保守的說法,重騎兵在平原上就是無敵的存在,並且對方的重甲還能防禦大宋的普通突火槍。
趙頊搖了搖頭,道:“朕從不打損耗如此大的仗!”
種諤一愣,看著官家面色輕鬆,似乎已經成竹在胸,不由得問道:“官家,你是否已經有了更好的主意了?”
頓時,趙頊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待到明晚,你就全明白了!”
“臣聽到這話,今晚就能睡個好覺了!”種諤不由得興奮起來。
……
當晚,種諤躺在帳內,睜眼到天亮。
他一直在思索官家到底是有何計策,半夜甚至還翻起了兵書,但琢磨了一夜也沒有琢磨出來。
翌日。
無比渴望答桉的種諤在熬到黃昏後,便奔進趙頊的營帳。
他太想知道答桉了!
片刻後,種諤正陪著趙頊喝茶,一個頭戴斗篷的中年人鑽進趙頊的營帳。
其摘去斗篷,種諤不由得一愣,竟然是火器營御營使沉括。
趙頊也不由得大喜,問道:“全運過來了嗎?”
“嗯嗯,共計一萬五千枚!”沉括興奮地回答道。
“好!那你再去囑咐一下預備將軍營的兄弟們,保證絕對不能出現意外,明晚便行動!”
“臣遵命!”沉括當即就下去了。
種諤聽得雲裡霧裡,不由得疑惑地看向趙頊。
趙頊笑著站起身來,說道:“朕自打遼國組建重騎兵以來,便想著要如何對付他們了!”
“沉括所帶的的物件,名為火雷,乃是一種依靠壓力引燃火石,使得火藥爆炸的火器,將其埋在地下,殺傷力比突火炮還要強一些。”
“這場仗,朕是不會讓我大宋的兒郎們去拼命的,但是必須還要重創遼國那八萬重騎兵!”
說罷,趙頊看了徐虎一眼,後者立即會意,從一旁又拿出一張地圖,將其懸掛在軍事地圖的前面。
呼啦!
此地圖,正是從涿州到幽州的路程全貌圖,上面還標註了很多地點,看其墨跡,至少也是半個月以上了。
趙頊來到地圖前,說道:“朕已經計算好了,明晚,便命五百名預備將軍營士兵將五千火雷埋在這處名為下坡嶺的地方,而後,在後日黃昏,大軍出擊,由我們的五萬騎兵打頭陣!”
“遼軍得知,必然會派出重騎兵衝擊,唯有此,他們才能佔據先機,在踩到火雷後,遼軍必然會撤退,而此時,需提前讓預備將軍營的士兵從這兩條小道,趕在遼軍的前面,在這個名為黑坑河附近的主路上,再埋五千火雷。”
“歷經這兩波轟炸,遼軍黑騎兵必然損失嚴重。這時,我們的騎兵必須乘勝追擊,帶著突火炮,一口氣奔到幽州城,直接攻城!”
“朕斷定,最多半日,敵方必然城破!他們不敢將騎兵全放在城裡,一旦我們將他們圍起來,他們就全完了。而退到孤立無援的薊州顯然沒有退到順州安全,所以朕篤定,他們必然會退到順州。”
“這時,還是需要預備將軍營士兵們再將最後的五千枚火雷埋在他們逃往順州的必經之路上!”
“經此三波轟炸,遼國騎兵至少已折損一半!然後,我們可以派遣一支隊伍,迅速佔領薊州!”
“順州無險可守,朕推測,他們待我們趕來,一定會棄城而逃,將所有作戰力都集中在檀州,然後藉助地勢與我們展開最後一仗!”
“待我們打到檀州,那就要真刀真槍與他們幹一場了!一旦奪下檀州,遼國定然會毫不猶豫地捨棄燕雲十六州,我們有的是時間將西邊九州,逐個收復。”
……
種諤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神裡滿是崇拜。
他從來沒有見過打仗時能夠想得如此深遠的。
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敵方接下來的動作也都想到了,並且已經預料到了戰事的結果。
不會有任何意外的,按照現在的安排,不久後,大宋士兵們便會齊聚在燕雲十六州最北端的檀州。
這時候。
“官家,你真乃神人也!”一向不擅長拍馬屁的種諤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趙頊笑了笑,道:“什麼神人?這事朕在垂拱殿熬了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才思索出的計策,唯勤而已。”
這時候,種諤心中有了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
“官家,待收復燕雲十六州後,我們要不要乘勝追擊,直接滅遼?”
