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沒死麼？”蘇萱小聲嘀咕。
蘇卿止不住的嘆氣。
心下，卻滿滿地都是自責。
蘇萱回沈家那日，他心下不放心，便跟著去了。
臘月十二，樊湘的請帖送到蘇家，得知蘇萱回了沈家後，便又將帖子送去了沈家。
那日裡，他原本想著去沈家瞧一瞧蘇萱，可等沈雲晴辦完認祖歸宗的儀式時，已經晌午。
他想走，但被蘇武拉住了。
蘇武勸他說，無論如何，沈雲晴都是他們的親妹妹，認祖歸宗的第一日，總要一起吃個飯。
他雖不情願，卻還是留了下來。
可因為跟沈雲晴互看不順眼，便多喝了幾杯。
等到從花廳出來時，天色已經轉陰，雪花如柳絮般旋轉飄落。
蘇武見他喝了酒，便勸他改日再去沈家。
他想著臘月十三就是樊鼕鼕的生辰，想著蘇萱要去，便應下了。
只有一天，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他心下如是想。
卻不成想，恰恰是他沒去看蘇萱的那一日，蘇萱出了事……
一想到那日裡，雪花飄飛，寒風肆虐，冰冷的石門開啟，火光照耀下，看到的那一幕，蘇卿心口便鑽心的疼。
他的么么啊……
他從小就護著的么么啊……
怎麼能那麼慘呢？
又怎麼能那麼脆弱渺小呢？
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雙手紅腫潰爛，紅色的血染紅了雙手，也染紅了地面。
同樣被染紅的，還有暗室裡的鐵柵欄。
那年久失修的鐵柵欄，長出了許許多多的鐵鏽和毛刺，蘇卿光是看著，都覺得扎手。
可就是這樣的鐵柵欄上面，染滿了鮮血。
他的么么，他們活潑愛笑的么么，在這冰冷黑暗的暗室裡，得多冷，多絕望啊！
一想起這些，蘇卿心口便窒息地疼。
他伸手抱住蘇萱，像是幼時哄她一般溫柔地道：“我們么么才不會死呢，要死呢，也是別人死。”
“我們么么啊，有人疼，我們么么什麼都不怕。”
蘇萱窩在他懷裡，抱著他的腰，笑出了聲。
這是，來自哥哥的愛。
嗯，她感受好了。
真好啊，有哥哥的疼愛，真好啊。
她歡天喜地，心下的所有悲傷困擾都煙消雲散。
半晌，沉浸在喜悅裡的蘇萱抬起頭來，困惑地問：“那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被關起來的？”
蘇卿嘆了口氣，摸著她的頭髮道：“是臘月十三那天，樊湘來了。”
“啊？”
蘇卿看向她，“臘月十三，樊家小少爺，樊棟生辰，樊湘說，她先前同你說過的，你答應她一定會去參加樊棟的生辰宴。”
蘇萱茫然地眨了眨眼，下一瞬便激動道：“對！我答應了啊！我先前一直記著的！我答應樊鼕鼕要回去的，可我被關起來了，我沒能去參加他的生辰，樊鼕鼕肯定恨死我了。”
蘇萱說著說著，情緒便激動起來，懊惱地用手打自己的腿，下一瞬便捧著手哀嚎出聲。
蘇卿哭笑不得，“疼了吧？”
“嗯……”蘇萱憋著嘴，眼睛溼漉漉的，看著別提多可憐了。
“來，三哥給瞧瞧。”
蘇卿低頭，捧著蘇萱的手仔細瞧了瞧。
“怎麼樣？”
“有點兒問題。”
聞言，蘇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問題？！”
蘇卿嘆了口氣，看著她道：“你這手啊，怕是……”
“怎麼？”蘇萱緊張的瞪大眼睛。
“怕是要過幾天才能好了。”
蘇萱，“……”
真的，想打人的心，不光真，還想化為一塊板磚，把蘇卿這個老六給拍下床去。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蘇卿樂呵呵地笑出聲。
繼續講那天的事情。
原來，樊湘臘月十二派人去沈家送帖子時，還專門讓人問了一句，但，小廝沒見到蘇萱，也沒見到金玲和明心，沈家其他人則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樊湘得知後，心裡頭便有些不安。
她思來想去後，翌日一早，便親自出門，她先是去柳家接了柳鶯鶯，緊接著便去沈家接蘇家。
可沈家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讓她見蘇萱一面。
樊湘何等聰明？
如何能察覺不出問題？
眼看著快到午時，還見不到蘇萱，便自己留下，在沈府門前等人，讓車伕帶著柳鶯鶯去蘇家求助。
彼時，沈家唯有蘇武在家，蘇卿則是一早去了樊家。
蘇武聽柳鶯鶯說完後，便忙不迭地往沈家趕。
另一邊，蘇卿在樊家左等右等等不到蘇萱，心下也開始不安。
於是，便想著出來尋人。
樊鼕鼕一聽說他要去沈家，當即纏上他，非要跟他一起去。
蘇卿念著那日是他生辰，便帶著樊棟一起出了門。
兩撥人在沈家巷子口的長街處相遇，蘇武當即將情況告知蘇卿，兄弟倆商量一番後，由蘇武走前門向沈家要人，蘇卿則偷偷潛入沈家，尋找蘇萱的蹤影。
然而，蘇卿沒找到蘇萱，只找到被困在院子裡的金玲和明心。
稍微一問，便覺察出了事情不對。
可偌大的沈家，想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況且，隔了一整夜，蘇萱未必還在沈家。
蘇卿不得已，只能淺出府門跟蘇武會面。
蘇武那邊，別說要人了，報上姓名和來意後，沈家人連府門都沒讓他進，只一句輕飄飄的”今日沈府謝客，蘇公子改日再來”便將蘇武給打發了。
饒是蠢笨如柳鶯鶯，此時都發現了不對勁，小聲地問他們：“沈家一直不讓我們見蘇萱，該不會是蘇萱出什麼事了吧？”
一句話，頓時驚醒其餘幾人。
蘇武當即翻身上馬，再丟下一句“我去找大哥”後，便疾馳而去。
樊湘眉頭緊鎖，抿著唇沒說話。
樊棟攥緊了腰上的佩劍，問蘇卿：“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
蘇卿望著沈家高高的門楣，眸光一點一點冷下去。
“不過，不只是等。”
聞言，幾人齊齊望向蘇卿。
蘇卿則衝他們招了招手，示意幾人靠近，待幾人湊近後，他低聲吩咐了幾句。
很快，幾人便坐著各自的馬車離開。
唯有蘇卿，命人尋了個椅子，正對著沈家的門口放下。
他捧著暖手爐施施然的坐下，雙眸望著沈府的門楣，一言不發。
後來，每當蘇卿回想起此事，都覺得那時的他自己，當真是剋制啊！
明明滿腔怒火，卻死死壓住，沒衝動地一把火燒了沈家。
當然，之所以沒放火燒，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怕蘇萱還在沈家，這把火萬一燒的不好，就要連累蘇萱跟著沈家人去忘川河了。
聽出蘇卿語氣裡的憤慨，蘇萱笑著撒嬌。
“哎呀，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還好呢？”蘇卿沒好氣的哼了聲。
蘇萱道：“我覺得挺好的。”
“行行行，好好好。”蘇卿一臉敷衍。
蘇萱又問：“那你們後來是怎麼找到我的，按理說，沈雲琦那個人，心氣高的要命，絕對不會因為你們威脅他幾句，就告訴你們，我在哪兒的。”
“那你還真是瞭解他。”蘇卿哼笑了聲。
蘇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嘿嘿笑。
蘇卿懶得戳穿她，便道：“沈家是百年世界，世代清流，性子都是一個比一個的孤傲，怎會因為幾句威脅就妥協？”
“還有，那沈凌風本就是個瘋子，他的兒子，只會青出於藍！”
“嗯，我也這麼覺得。”蘇萱認同的點頭，“那，你們最後怎麼找到我的？”