聽到此話,一旁徐虎的眼睛裡也泛出亮光。
開疆擴土之功,沒有一個武將不想獲得,更何況還是在如此巨大的優勢下。
趙頊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朕也想開疆擴土,但現在並不是最好時機。”
“我們若直取遼國,朕有十足的把握能滅掉遼,但是……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少。此外,當下北方遼國的百姓還是比較團結的,他們不會服從我們的管理,打敗遼國的軍隊很容易,但是讓遼國的百姓成為乖順的宋人,卻很難。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此戰過後,遼國的財政應該已經臨近崩潰了,耶律洪基傾盡全國之力,組建的八萬重騎兵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定然怨聲四起,等到遼國的百姓對遼國朝廷充滿怨恨,想要覆滅這個朝廷時,才是我們最好的收復機會。”
“朕要讓他們感受到,成為大宋子民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西夏、東瀛、高麗,亦是如此。相信朕,也許用不了十年,我們將會用更簡單的方式收復他們!”
“而此時,朕不願意為了這不划算的開疆擴土,讓那些本可以回家的大宋兒郎,死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趙頊看向種諤。
“種將軍,為帥者,能打勝仗不算名帥,懂得取捨,方是大道。士兵為國而亡,固然是一種榮耀,但這是為帥者的恥辱,一名好的帥才,是在打勝仗的同時,讓自己的兵儘可能多的活下來。”
“臣受教了!”種諤重重拱手。
往昔,他在打仗時,從來不會考慮士兵的生命,甚至都不會考慮自己的生命。
但今日,他領悟到了一種新境界,受益匪淺。
翌日晚上,五百預備將軍營士兵各自帶著十塊火雷出發了,他們曾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練習如何奔襲、如何隱藏、如何在夜間疾行。
而在昨晚,他們才知曉自己的作戰任務。
五百將軍營士兵們,既興奮又緊張。
因為他們這三次埋雷,都必須靜悄悄地進行,絕對不能讓敵軍發現,不然便毀掉了官家的計劃。
當然,這點他們是有信心的。
遼軍前哨關注更多的是大宋大軍的動向,對五百人的動向基本是不怎麼留意的。
……
此刻,幽州城內。
遼國八萬重騎兵的統帥蕭慶豐,正在屋內大口大口啃著羊腿。
蕭慶豐屬於蕭氏太后旁系,深得耶律洪基信賴,才被提拔起來。
此人對騎兵作戰上確實有一定能耐,這支八萬重騎兵,也正是主要由他組織起來的。
此刻的他,非常有自信能阻擋大宋再向前突進。
只要宋朝大軍敢出涿州城,他便立即派遣重騎兵出城與之對沖。
在他眼裡,八萬重騎兵一旦出擊,那就像是一道沙塵暴一般,摧營拔寨,無人可擋。
即使對方有火器,也抵擋不了如此迅勐的衝擊。
他還專門組建了一個千人的撿火器隊伍,意圖在雙方對沖時,可以得到大宋的一些火器,然後拿到遼國研究。
畢竟,遼國都研究了近兩年,抓的宋人也不少,但始終發明不出來火器。
“他娘的,都是兩個肩膀頂一個腦袋,我就不信宋人的腦袋裡裝的東西就是多,我遼人難道就研究不出來火器嗎?”蕭慶豐忍不住罵道。
他覺得,只要遼國也能擁有火器,那局面將會瞬間顛覆,宋遼的關係將會重回到五年前。
……
當日晚,五百預備將軍營悄無聲息地順利完成任務,將五千枚火雷分散地埋在了下坡嶺。
翌日天一亮。
大宋軍營裡便開始分發兵器、乾糧、鎧甲,並在不到中午,就開始埋鍋做飯了。
黃昏時分,大宋十三萬士兵,拔營前行,奔赴幽州方向。
五萬輕騎兵,手提突火槍、弩器、兵刃等武器,行在最前方。
而在入夜沒多久,遼國便知曉了宋軍的動靜。
蕭慶豐不由得大喜。
“哈哈,大宋小皇帝還是稚嫩啊,這就等不及發起攻擊了,既然你選擇最適合我大遼的方式,那本將軍,就將你們打得哭娘喊爹!”
當即,蕭慶豐下令,八萬重騎兵,全員出城,迎戰宋軍。
嘩啦!嘩啦!嘩啦!
沒多久,八萬重騎兵便出城了。
重騎兵們,從人到馬,皆由鎧甲護身。
各個手提長刀,腰間別著弓弩,弓弩和鎧甲都是東瀛人的手藝。
這樣的重騎兵若是遇到普通的輕騎兵,即使來二十萬,可能都不夠重騎兵衝殺的。
而當趙頊得到遼國的重騎兵已經出城,心中不由得大喜,口中喃喃道:“這一戰,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